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说,季玥很满意,那小厮犹自诡辩:“姑娘和姑奶奶也不过刚来,如何能够知道我是在胡说?那丫鬟遇到了这样的事,怎还能留在这里?”
季瑶微笑,从贴身的小衣之中翻出一个龙眼大小的怀表来,看了一眼,转头笑道:“如今未时三刻,我大哥出门之时,那样多人都瞧见了,只要他们愿意作证,我便能证明,你这黑心眼的奴才将我大哥骗到这里,想要诈我我哥哥!”
小厮顿时不知道说什么,脸色苍白。季瑶哼了哼:“你不说也不打紧,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以为说是姐姐的陪嫁,我便奈何不了你了?你放心,我是姑娘家,不会轻易动怒,免得给有些人机会出去诽谤我的名声。你既然自称是长平侯府出来的人,我只将你交给老爷,看看老爷会如何对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季玥也吩咐道:“将他绑了,扔到马厩去,别让这次的消息漏了出去。”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将小厮绑了。季玥这才道:“烜儿,你也是糊涂了,怎的说什么信什么?二婶子不是个好的,可要警醒一些才是。”
季烜面露愧色:“是我疏忽了。”
季玥也不忍心责备他,只让他回去,季瑶只说自己等一会子再走,又蹑手蹑脚的去了翠竹深处,见平整的土壤上躺着一支银簪子,将它拾了起来,见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放在袖中,正要回去,就听身后一声轻笑:“我该说你这小东西聪慧还是蠢笨?明知这地方人迹罕至,还敢进来,真的不怕有登徒子?”
还施彼身
四周这样安静,忽然听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季瑶也有些被唬住了,转头见一个少年郎背光立在身后,虽说看不真切他的模样,但方才那低醇如酒的嗓音,季瑶便知道是裴珏。
“四殿下何时来的?”季瑶很淡定的面对着自己的任务当事人,“吓了臣女一跳。”
“我来了有些时候了。”见她这模样,裴珏忽然觉得这小丫头的确是有趣,连他都有些看不懂了,“我瞧着季烜被人哄出去,又瞧着他来了这里,再被你们姐妹救了。”他缓缓说罢,又挑着眉头问道,“你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群男宾,便是为了看你哥哥?”
“总不是为了看四殿下。”季瑶将那支簪子收好,“我彼时不便明说罢了,四殿下扔小石子打我,完了又让李云昶出来顶包这事,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这小东西有些趣味。”裴珏似赞非赞的说了一句,“你找到什么了?”
“家事而已,不便让四殿下知道。”季瑶很大方的一笑,“即便四殿下都看去了也不打紧,却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
裴珏微微蹙眉,见她果然没有意思说,也没了兴趣,率先出了竹林。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女人,宫中的女人,贵族家的女人,个个都像是戴着面具和彼此对话,即便骨子里坏得彻底了,也不会让人知道。但这小丫头倒是半点不藏着掖着,对于自己的心机也不否认。
还真是有些趣味。
只是转念,裴珏便也有些狐疑起来了——试问这样的季瑶,真的会做出气昏母亲的事来么?她看重一切对季家有损的事,更不会让自己落人口实,真的会干出即便是绞杀了都没有人说不对的事来?
季瑶不知他的心理活动,也就跟在他身后出了翠竹林,此处那样的僻静,像是根本没有半点人烟。如今霍老太太大寿,人都集中在花园之中,而不是这里。
出了翠竹林不多时,裴珏一直走在前面,脚步虽不快,但也完全没有回头看过季瑶。季瑶如今虽是对他有几分认识,但认识不够深刻。更何况如今季烜的危机已然解了,她就应当好好的着手跟前这位爷了。
这样想着,季瑶便歇了脚步,向裴珏的背影行了个礼:“四殿下慢走。”
裴珏脚步停下,转头看着季瑶僵硬的维持着福礼,问道:“你是想留在这里了?嗯?”
季瑶表示,他最后这个“嗯”尾音微微向上扬,撩妹力MAX,连自己这都不知道活过别人几辈子的人都听得心儿一酥。饶是如此,她还是不让人看出半点来,笑道:“臣女不想留在这里,但臣女也不想和四殿下一起回去。”
“姨妈别不识抬举。”他重新唤了一声“姨妈”,话中多了些哂笑之意。
季瑶笑得十分乖巧,毫不避讳的看着裴珏:“不是臣女不识抬举,而是臣女太识抬举了。那水榭之中,各府的姑娘们有多少倾慕四殿下,我若是和四殿下一起回去的话,只怕招人恨。”
裴珏哼了哼:“你的意思是,我的不是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不是。”季瑶乖顺得就和一只小猫似的,“反正不是臣女的不是。”
裴珏几乎被她气笑了,又见她乖顺的样子,与方才和小厮对仗之时差别很大,一时心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好奇:“也罢,姨妈既然不想,我自不会勉强。”
季瑶微微一笑,旋即施礼道:“多谢四殿□□谅,臣女铭感于心。”
裴珏本也不在乎这些,但见她这样,倒是多了几分亲切的感觉,也不声张,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行了不多时,却停住了脚步,身后季瑶虽未料到他忽然住了,但也没有撞上去,停在他半步外:“四殿下?”
裴珏蹙了蹙眉,低声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声音?”季瑶看了看四周,虽说如今出了翠竹林,但仍然僻静,四周树木参天,很是苍翠的样子,在这炎炎夏日之中多了几分清凉之意。屏息凝神,也只能听见树叶沙沙,并没有别的声音。
当下认定裴珏在诳自己,季瑶婉转说:“没有听见。”
裴珏看了她一眼:“你再仔细听听?”
“真的没有听见。”季瑶很淡定的摊手,被裴珏剜了一眼,倒是笑起来:“臣女委实没有听见,难道四殿下还要怪罪臣女?”
裴珏并不说话,蹙着眉头好半晌不说话:“怕真是我的听错了。”又回头说,“姨妈不愿和我同行,只管先行回去就是了,我静候一会子就是。”
季瑶退开几步,又轻轻的行了个礼:“多谢殿下好意,殿下也要小心才是,这府上可混进来了居心叵测之人。”
虽不知她的关切真心假意,裴珏脸上还是浮出了几分笑意:“与其管我,不如管好自己,你们季家的腌臜事可不止一二件了。”
季瑶抬头看他,不动声色的回击道:“明知道是腌臜事还要来惹一身腥,这份毫不利己毫不利人的心,我也是佩服。”
自小及大,因为是养在皇后膝下,从来没有人这样跟裴珏说过话。裴珏有些着恼之余又觉得有些新奇,挑着眉头看她:“姨妈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
季瑶看着他,露出一个乖巧已极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在说谁,约莫是谁搭腔就在说谁了。”
裴珏都给气笑了,合着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他见过无数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天家曲意逢迎的,或者是因为自己是皇后养子亦或者是为了这张脸迷恋自己的。
但季瑶这小东西,看来和别的官家小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骨子里却有趣得很。
虽不知裴珏的心理活动,但季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待她一走,裴珏的笑意顿时歇了下来,向着自己听到声音的地方去了。
刚一靠近,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旋即一个女子含怒的声音:“什么狗屁二爷,你也敢在我跟前充爷?也不去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也是你轻薄得的?”
裴珏听得这声音十分的熟悉,眸光顿时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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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瑶刚回了水榭,就见姑娘们都吃就吃得脸颊酡红,还在嬉笑。季瑶也不敢让她们发现,忙回了座位坐定,却见霍柔悠过来,笑得滚到了她怀里:“姨妈现在才回来,方才我们玩得很是尽兴,你不知道多欢喜。”
“欢喜就好。”季瑶抚着她,又笑道,“你二姨回来过么?”
霍柔悠揉着肚子笑得欢喜极了:“来过了,嫌今日丢了大脸,说要回去。我娘方才也不在,就让她去回了外祖,如今没有回来,只怕真的回了长平侯府去。”
季瑶轻轻的应了一声,吴婉筠也过来笑道:“你这猴儿,方才和你姐姐去了哪里?也不跟咱么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