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皓来找她,发现这一老一小聊得正欢,胡老头正说着乡间的趣事,吴婉娇哈哈大笑,笑得毫无形象。
夏景皓驻足停下来,听他俩说话,说实话,抛开世子妃的身份不说,吴婉娇也是京城的名门闺秀,甚至是皇家宗室,即使是个破落户那也是深闺里的小姐,现在跟一个乡间的泥老头谈笑风生,她是如何做到的?
“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家吃饭了。”说完站了起来,才发现夏景皓站在她身后,见她起来,他伸手拉了一把,吴婉娇顿了一下,把手伸给了他,而他又帮她理了理衣服,拿掉粘着的枯草。
吴婉娇任由他打理,打理完他又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回吴家庄。
胡老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未动,转头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天空,这里似乎要变天了呢!
夏景皓开始忙碌起来,附近几个县的县令不时地被叫过来训话,议事。他自己也不停地往这几个县跑,布置、商讨治理盐碱地,张之平被他拉着,东跑西看,不堪其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找我,我也是半吊子,有现成的人不找,非拉他我,你……”
张之平看着脸冷下来的夏景皓,“好,好,我去,我去。”
夏景皓何偿不想从她那里调人手,可那天的话,她说得明明白白,自己还怎么装傻充楞。
吴婉娇终于清静些了,至少不要每天对着他。
春雨又至。
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吴婉娇整个人都没劲,阮嬷嬷不动声色的看着吴婉娇的变化,心想,日子还短,现在还看不出来。
终于雨停了,布谷鸟回来了。
佟二平也回来了,带回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吴婉娇又有事做了,顿时生龙活虎。
看着如芝麻粒般大小的鱼籽,“这就是大头鱼?”
“是的,小姐”佟二平被风吹得黑了很多,笑开了,一嘴的白牙,非常醒目。
阮嬷嬷在边上纠正了一句,“叫世子妃”
“啊,”二平不解地看了看。
“随便。”吴婉娇看着较真的阮嬷嬷无可奈何。
佟二平挠了挠头,“世子妃,就世子妃吧。”
又把莲藕等东西给吴婉娇看了,吴婉娇频频点头,“对,就是这些东西,快点放到东边水塘去吧。”
“小姐,我还带了不少南地的流民,刚好他们也会这些事情”佟二平一脸讨赏地看向吴婉娇。
“太好了,什么都比不上人,人才是最好的资源啊。二平哥做得好。二郎哥也带回了一批,东边的房子,带来的人自建的差不多了,你这一批也让他们自建。胡氏族人们烧砖正愁没地方卖呢?”
“小姐,你那北边的土丘也被平得差不多了吧?”佟二平看着眉飞色舞的吴婉娇挑起眉。
“那当然,他们烧砖,我要整地,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吴婉娇瞪了一眼佟二平,搞得自己好像很坏似的,“那西瓜的种子带回来了吗?”
“带了,够北边的了。”佟二平被瞪了一眼,只好低下头偷偷笑,小姐真是太能见缝插针了。
“好的,把人分好,承包到户头,他们才有干劲。”吴婉娇早就想好了,自己没有人手,只能承包给外来人口了,他们没有地,正好是谋生的出路。
“明白。”佟二平也想到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叫‘承包’,而不是‘佃地’
“对了,最重要的是棉絮种子,带回来了吗?”吴婉娇想到最重要的棉花,连忙问道。
“带了,这个小姐笔记上没记录过,我怕我们做不好,所以我还带了会种棉絮,会纺棉絮的人。”佟二平认真地向吴婉娇道。
“行啊,二平哥,真是举一反三,想得长远啊。”吴婉娇真是想不到佟二平想得如此之多、之远。
“那当然,你把大掌柜的位子给了我,我可不能辜负小姐的期望。”见吴婉娇又夸了自己,心早已乐开了花,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都得到了认同,更有干劲了。
吴婉娇高兴得像在现代一样,拍了拍佟二平的肩,“果真是大掌柜的料,行,过年给发大红包。”
“那我就等着了。看小姐给多少,给少我可不依。”佟二平跟着吴婉娇已经不在客气来客气去,很直接、大方的说出自己的意思。
一群人哈哈大笑。
夏景皓出去几天,发现吴家庄又变了,东边的地上,一排排房子又竖了起来,跟着他一起来的张之平说道,“有近千户了,帮人家落户造房子,还把地承包给他们。”
“舒秀才到你那儿办得?”夏景皓看着东边的地若有所思,没劳力,居然到外面引过来,就她敢了吧。
“是”张之平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事?”夏景皓转着看向他,难道这几天不在,发生了什么事?
“你媳妇来北地的第一年,就帮临集五个村庄治粗脖子病,这事你知道不知道?”张之平抬眼看向夏景皓。
夏景皓低了低头,没吭声。
张之平见他这样,摇了摇头,“怪不得你女人对你这样,你可真……”
“说事”夏景皓没他说下去。
“这五个庄子里已经几乎没这种病了,知道为什么吗?她让村人们多吃海货,结果粗脖子真是杜绝了,我打听了一下,这几个村庄这三年出生的孩子几乎没有粗脖子。”
“就这么简单?”夏景皓不相信地问了句。
“简单?金府郡太医院,搞了多少年都没有解决,简单,笑话。我听说炸堵口那次,你请了乔医判过来,胡氏族长就有跟他讲过这事,结果人家是五品医判根本不信,还把胡老头训了一顿。”张之平嗤笑了声,“也不说乔太医,就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一样,倒是这几年周围几个县的人听说这里粗脖子得到控制一传十,十传百,治了不少。但还是不够普及。”
“我明白了,我会跟父王讲得。”夏景皓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得错过了很多。
夏景皓和张之平进了吴家庄,尤子清和伍先生跟两个人见礼。
穆先生夹着本书从外院过,被尤子清看到,“我先出去一下”
“干嘛去。”张之平问道。
“听会议去。”尤子清边走边答道。
“啊”张之平惊讶道。
“吴家庄在外的管事都回来了,一个季度的例行会议在今天”伍先生倒是知道点,回答了他的疑问。
“今天几日”夏景皓眯了眯眼问道。
“三月三十一”双喜连忙答道。
“走,去听听。”张之平非常好奇,对着夏景皓说道。
☆、第九十四章 有喜了
夏景皓到时,会议厅的人都已经到全了,他并没进到里面,只是站在走廊里,靠近门柱边,侧看过去,刚好能瞧见吴婉娇。
舒秀才和青梅两个人正在合计什么,站在吴婉娇身后,后面有一个小黑板,那两个人把合计好的纸粘到上面。
其他人也都整理着自己面前的纸张,只有吴婉娇最清闲,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玩着一支碳笔,碳笔在手中打着转,看样子经常玩,转得非常顺溜。
边上有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三人面前都有算盘,应当是账房。
过了一会儿,舒秀才站到了吴婉娇的对面,宣布会议开始。
“大家都签过到了吗”舒秀才看了会议桌一圈,该到的都到了。
坐在会议桌边上的人都点点头,“签过了。”
舒秀才见众人都回签过了,便说道:“好的,那开始了,首先我先说两句……”
张之平在夏景皓的边上小声的说道,“我们都是说得人坐着,听得人站着,他们却相反,有意思,不过这样似乎更合理,你看,站着的人随时可看到下面各人的情况,说话又方便。”
夏景皓不置可否,新花样罢了,哪个当权者会站着训话,除了自己在军队领兵打仗,那也是因为环境不允许而已。
舒秀才总结了第一季度的情况,把第一季度的盈亏表贴在黑板上。
“也就是说,我们在博陵郡的铺子这个季度共盈利近两万两,大部分是熏货和羽绒制品,另外胡氏族人坑坊的家禽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临集街这边铺子加货物盈利近万两。佟管事往南地卖银三万,购货近万两,合计盈利两万。田地部分目前只有投,还没有出产,投入了大概是两万。”
说着顿了顿,“清单在后面黑板上,等一下大家可以看一下。下面让佟管事说说外面的情况。”
佟二平站了起来,把自己往南一行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还把自己去过的地方在后面舆图上圈出来,把各地的形势,官府作为、清明情况说得一清二楚,那些地方需要那些货也讲得透彻明了,还把自己将要出去的计划写了一份叫‘计划书’的东西,发给每个人看,上面涉及到需要谁配合的地方也一清二楚。
张之平用胳膊肘捣了捣夏景皓,“跟你行军打仗差不多吧,可真够能的,做个行脚商搞出这么大的阵势,不过似乎也有道理,不明白外面情况,怎么能卖出自己的东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夏景皓看着只听不吭声的吴婉娇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只见她边听边用笔写着什么,等管事说完了,她就会反问刚才听到不解的地方,每个问题都虚不假问,击中要害,有的管事甚至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她整日就呆在庄子里,是怎么懂这些事的?
夏景皓疑惑,放在心里。
张之平也疑惑“也没看她出去啊,这道道懂得这么多,而且精辟。”
对于不合格的计划书或总结报告,她随手就撕掉了,“你是让我扣你银子,还是扣穆先生银子,”
马家富是个粗人,对这些文书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脸憋得透红。
“我明白,你一定想,我就是个粗人,要我做这事,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不认为,我不觉得这件事比要你生孩子还难。”
噗,听到的人都偷笑。
吴婉娇却一脸严肃,“不要觉得这么小一张纸它没什么用,它是你思考的结果,是你分析事情的依据,是你下次事情的参考,一次又一次的积累才不会让你犯同样的错。”
“是,我明白了。”站起来的马家富满脸窘迫的同时,不忘做出表态。
“穆先生,辛苦你了,给他加小灶吧”吴婉娇转过头对着旁听的穆先生说道。
“拿你银子,替你做事,应当的。”穆先生拈了拈自己的胡须笑笑。
“很好。”吴婉娇问其他人,“有没有其他人有问题的。”
其他有不解得问她,无论大小她都回答得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折服。
伍先生看了看夏景皓,意味不明得看了他一眼,此人可比同样从京城来的王妃强多了。
夏景皓一声不吭地从门侧边走了,他早已知道她能干,但听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差距的,不得不说,她给自己的震憾太大了,她的能力,就是自己最得力的伍先生,也差不了多少吧,她是如何学到这些东西的,八岁就能搞了一条街,难道真得是天生奇才?
夏景皓坐在榻上等吴婉娇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上灯。
吴婉娇才捶着腰走了进来,见夏景皓也不打招呼,累死了,怎么这段时间这么容易累啊,难道是春困?
阮嬷嬷心知肚明,这个大意的小姐,自己那个东西两个月没来了,竟然没发觉,心里直摇头。
夏景皓见她这样,已经免役了,想让她在他面前懂规矩是不太可能了。
阮嬷嬷和小桃把饭菜摆好。
“不要等我,你饿了就先吃啊。”吴婉娇人未坐下,筷子已经夹菜了,“真是饿死了。”
阮嬷嬷见夏景皓盯着她,似有不高兴,心里也不舒服,挑小姐的刺,让你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