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从容赴死,被陷害依然保持铮铮的风骨,但是如今他却丝毫找不到自己继续坚持着忍辱含垢活下去的意义。
他无法忍受,自己活着毫无价值,苟且偷生的日子,对他而言都是耻辱。
几日后,谭庆学就找到了机会,在流放的途中找到机会跳河,溺水而亡。
自从彻底压下了南派,谢老爷在朝上意气风发,清流一派迅速的填补了南派官员的空位,为了巩固势力,以及赢得声誉,延迟商议已久的赈灾举措也迅速有了结果,北方灾区严重的地方开仓放粮,免除赋税、安置流民。
土地荒芜无收的农民,每人给银五千文,此外,因饥荒被迫典卖子女者,由官府出资代贫民赎回,使其亲人骨肉团聚。
北方无税赋,南方就要每户加重税赋一倍,以此来缓解财政上的亏空。
只有蝗虫之灾,朝中依然没有定论,还有很多人觉得应该继续恢复祭祀,颁布法令严禁百姓捕获蝗虫食用。
在这个关口处,谢奕难得的提出一套详尽的补蝗措施,在被诏进宫中时,上书给皇帝。
其中上书中有几句话,“上帝仁下民,讵非人所致。修省弗敢怠,民患可坐视?”算是彻底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眼下刘瑞年纪还小,无法自行处理政务,朝上政务都是由几位首辅协同理事,现在南派式微,差不多就是谢首辅一人独揽朝纲了。
“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作为一个比较有心的皇帝,刘瑞非常的关心北方的灾情,对于蝗灾也是束手无策,他是主张要治理的,不能继续不闻不问下去,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束手无策的。
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谢奕的这份上书,条理清晰,思路严谨,非常的有价值。
“爱卿可愿正式将治蝗之策写成奏折,明日早间奏报首辅?”
刘瑞捏着这份奏折,有点苍白的脸上目光灼灼,问案下躬身而立的谢奕道。
“谨诺。”
这份治蝗之策,其实大概思路都是陈芸提供的,由谢奕整理完成,他此番给陛下过目,也是为了投石问路,试探一二,若是陛下支持,那么他就撸着袖子上了。
一方面,谢奕如此积极的去推动治蝗,是为了和陈芸之前的多方努力不白费,总要彻底的成功才算不辜负佳人所期,见识了陈芸的本事后,他也想要一展身手,在陈芸面前表现一二。
另一方面,谢奕在庄子上看到飞蝗过境的恐怖,还有底层的劳苦大众艰难为生,他也真的想做一点实事。
第二天,一个六品的闲职编修所上的奏折,所提的补蝗之策在朝中引起轰动。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亲爹是当朝首辅,现在正是得势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喷的很厉害,大部分人还在观望谢老爷的态度。
下朝后,谢老爷把谢奕叫进了书房,他的神情莫名,倒不是惊怒或者赞扬,只是深深打量着谢奕。
“你可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你出头的良机?”
谢老爷只是以为谢奕是不甘沉寂,也想要在朝中表现一二,以此出头了。
他有这个野心和行动力,看起来也关心民生,奏折写得漂亮,虽然观念有些不太对,但是谢老爷觉得还是挺值得鼓励的,只是谢奕太浮躁了,该先和他商量的。
“蝗灾加上旱灾,外面民生多艰,作为朝廷官员,我只是想尽力做些能做的事情。”
虽然朝廷已经开始了救济,但是蝗灾一日不消,也不能根除百姓的贫苦,谢奕的眼睛充满正气,望着谢老爷的目光不卑不亢。
谢老爷有点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先这个在他印象里性子有些软弱的儿子,竟然成长到如今这个样子了。
“你有想法这是好的,但是太过浮躁了。蝗神一说,并不是无稽之谈,若是开始补蝗后反而惹怒蝗神,年年蝗灾泛滥,这个骂名你能承担得起吗?”
“便是年年有蝗灾,那就年年捕捉治理,总有蝗虫消失的那天。人命为大,蝗神之说真假未定,怎么能没开始就先怕了。”
谢奕腰背站的笔直,话音铮铮,但是谢老爷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不可,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了……”
这个儿子还是太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谢老爷觉得可以理解的,但是更要磨磨他的锐气。
“为什么不可”
谢奕都做好准备长久抗争,舌战群臣了,结果被当爹的拦下了,他相当不服。
“我说不行就不行,治蝗之事太过剑走偏锋,并不是能在朝上让你立足的勋绩,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再磨一磨,等有了嫡子后,我会为你安排……”
谢老爷难得耐心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慈父心肠,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奕打断了。
“治蝗之策我会每日都上奏一次,有异议的可以一起商讨,我一定说服他们!”
谢奕的态度依然不变,但是他这般逆反的行为,让谢老爷非常气愤,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了,我说了不行你竟然不打算听吗?”
“父亲说的如果是正确的,儿子自然会遵照父亲的指示,但是治蝗之事利国利民,儿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着盛怒的谢老爷,谢奕难得的从没有过的坚持。
“你父向来以身作则,什么时候有过不正确的指示了?”
听着谢老爷的话,谢奕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有些话憋在心里已经好久了,借着这个机会,他一时冲动,就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父亲若真是以身作则,怎么会和大嫂……”
谢奕说都说不下去了,这样丢脸的事,他深以为耻,谢老爷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完全的崩塌了。
而谢老爷听着谢奕的话,心里漾起了轩然大波。
“你,你怎么会……”
平日和刘氏在一起,谢老爷行事一向隐秘,他们只在清凉山相会,回到谢府,就几乎再无联系了。
“前些日子我和陈氏在那个偏僻的院子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