吴婉娇看着余里正的背影耸了耸肩,心想,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吗,连自己这个现代人都没办法,她不相信余老头会做出什么来,舟车劳顿,作为孕妇,她到账篷里休息。
当天下午,夏景皓并未回来,双喜带着一队军士,守在余里正家的周围,村子里老百姓吓得天未黑就关门上锁。
余里正一家也惊恐万状,余里正的婆娘,躲到自己家男人身后:“老头子,这是……”
余里正经常外出做生意,有点见识,意识到这个贵人可能不是一般般的贵人,让家人禁言,“不要乱说话。”
“是”几个孩子点了点头,都不敢出去玩了。
小念儿见跟他玩的小孩都躲到家里去了,感觉无味,钻到账篷里,跟自己娘亲玩,结果娘亲睡着了,他叹了一口气,“大白天睡觉,成何体统。”
秋实和冬收两人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大公子,你娘肚子里有娃,你不体谅?”
“可谁体谅我呢?”
“大公子,你真是……”秋实没办法说了,摇了摇头,不理他。
小念儿戳了戳娘亲的脸一点反应也没有,叹口气在吴婉娇的身边也睡着了。
夏景皓接连几天都没有回来,吴婉娇带着小念儿,冷时就钻到账篷里,中午阳光普照暖和时在村子里散步,村人由开始的观望,到吴婉娇碰到他们点头微笑时,他们渐渐放松了对这一行贵人的紧惕。
余里正家孩子们禁不住小念儿玩具的诱惑,又玩到了一起,渐渐村子里也有其他孩子加入,一群小孩疯玩得厉害,吴婉娇也不去管他,小孩子自有他们的世界。
跟着小念儿的是陆致文,他不是个多言的人,沉默的跟在小念儿身边,寸步不离,孩子们经常玩官兵追土匪游戏,小念儿请他当裁判,他摸摸鼻子,也点头答应。
每天早上军士王连力带着秋实去镇上买菜,一个时辰后回来。
这天早上,秋实向往常一样收拾好准备出发,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媳妇,站在边上目光躲闪,神情紧张,害得秋实一阵紧张。
“你是哪家的?”秋实对周围一圈该了解知道的都了解了,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小媳妇听见有人跟她说话,忙抬起头来,“贵……贵人。”
“说事?”
“我……”
吴婉娇在账篷里也看到了,挺着肚子站在账篷门口,不动声色看着她。
“说事?”秋实这丫头把吴婉娇的口气学了七八分,简明有力。
“贵人,请你帮我到绣坊里卖点帕子。”小媳妇声音很小。
“这不就结了,”秋实刀子嘴豆腐心,“拿过来。”
“哦,”小媳妇从怀里掏出几方帕子,“贵人给,麻烦您了”
“不要贵人贵人的,叫我秋姑娘”秋实不耐烦的提醒了她一句。
“啊,哎,多谢秋姑娘了。”小媳妇见她答应,高兴地直点头致谢。
秋实抖开看了看,料子一般,但是绣活很不错,花样一看,就是江南绣样,抬头问道,“你是江南人”
“是,”
“嗯,中午过来拿铜子吧。”秋实没有多问,前两年的雪灾,确实有不少江南人流落至此。
“多谢,多谢”小媳妇转身,看到站在账篷门口的吴婉娇,一看就是主子类型的人物,连忙上来行礼“多谢贵人相帮。”
“没什么,举手之劳。”吴婉娇看了看她,长相还算清秀,衣着却不干净,跟拿出来的帕子不能比,“看你绣得不错,怎么不多绣点?”
“家里忙。”小媳妇小声的回了一句。
“哦,那回去忙吧。”吴婉娇见她一直低着头,挥了挥手。
“谢贵人。”
吴婉娇看着她走远,发了一会呆,刚想转身进账篷,余里正的婆娘手里拿着一双鞋底,边走边纳鞋底,朝吴婉娇说道,“这小媳妇不是我们村的,是后边村的,胆子倒大,找上贵人你了。”
“也许有不得以的苦衷吧?”吴婉娇看了看她,说了一句。
“倒也是,她呀,嫁了一个死人,是个寡妇,平时没人敢跟她说话的,说她是克夫之人。”余里正婆娘盯着小媳妇的背影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吴婉娇无聊,想了想问了一句。
“听说小媳妇是南边人,被拐子卖给后村孙家夭折的儿子做媳妇有七、八年了”
“那岂不是很小时就被卖到这里了”吴婉娇惊讶。
“大概是,孙家一门子女娃,只有夭折的是男娃,所以给娶了个活人做媳妇,苦啊,那些个大姑子、小姑子谁家有事都找她,把她当丫头、奴才使唤,没一天空闲的。”余里正婆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吴婉娇听得心痛,哎,世上之事,无奇不有啊。
下午吃好饭后,那个小媳妇过来了,脸上一尘灰,估计做饭忙得来不及擦,就过来了。
秋实把放在桌边的十二个铜子拿给她。
“贵人是不是多了?”小媳妇弯着腰小声说了句。
“没有,就这么多。”
“噢”小媳妇低头擦了擦泪水,也不说话,转身要走。
吴婉娇让秋实拿了两个馒头给她,她惊得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却不接馒头,眼泪却止不住。
“吃啊”秋实不忍心的把馒头送到她面前。
小媳妇摇头,“日子已经很难了,我怕吃过之后,念着这味道,活不下去。”
吴婉娇和秋实两人见她这样说,泪水也跟下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吴婉娇喉头发哽,“见你说话,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不瞒贵人,小时候的事情还能记得一、二”小媳妇的脸被自己袖擦了擦,现在就如同一只小花猫,但是在房间内的人,都笑不出来,那种由心而发的苦,让人心生怜悯。
“是吗?”
“嗯,家里似乎也像你这里的摆设一样,富丽堂皇,也不知为何,爹爹、爷爷全不见了,我被奶娘带着一路往北,现在想来,也许是逃命吧,奶娘被人抢走了,我也被卖这里。”小媳妇神情麻木而淡
然,可能是伤到深处无处伤吧。
“那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姓吗?”吴婉娇随口说了一句。
“六岁的我只认识一个字”
“是什么?”
“穆”
“穆?”吴婉娇惊呃,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我曾问过我娘,为何爷爷不让我认字,爷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其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吴婉娇猛然想起临集学堂的穆先生,是巧合,还是其他,穆先生也曾是江南人,她不敢流露出什么,看着她拿着十二个铜子回去了。
余里正婆娘端着饭碗,“这个铜子,肯定是给孙家老太太看病用的。”
“是吗?”吴婉娇思路在姓‘穆’上打转,会这么巧吗?
“是的,一家人,就这老太太把她当人了,哎,老太太死了,可怎么办呀。”余里正婆娘同情的说了一句。
吴婉娇对秋实说道,“让青风派个人回去,把穆先生带过来。”
“会是吗?”秋实不太相信。
“不管怎么样,碰碰运气吧”吴婉娇也不敢相信,但既然碰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
秋实到外围找到青风,“世子妃,让你派个人回去,把穆先生请过来,有事。”
“……”青风眼巴巴的看着秋实,等秋实多看他一眼。
“你到是回话呀,”秋实瞪了他一眼。
“是”青风小声的回了一句。
“快点”秋实看他站着不动,催了一句,转身走人。
“哎……”青风叹了口气,怎么都跟世子妃似的,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也许是见吴婉娇好说话,居然不时有人过来说话聊天,慢慢地,每天下午,村里的婆娘都会到余里正家的门口聊聊,说些张家长李家短。
周围的士兵本要阻止,被吴婉娇制止了。
冬日里寒风一天猛于一天,聊天的妇人都围着吴婉娇提供的炉子取暖,有个妇人从怀里掏了几粒东西放在碳火边上烤,不一会儿,就有香气溢出,吴婉娇居然闻到了松子的味道。
“是松子吗?”吴婉娇像其他孕妇一样,开始馋食。
那个扔松子的妇人笑着回了一句,“正是,我看大家伙无事,便拿来几个烤烤。”
吴婉娇才想起余里正曾说起的松针,有松针当然就有松树呀,有松树当然也会有松子,吴婉娇心想一孕傻三年,看来真不假。
不要看这些妇人说话琐碎,细细听下来,吴婉娇居然了解到,煤场周围一圈有很多人依靠偷煤卖而活下去。
吴婉娇忍不住去看看煤场周围,它似乎成一个斜坡型往东北方向延伸,由浅表渐渐向深处推进,能采到的都是露在地表的那部分。
朝北边不远处的矿工公务处看了看,夏景皓在那里几天了吧,不知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吴婉娇叹了一口气往回走,见小孩子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砸着玩,她笑了笑,小念儿看到吴婉娇,连忙跑过来,“娘,念儿喜欢吃松子,我正在砸呢,砸好后,你帮我炒,好吗?”
“可以,真乖。”吴婉娇看到这里的人,把松子当零嘴吃,但是没几个人想到拿出去卖,摇头笑了笑,在现代这个东西价格不低呢。
吴婉娇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松子多不多,弄点去卖卖,也给这些妇人和小孩提拱点零花钱。
煤场公务处
“张大人、伍先生,查得怎么样?”夏景皓待在这里已经几天了,一脸不耐烦。
“世子爷,事情倒是好查,这些都曾是大公子和陈家培养的小吏和官员,自从大公子被禁在府里后,这里便一团散沙了。只是……”张大人前两天刚到。
“有事说事?”夏景皓压着一肚子的火。
“是,陈家松手后,金府其他几家正在插手,由于几家争夺,倒让这附近的人钻了空子。”张大人如实的回答道。
“这事是走得谁得门路?”夏景皓知道,即使争夺,也要有门路才能争。
“金府分管金曹的掾佐汤家?”张大人拱手回答道。
“给我办”夏景皓眯眼抿唇,威势凌人。
“是,世子爷要把这里的人都换了?”张大人问了一句。
“换,都换,离开他们,我北齐没人吗”夏景皓站起了,大吼了一句。
张大人和伍先生两人看着气得暴跳如雷的夏景皓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