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太妃可识得一个叫夏程渊的人。”卫珩单刀直入, 直接教眼前的人瞬间变脸。
“陛下说的是何人?本宫并未听过此人。”秦太妃失态片刻立即恢复了常态,她长长的眼睫掩住眸子,令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三十六年前, 秦家三女外出游玩,在杏花涧偶遇了一青年,二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半年后秦氏入宫,那男子半月后暴毙身亡……”
卫珩盯着眼前的秦太妃,缓缓的开口讲述一个尘封多年的故事,知晓此事的人几乎全部被抹除, 当初郁九忽然提前秦太妃,语气有些奇怪,他心间一动派人去查探,竟挖出了些不一般的东西,不过秦家与秦太妃藏得深,这一查,足足追查了好几个月才查清。
而她与卫珣的关系,也随之露出马脚,卫珩深吸一口气,母子淫.乱,即使不是亲生母子,这对于皇家也绝对是个惊天丑闻,而瑾王妃之所以早逝,便是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才“病逝”的。
秦氏惯会做戏,从前即使容貌冠绝六宫,也鲜少有嫉恨她的,其中虽有他母妃这个宠妃挡着之故,也有她会给人以世无争毫无威胁之故。而就是这个表面温柔无害之人,暗地里却做出许多阴.私之事,当年他母妃中毒病逝一事,除了傅庶人她也在其中插了一脚,甚至还有当初许贵姬失足落水一尸两命,也有秦太妃的身影。
“住嘴!”秦太妃此时脸色铁青,一双眸子带着扭曲疯狂的神色,她的胸脯剧烈起伏,似乎在忍耐什么。
“太妃作为长辈,”卫珩顿了顿,似乎在思索如何措辞,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却做出有违人伦之事,又诱使七皇兄篡位,其心可诛!”
“若不是卫珣有野心,本宫如何能撺掇他窃位。”秦太妃此时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铁青的脸色也恢复了往常的淡然无波。
世上哪个男子不好色,现在得宠的昭华夫人,若不是长了张好脸 ,如何能获得盛宠?号称深爱熙贵妃的先帝第一次见她也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只是那时她沉浸在痛失爱郎之中,一直避宠,才会让柏嫊染夺得先机,获得先帝宠爱。
她蹉跎了五六年错过了最佳时机,让凶手逍遥法外了许久,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法子让嫡兄痛不欲生,还有皇家,若不是皇家要选秀,她的夏郎也不会死!
之后,她就开始她的计划。她不愿为夏郎之外的男人诞下子嗣,就让同宫的陈嫔‘病逝’,几句话的功夫,就得了个便宜儿子,这个儿子也好笑,长到十五六岁,竟然对她这个“母妃”动了心思,不知陈嫔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一个对自己动情的“儿子”更易控制,她也就当不知情,甚至有时还故意撩拨他,看他被她撩拨得眼睛发红的模样却不敢雷池的模样,她心底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纵是皇子龙孙也不过如此。
她暗中扶持卫珣,因为她知道只有那个位子才能为真正为夏郎报仇,可惜这个儿子没用,最后还是让柏嫊染的儿子继承了皇位,不过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
为了让卫珣与她一条心,她一边不动声色的“缠著”他,让他离她不得,一边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只有登上皇位,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她。
卫珣若夺位成功,她就能借卫珣毁了秦家,即使卫珣失败,秦家参与造反,也是诛九族的罪,无论成功与否,秦家都逃不了。
“陛下是如何查到本宫身上的?”秦太妃眼中露出一丝好奇之色,她自信这么多年卫珩一直将她当做亲近的长辈,如何会怀疑到她身上。
“李嫣然没那么厉害。”卫珩下意识将真正的原因隐藏起来,不过李嫣然之事也是个破绽,她虽掌宫几年也不可能将他瞒过去,只有在宫中呆了几十年的太妃暗地里的势力才有可能将他算计进去。
“冠军侯反水,恐怕也是因为李嫣然罢。”秦太妃了然一笑,卫珣能得到褚行风的支持,就是因为待在冷宫的贵妃,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都一样,如果不是去并州的袁请翎不中用,抓到郁氏恐怕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卫珩不予置评,他有预感,即使不是为了李嫣然,褚行风最后也不会答应卫珣,身为武将叛君是大忌,褚家作为武将世家蔓延数百年,最重要的不是《褚家兵法》,而是“忠君爱国”,褚行风自小为了重振褚家努力,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整个家族的荣誉?
这世上,除了儿女私情,还有许多别的东西,秦太妃一生为情所困,以为其他人也同她一般?
“你恨秦家?”卫珩能清晰的感受到秦太妃眼中的仇恨,他知道秦太妃不仅是为了报复秦家,也是报复皇家,这个疯女人为了为自己的情郎连社稷都不顾,实在令人难以同情。
“听说秦迟的儿子被冠军侯斩了头送去了太和殿?”秦太妃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当年就是秦迟派人杀了夏郎的,如今他的独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秦迟是否能感受到她当初的锥心之痛。
“如你所愿,秦家满门抄斩是逃不过了。”秦家怎么都逃不开秦太妃的算计,虽然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秦家罪无可赦,没有诛九族已是他宽宏大量了。
不过太和殿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长秋宫,怪不得她见自己来到长秋宫一点儿也不吃惊。秦太妃不愧在宫中经营多年,也正是如此,当初郁九出宫他便顺水推舟将她送到宁家,没想到竟有人直接跟到并州,幸好最后有惊无险。
“好好好!”秦太妃连叹三声好,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卫珩见她骤然倒地,面色不变,因实在厌恶于她,只派暗卫过去查探,连凑近都不愿。
“陛下,是百日醉。”乾二查探之下,将情况汇报给卫珩。
“百日醉?”中了百日醉一日比一日美,到了第一百日达到顶峰,而这一日也是毒发猝死之人,怪不得他方才见秦太妃心里有种怪异之感,卫珩眼前闪过秦太妃之前那张妖异魅惑的脸,又想到她与卫珣之事,心中直泛恶心。
只是秦太妃撺掇卫珣篡位,怎会提前服用百日醉,难道她不想报仇了?
“陛下,这香是千濯香。”乾二走到薰炉那儿查看了一番,朝卫珩禀报。
“原来如此。”千濯香能直接催发百日醉之毒,看来在他见到秦太妃之前,她得知事败就存了死志,服用了百日醉。
至于为何服用百日醉,他也能猜到一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父皇也在下面呢,秦太妃这么迫不及待去见夏程渊,身为人子,他怎么也得讨些利息。
“救醒之后,凌迟处死,最后喂狗。”秦太妃怕是不知道百日醉毒发后有一段假死期,想把卫氏子孙玩弄于股掌之间再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
本来他还想将夏家人一同处置,只是牵连无辜到底没意思,况且夏家如今只有几乎到了绝户的地步,他不插手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卫珣,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危害社稷,还给自己父皇戴绿帽子,天下间还有如此不孝的儿子?
“陛下,麟趾宫走水了。”魏德喜匆匆进了殿内,见地上躺着的太妃也顾不得惊讶,连忙将消息告诉陛下。
卫珩脸色有些难看,他只答应褚行风带李嫣然离开皇宫,他竟敢烧皇宫?不,褚行风没那么大的胆子,一看就是李嫣然的手笔。
果然女人都是麻烦,卫珩想到宫外那个“麻烦”的女人,心中微痒,总算扫清了所有的跳蚤,该去找某个不听话的麻烦女人了。
***
并州。
郁华潋悠闲的闭目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忽然打了个哈欠,惹得玉筝差点要去找宁家人来为她看病。
“无事,玉筝,你再去让乾五送一份如意斋的红豆酥来。”郁华潋有些忧愁的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最近她食欲大增,真怕以后身材恢复不了,不过想起如意斋的红豆酥,她又将忧虑抛在脑后,她现在是孕妇,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份,这么吃应该没问题吧?
回想起刚刚看的那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次的“大戏”,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秦太妃才是最后的终极大BOSS,她以为瑾王是单相思,没想到是秦太妃勾引他,啧,贵圈真乱。
卫珩大概是有生以来最衰的皇帝之一吧,在位七年之间,就经历了三次宫变,熏疼。
不过,郁八到底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秦太妃被我写的有点BT了~~【飘走】
男女主终于要相见了(撒花)
☆、第97章 097
作为一个“还不清楚”京城叛乱具体情况的人, 郁华潋时而担忧时而蹙眉的听着乾五关于前两日的宫变内情,将一个忧心陛下的妃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做戏做全套,听完乾五的描述之后她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你说卫珩要来并州?”郁华潋听了系统透露给她的消息吃惊的问,京城来并州日夜兼程也需两天一夜才够,卫珩刚处理完京城的乱子,怎么就来并州了呢?
【十瓣莲没有宁家帮忙无法保存, 当然, 黄桑大概是想顺便抓某个怀孕了还敢往外跑的人。】
系统揶揄道,单单十瓣莲的事怎么可能让皇上跑一趟并州,还不是并州有某人, 不过宫变刚结束不久就跑出京城, 皇上也是够任性,果然和宿主“臭味相投”, 两人是天生一对啊。
“全天下就他最聪明,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是我来并州这件事还不是他顺水推舟促成的?”郁华潋心里憋着一股气, 当初逃宫的心虚在知晓卫珩的目的之后又是气又是急,想把她送得远远的,他以为她是一吹就倒的纸人么?每次都这样自作主张,这次她还不能怨他,谁教她自己要出宫呢?
【皇上没计较你逃宫就不错了,现在还巴巴的赶过来接你回宫,这态度还不够好?】
“哼, 他这是怕我待在并州不回去了。” 郁华潋撇了撇嘴,心里虽明白卫珩对她的心意,但脸上还是抹不开面子,当初她一声不吭出了宫,现在就这么乖乖跟在卫珩回去了?太没面子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矫情。有个台阶就下吧,难道你真打算不回宫?】
宫外哪能和宫里比,说到底皇宫才是宿主的家。
郁华潋没有接话,她眯着眼,眼前划过的是卫珩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与瑾王对峙的场景,他的坐姿散漫甚至可以说是没一点正襟危坐的样子,那副胜券在握优哉游哉的模样,即欠揍又令人觉得心安,仿佛天下间没有他不能解决之事。
又想起那晚他屈膝半蹲在她榻前,握着她的手说“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朕”,她昏迷醒来后他胡子邋遢眸子布满血丝的狼狈模样,还有他抱着她说“朕心悦你”……
郁华潋不自觉的抚上微微鼓起的腹部,想到系统的话,心里涨涨的,嘴角上扬又抿直,嗯,不是她想他了,而是肚子里的孩子想他父皇了。
***
又过了几日,郁华潋敏锐的察觉到那几个暗卫在忙活着什么,就猜测大概是卫珩快要到了。
“玉筝,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罢。”郁华潋看着玉筝这几天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虽猜到她想说什么,就是不说破,就等着玉筝憋不住主动询问,等了好几天玉筝愣是没问,只好主动点破。
“小姐,”玉筝小心翼翼的看着郁华潋,似在揣度措辞,她迟疑了片刻,“不知我们何时回宫?”后宫不安全,没想到宫外也不安全,前几日出现的袁娘子迷昏她欲要挟持娘娘差点将她吓个半死。
后宫虽然糟心事不少,但好歹是主子安身立命之所,宁家安宁但她们到底是客,难道还能一直待在宁家?再说娘娘现在还身怀六甲,还能呆到生产不成?宫外生产,这对娘娘与娘娘腹中的皇嗣都是极不利之事,若是以后回宫,旁人以混淆皇家血脉为由,拒不承认小主子该如何是好?
“快了,大抵就是这几日的事了。”郁华潋嘴角轻勾,不再透露更多,一副“不可说”的模样,惹得玉筝心里像猫爪一样难受,不过既然主子说快回去了,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大半了。
“外面的醉芙蓉是不是变成粉色了。”郁华潋抬眼看了看窗外,她不耐烦一整天闷在屋里,之前嘴里说着要出去玩,但怀有身孕到底不敢真的到处走动,如今最多就是去院子里走走。
木芙蓉以三醉芙蓉最出名,一日三变其色,不过在宁家人眼中,它最大的用处还是可入药。如今正是木芙蓉盛放之际,半夏居里的几棵醉芙蓉算是半夏居的一景,她近来惫怠不已,不愿动弹,常常在芙蓉树下的美人榻上一躺就是一下午。
“已经由白色变成粉色了。”玉筝点点头,准备命人将美人榻抬到树荫下去,近来主子一向喜爱在芙蓉树下午憩,主子这么一提她便知道她想出屋了。
卫珩刚踏进院子便远远看见树下的美人榻上歪着个人,她的青丝胡乱披散着,半掩著那张瓷白精致的巴掌脸,穿着件浅白罗裙,身上盖着张薄薄的毯子,毯子下露出一截裙摆,裙摆上绣着一圈缠枝芙蓉,红滟滟的,在素净的罗裙上分外娇艳。
玉筝拿着本书守在一旁,听见响动往院门口望去,待看清进来的人惊讶的差点喊出声,卫珩眼神一扫,玉筝知趣的紧闭着嘴,拿着书乖乖退下。
她没看错罢?!竟然是陛下亲自来了,难道陛下是来找主子算账的,玉筝忐忑的回头看,只见陛下径直走到主子面前,静静看着熟睡的主子,又弯下腰伸出手,仿佛在摸主子的肚子。玉筝不敢再看,悄悄回了屋里。
看起来,陛下不像是生娘娘的气,这样她便放心了。
“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著,强抬青镜欲妆慵。”
卫珩走到郁九跟前,看着她的睡颜蓦地想起这首诗。满树的粉色醉芙蓉,映在郁九未施粉黛的脸上,染上一层绮丽妖冶的颜色。她长而密的睫毛盖住那双潋滟秋波,在眼下留在一道扇形阴影,琼鼻下的呼吸均匀而清浅,菱唇不点而红,微微向上翘起,似乎陷入一场甜蜜的美梦之中。
她一只手揪着薄毯覆于腹部,一只手握拳贴于腮边,青丝凌乱蜿蜒铺撒在身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看得卫珩心酥酥麻麻的,整颗心都要化了。
半晌后,卫珩弯下腰一只手覆在她放于腹部的柔荑上,另一只轻轻捏了捏榻上人的鼻子。
郁华潋只觉得鼻子呼吸不畅,她蹙眉转了转身子,在她脸上作乱的东西还跟着她,不由半睁开眼,喊了声“玉筝”。
“嗯?卫……卫珩……”郁华潋以为她还在睡梦中,她迷迷糊糊的支使眼前的人,“还不快为我捶腿。”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慵懒低靡,尾音上扬,又是得意又是惬意,仿佛这么支使他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教卫珩愣了愣。
“还不快些。”郁华潋半眯着眼,手指不耐烦的轻点卫珩胸膛,菱唇微撅似有不满,她趾高气扬的模样像只傲慢慵懒的猫,不会令人为她的态度不满,反而教人心生愉悦。
【宿主,清醒点!这不是梦是真正的黄桑来了!】
郁华潋手指一顿,眼睫轻颤,纤细白皙若葱管的玉手抚上卫珩轮廓分明的脸上,菱唇微抿,一双清亮的眸子瞪着近在咫尺的人:“阿珩,你都不听我的话了。”
“明明是爱妃不听话,怎么成了朕的错。”卫珩见郁九眼神迷离,只当她睡迷糊了,将她整个抱起,两人坐在榻上,他一手抚上郁华潋的青丝,一手握着她的手,垂首温声道。
“明明是你事事都瞒着我,这次还将我送得远远的。”郁华潋依偎在卫珩怀里,仰头控诉,那双黝黑的眼眸仿佛能倒映出人影来。
“难道不是你自己悄悄出宫的?”卫珩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轻轻捏了捏手中柔若无骨的柔荑。
“那也是皇宫的守卫太松懈了!”郁华潋不满的瞪着眼前的人,她后来想了想,即使她不主动出宫,卫珩恐怕也会将她送走,所以她可以说是从头至尾都被卫珩牵着鼻子走,而是最后还是她理亏!
“是是是,朕受教了,往后一定加强宫廷的守卫。”卫珩纵容的接过话,仿佛真的是皇宫的守卫太松懈才让她顺利出宫的。
郁华潋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牙有些发痒,她抬起手一口咬住卫珩的手背,真的是不客气的狠狠咬了一口。
“嘶,郁九!你属狗么?!”卫珩想挣开又怕动作太大伤到怀里的人,只能任由她咬完之后松嘴。
“臣妾只是想陛下记住,臣妾不是没脾气,相反,臣妾脾气大着呢,这次咬了这一口臣妾就当是消气了,不过下不为例。”郁华潋眼神微眯,嘴角轻扬,挑衅般的看着卫珩。
虽然没明说,不过两人都知这个下不为例是指什么,卫珩叹了口气,妥协般的将郁华潋揽进怀里:“行,朕允了。”
郁华潋这才抓起卫珩被咬的左手,看着他手背上深深的齿痕,指腹轻轻覆在上来回轻揉,菱唇微抿:“疼么?”
卫珩低头看着郁九头上的发旋:“阿九,随我回宫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衰神附体,这学期第一次逃选修被抓(泪奔),从前每次去都没抽点到,这次唯一一次不去就被点名了,生无可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