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做过粗使的活儿?
管事嬷嬷目光凌厉的看来,手里挥舞着藤条,卫如雪浑身瑟缩一下,埋头洗衣服。心里恶狠狠的想着,等她出去之后,一定要了管事的一条贱命!
“不洗完,不许吃饭睡觉!”管事嬷嬷冷哼一声离开。
卫如雪手上的伤口泡的溃烂,已经不再流血,却是没有任何的知觉。衣裳从白日里洗到深更半夜,饥肠辘辘。她知道兰香苑里不会给她备饭,小产后府医不曾给她检查身体,她失势厨房也看菜下碟,冷饭残羹的送来。擦干手,走到屋子里,桌子上只剩下一个馒头,硬梆梆的难以下喉。
实在吃不下去,卫如雪偷偷摸摸的去厨房,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半点吃的也没有。
饿得难受,吃几口冷水撑一撑,回到兰香苑睡觉。摸着床褥下的懿旨,眼底闪过光亮。她想过让人送信给尚书府,求父亲母亲给她做主,可身旁没有得用之人。嫁妆全部被郑远修弄走,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她只能寻个时机逃出去,拿着懿旨换取利益!
小心翼翼的把懿旨收在怀里,她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这上面。
‘哗啦——’
一盆冰水泼在卫如雪的脸上,冻得她立即爬起来,瞧见脸色阴沉的管事嬷嬷,手里拿着藤条,吓得卫如雪朝床脚缩去。头脑昏重,身上乏力,手指碰一碰都痛得厉害,垂目看去,已经肿的五指伸张不开。
“贱蹄子,躺在这里躲懒,还不快去干活!”管事嬷嬷伸手拧着卫如雪的耳朵,将她拖到床下。
“啊!痛——”卫如雪护着耳朵,整个人栽在床下。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我的手……”
“手不断,你就得洗!”
“你等等,我换身衣裳。”卫如雪咬紧牙关,双手捧着衣裳进净室,根本就没法拿起来穿。强忍着痛苦,换好衣裳去洗衣房。听见洗衣裳的丫鬟聊天:“今日里有一条野狗从狗洞爬进府里来,惊扰到夫人,四处在寻狗洞堵上。我们这屋子后头也有个狗洞,不过旁边是恭房,不知嬷嬷会让谁去堵上。”
苏红看一眼卫如雪,扬眉道:“你说还能有谁?”扔下衣裳,伸懒腰起身道:“这些交给你了,昨夜里没有睡好,我再睡个回笼觉。”
“你站住!”卫如雪气得吐血,一个丫头也敢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苏红不屑的说道:“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干活,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免受皮肉之苦。都这副德行了,还看不清楚形势?”
卫如雪双目通红,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疯劲,一头朝苏红撞去。
苏红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倒在水井边。
卫如雪坐在她的身上,几巴掌打过去:“你去死!你算什么个东西,竟敢使唤我!”
苏红回过神来,挣扎着和卫如雪扭打起来,扯着她的头发,翻身坐在她的身上,双手在脸颊上挠去:“让你这贱人勾人,弄烂你这狐媚脸,看你如何勾人!”见卫如雪一动不动,朝她啐一口:“敢对姑奶奶动手,有你后悔的!”
卫如雪等着苏红的背影,突然起身从后面死死的抱住她,往水井里推,嘴上尖声说道:“去死!你去死!”
“扑通——”
苏红栽进水井里。
卫如雪心里一阵快意,仿佛连日来的恶气出了。望着主院的方向,阴沉得可怕。
一旁与苏红聊天的丫鬟看着这一幕,吓得大喊:“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卫如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朝这里跑来的人,面色骤变,转身就跑!
——
郡王府,无字楼。
秦蓦坐在床边,一手支撑着头,一手把玩着腰间玉佩的穗子。看着谢桥坐在窗前,长案上一排的药材,正仔细的配药。他这么看了半晌后,终于不满的蹙眉,轻启薄唇,哑声问道:“我给你师傅医治过,你曾说过他治的人,你不医?”
他同意陪她玩儿,暂且先放过卫如雪。她的条件是陪他住在郡王府,直到卫如雪找上门来。
这几日,她成天捣鼓着药材。
“那不一样。”谢桥头也不回的说道。
秦蓦嘴一勾:“如何不一样?”
“我可不想抱着牌位过一辈子。”说着这话,谢桥抬头看向秦蓦,眼底笑意浓厚:“当然,我也不一定就守着个牌位,也可以另嫁。”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能够忍受你的家业养别的男人的话。”
你可以选择不接受医治。
“你敢!”秦蓦非常确定,这个女人说得出,做得到!
谢桥眉眼间泛起一丝笑意,好笑地望着面色阴沉的秦蓦。
秦蓦发现被她给耍了,面色变了变,最后唇边竟然掠过一抹笑意:“这么着急给我治病,担心洞房时伺候不了你?”
谢桥懒怠理会他,哪里不知他的用意,无非是激怒她,不给医治罢了。
秦蓦起身行至她的身旁,从身后搂着她,一言不发。
谢桥侧首,却见他眉眼狭长,冷峻的面容透着一丝暖意,低头望着她。
“怎么了?”谢桥放下手里的手札,避开一旁配好的几味药。
秦蓦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馨香,薄唇亲了亲她白玉般的面颊,手自她腰间穿过,合上手札。哑声道:“不必钻研。”看着她眼底闪过的茫然,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拉着她的手起身,桌子上摆着她爱吃的酸枣糕与羊乳。秦蓦拿起一小块喂给她吃:“你无须多费心神,你师傅给我医治过,不过每年都会发作而已,不会祸及性命。”
谢桥眉眼一冷,讽刺道:“嗯,活个十年五年不成问题。”
她的怒,让秦蓦心头不免欢喜,她这是开始在意他了。
却不知,谢桥决定接纳他的那一刻开始,关心他,在意他,无关喜欢,只因为他会是与她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她尽量做好自己该做的本份,如何成为一个合格贤良的妻子。
秦蓦却没有想过那么多,他心里只有喜与不喜。摩挲着她一头柔顺的青丝道:“我该满足。”
谢桥面色一沉,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满足,什么叫满足?
他的确是满足了,本就活不长,如今还能够活个十年五年,如何能不满足?
说到底,谢桥听他这话,心里来了气。
秦蓦看着她眉宇间的讽刺,并没有解释什么。“急什么,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何须在这一时给我治好?”
谢桥心中起疑,他是渴求治好身上的毒。可如今,却是阻扰着不让她治。这是为什么?
秦蓦见她凝眉沉思,面颊肌肤白里透红,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由伸手捏了捏:“在想什么?”
“想……”谢桥触及他异常温柔的目光,眸眼微眯,缓缓地说道:“卫如雪该来了。”
“想什么。”秦蓦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后半句话,捧着她的脸,望进她的眼中。眸子一片漆黑透亮,波澜不兴,倒映着他的模样。仿佛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盛满了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想我这样对你?”话音未落,薄唇压在她的红唇。
谢桥微怔,却被他吻的习惯。清醒之下,心中微微泛起一丝羞涩。
她的前男友与她分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和你在一起半年,不说接吻上床,就连牵手都屈指可数。谢桥,我并非圣人,要的是更深入的感情交流,而非是柏拉图式爱情!”
她的闺中密友也说过,她之所以这几段感情无疾而终,那是因为现在没有纯洁的爱情,而是需要灵魂的交流!
并非是她保守,除了忙之外,便是没有遇上这样一个令她觉得可以到这一步的人。
秦蓦于她而言,她并不排斥。
答应嫁给他那一刻,便已经开始当作伴侣来看待。
微微张开唇瓣,他的舌头长驱而入,对她的回应感到诧异,不过一瞬,便毫不客气的霸道掠夺。火热缠绵的吻,令她浑身有些发软,一口气憋得喘不上来,双颊涨得通红。
伸手推开他,长长喘着气。
秦蓦挑着眉,她面色羞红,眉眼间显露一丝媚态,水眸泛着烟波,直勾勾的瞪着他,并无一点威慑力,反而令他心中悸动。眸光一暗,声音暗哑:“再这样看着我,今日教你如何呼吸。”
面对他的调笑,谢桥觉得很丢脸。“我如你一般老练,你该着急。”
秦蓦似乎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刻意曲解:“我不介意给你练手。”
谢桥瞪他一眼,自他怀中退出来,理了理衣裙。
“叩叩——”
谢桥方才一整理好,门扉被敲响:“主子,卫如雪求见。”
秦蓦倏然看向站在一旁的谢桥,皱了皱眉,他竟没有发现蓝星来了。叹道:“美色误人。”在她的身旁站定,微微倾着上身,失望的说道:“我倒希望她不来了。”
谢桥抬脚踢他:“快去!”
上一回踢秦蓦,谢桥吃了苦头,这一回不敢太用力,对秦蓦而言更加不痛不痒。轻啄一下她莹润娇艳的红唇:“今日暂且放过你。”
只望卫如雪识趣的交出懿旨,让她死得痛快点。否则——
秦蓦冷哼一声,交代谢桥在这里等他,方才出门。
——
卫如雪蓬头垛面,狼狈不已,散发着臭味。
双手肿胀得不成样子,连吹一口气呵在上面,都痛得打颤。
一口气跑到郡王府,连头也不敢回,生怕缓上片刻被人抓回去!直到进郡王府,她的那颗心方才落定。
见到秦蓦自帘后走来,卫如雪泪水涟涟,脸上的几道抓痕微微刺痛。抬袖遮掩面颊,垂头说道:“郡王,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说着这话,卫如雪跪在地上,乞求道:“我把懿旨给你,你保我一命!”似乎觉得还不够,摇了摇头,咬紧牙根说道:“你替我杀了沈氏,我将懿旨给你,送我回尚书府!”
那个贱人,这般折辱她,一要沈氏后悔对她的所作所为!
秦蓦冷笑一声,都这副模样,仍旧秉性不改,心心念念着要置人于死地!
放她回去,指不定满肚子坏水,与谢桥为敌。
秦蓦冷声道:“懿旨拿过来本郡王过目。”
卫如雪迟疑,犹豫不决的看着秦蓦,生怕懿旨先交出来,他会反悔!
“不过一道懿旨,丢了,本郡王大可让太后再赐一道。”秦蓦面容冷峻,如覆寒霜,眼底透着浓浓的讥诮:“你以为,懿旨在你身上,不交出来,能安然离开?”
卫如雪大惊失色,她错了!
她不该来郡王府!
可不来求秦蓦,她回到尚书府极有可能被父亲再送回将军府,母亲或许能救她一命,但是肯定会被送离京城。这一次,她这辈子休想在回来!
沈氏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与郑远修和和美美,她如何甘心?
权衡之下,卫如雪只能赌一把,秦蓦不会翻脸无情。懿旨自怀中拿出来,递给秦蓦:“希望郡王能言而有信。”
蓝星拿过懿旨,确认一番,放在秦蓦手边的桌子上。
“我可有答应你什么?”秦蓦抬高眉头,冷眼睨向她。
卫如雪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蓦,尖声道:“郡王,你是要反悔!方才分明答应我取沈氏性命!不不不——”卫如雪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秦蓦非但不会帮她杀沈氏,连放她活着出去都不可能!
想到此,卫如雪四肢冰寒,惊恐的爬起来,朝门口奔去。
“跑什么。”秦蓦阴森沉冷的嗓音自身后缓缓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卫如雪疯了一般,拼命朝府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