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着空寂的小巷,南宫萧眼前浮现出她清丽婉约的笑脸,伸手去触摸,却见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轻轻一笑,转瞬退离数丈远,一边回头看着他笑,一边却渐行渐远。
摊开手心,徐徐微风从指尖拂过。
她于他,不过年少时的镜花水月,如梦似幻,却无法紧握手中。
——
谢桥与秦蓦并肩而立,站在望江边,河岸柳絮飘飞,水中疏淡倒影。
远处人声鼎沸,鼓声阵阵。
河中央四五条龙舟飞速的前行,分为红黄白蓝紫五个队。
一路走来,秦蓦已经平复下心绪,指着河心道:“你说哪队赢?”
紫队遥遥领先,红队紧追而上,其余三队却是不相上下。
“红队。”谢桥想也不想的说道。
秦蓦轻扯唇角,笑容淡然:“红队必定会赢。”
谢桥心中很是不安,望着他线条冷硬的面庞,低声道:“你不怪我?”
“为何怪你?”
“秦玉……”
“你记住,与你无关。”不待谢桥将话说完,秦蓦一口截断。
谢桥一怔,他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眉宇间有两道直立的皱褶。
秦蓦握着她的手,似乎洞悉她心中的顾忌,轻如羽拂的一吻落在她的额间。“你只管安心待嫁,等我明日迎娶你过门。至于她的事,交由我处置。”她心里不安,他心里又何尝不忐忑?
唯恐她因此而不愿下嫁他,或者因此事而离心离德。
若非秦玉先招惹她,如何会有灭顶之灾?
他心中如此想,固然薄凉,可与秦玉对他所作所为,不值一提。
谢桥为了瞒住秦玉,脸上敷着细粉,本就白皙的面颊愈发白的异常。此刻,如红霞遮面,一片绯红。
秦蓦看着她秋水涌动的眸子,抽出她袖中的锦帕,擦拭掉她脸上的细粉,露出原本滑腻如脂的白润面颊。
“这样好。”秦蓦轻轻抱住她,喜欢她素净的面容,宛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纯净。
谢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搂住他修长紧实的腰背。
他似乎僵滞了一下,更紧的拥着她,下颔抵在她的头顶,身上清淡的香味令人迷醉、眷念。
“赢了!红队赢了!”
一声激越的叫喊声响起,周遭涌起欢呼声。
谢桥侧头看着红队迅猛的撞到河岸上,漾起薄薄的水浪。船上的人激动的跳进水中,溅起几朵巨大的水花。
谢桥被他们的喜悦给感染,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秦蓦倏地脸色骤变,松开手臂,沉声叮嘱道:“我让蓝星送你回去。”
谢桥觉察出不对,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还不确定。”秦蓦人却快速的离开。
蓝星脸色凝重的出现在谢桥面前:“主母,属下送您回去。”
谢桥因他的称呼,雪白的脸渗出一抹微红,微微颔首。
转身的瞬间,却见临湖搭建的高台之上,发出一声尖叫,明帝扔下抓着挡在身前替他挡一刀的宫婢,脸色阴沉:“给朕拿下刺客!”
场面一片混乱。
一部分锦衣卫擒拿刺客,护送明帝与受到惊吓的淑妃回宫。
地上的宫婢手臂殷红,血肉翻飞。
湖面上窜出数十个刺客,白刃朝明帝刺去。
锦衣卫未曾料到湖底藏有刺客,一时大意,想要抵挡已经来不及。
淑妃瞪大眼睛,推开明帝,‘啊’地痛呼一声,鲜血喷洒出来,瞬间染红她雪纱宫装。
明帝拦住淑妃,震怒道:“给朕留一个活口,其余就地诛杀!”
迅速的退离到赶来的锦衣卫包围圈中。
谢桥心中一沉,冷声道:“你去郡王身边,我有人护着,事态平息后,与我报平安。”
蓝星犹豫不决,看着谢桥坚定的目光,重重的点头:“主母,您注意安全。”匆匆离开。
谢桥怕节外生枝,不敢逗留,立即回府。
——
而另一边的码头边,停着一艘豪华精美的花船。
南宫萧踏上去,便听到穆林的吃痛的喊叫声。
“活该。”
南宫萧薄唇微启,吐出的话,使穆林不敢再吭声,紧紧抿着唇,忍着胸口的剧痛。
“穆嵩,消息封锁得如何?”南宫萧坐在桌前,手里执着酒壶斟酒。
“不会有人透露口风。”穆嵩心里嘀咕着,主子的心思愈发难以琢磨。一边拿秦玉之事威胁谢桥,一边又怕秦玉之事透露出去,谢桥难以立足,将知道隐情的人,悉数封口。“主子,您想带容姑娘回大庆,何须替她善后?只要消息传出去,她的婚事被毁,岂不是更有利于您?”
南宫萧可以不择手段将谢桥带走,但是她今日那番话给他敲了警钟。
他不止想要她的人,更想要得到她的心。
而她是有脾性之人,太有主张,他不顾她之愿带走,只怕她会恨他一辈子,更遑论将一颗心托付给他。
想到此,南宫萧不禁苦笑。
他迟了一步。
听到响动,眼皮半抬,看到来人是太子的侧妃容嫣,眉头紧蹙,惊讶的说道:“不知容良娣来此有何事。”
容嫣脸戴着薄纱,步履不疾不徐,行至南宫萧的跟前,停住脚步笑看着他:“倒是想不到战王冷面阎罗,不但痴情,而且还是风雅之人。”
南宫萧扣下酒杯,直视着在他对面落座的容嫣,听闻她的话,挑高眉梢,只可惜隐匿在面具之下,容嫣看不见他的神情波动,缓缓说道:“战王想要得到一个女子,并非难事。只是你似乎不了解女人,而作为女人的我来说,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人,轻而易举。”
南宫萧眼底闪过微光,只一瞬,黑眸归于平静,抬手替容嫣斟一杯酒:“不知容良娣有何见解?”
容嫣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对于女子来说,什么最重要?”环顾花船,意味深长的说道:“想必王爷不需要我再提点。”
南宫萧垂眼观赏手中的酒杯,眼底布满寒芒,收起唇角的一抹淡笑,良久不语。
容嫣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握在一起,南宫萧的沉默,令她原本冷静的一颗心,渐渐不安起来。若非秦玉这么不堪大用,不但没有置谢桥于死地,反而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她也不用直面南宫萧!
在这样的一个男人面前打马虎眼,指不定一个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她每说的一句话,必须反复斟酌。
前一世里,大庆来大周联姻的人,并不是南宫萧。
到她死的时候,冷面阎罗之称的南宫萧,似乎还未成亲。
倒是不知如今的他,竟瞧上谢桥。
“容良娣突然造访,好心指点本王,你想……得到什么?”南宫萧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酒杯中的酒水,一双黑眸深邃犹如深渊,令人一眼望不尽底。渗出的阴冷之气,容嫣禁不住胆寒。
“我想要太子妃的位置。”容嫣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倒是敢想,野心不小!”南宫萧讽刺的说道:“可惜,你找错人了。”
容嫣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闪过落寞:“也是,淮阴侯的世子与王爷是好友,他的嫡妹是太子妃,王爷自然不会帮我而坏了友情。”
南宫萧挑眉,靠在椅背上,心中所想的却是,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如此做作之人。
口不对心。
唯有一人,该是什么便是什么,不屑于与人逢场作戏。
“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秦玉在王爷的手中,你只须将她给我,我便帮王爷达成心愿!”容嫣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她美艳动人的脸庞。
看着南宫萧眼底的惊艳,容嫣心中得意,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只爱女人的皮相。
南宫萧,也不例外。
只除了一人——
想到秦蓦,容嫣眼底闪过狰狞之色,紧紧握着手心,尖利的指甲扎入手心,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南宫萧薄唇微扬,扯出一抹凌厉的弧度。
这些个女人,一个个将他当作色欲熏心的人,欲用美色利用他达成目地。
“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南宫萧将手中的酒水倒入湖中,水面冒出鱼泡,片刻间归于平静。他此时的心绪,也宛如此。
他竟不知,她的处境如此艰难。
可就是如此,她依旧执意留在大周,当真如此爱慕秦蓦?
为他甘愿陷入险境?
“王爷,我诚心与你合作,你若有此意,何不也拿出半点诚意?”容嫣心中暗恼南宫萧装疯卖傻,她在酒楼看的分明,他的人将秦玉给带走。杏眼扫过一旁受内伤的穆林,意味深长的说道:“郡王可是下狠手想要王爷的性命,王爷把人交给我,我自然会替你出一口恶气!”
南宫萧冷笑几声,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你要秦玉……对付秦蓦?”南宫萧嗤笑道:“他们兄妹俩早已反目,你有何用处?”
只怕,秦玉一旦落到她的手中,下一刻,便是谢桥的厄运开始!
“王爷何须多问?我自有法子。”容嫣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拨动手腕上的玉镯:“王爷难道不想得到我长姐?过了今日,便再也没有机会。”
南宫萧目光闪动,仿佛有些动心。
容嫣自信的说道:“我定保证明日早上将人送到王爷的身旁!”
南宫萧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容嫣的脸上,她心怀恶意,眼睛里也是充斥着算计,并不清澈明净,浓浓的雾霾使她的眸子份外阴沉。
“本王……突然觉得容良娣比你长姐,更令人动心。”南宫萧俯身凑到她的耳畔说道,见她一怔,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到:“容良娣请回,容本王再考虑。”
容嫣不甘心,正欲再劝,便听他嗓音暗哑的说道:“本王不急,只要是个活的就好。”
那句‘活的’莫名地,容嫣心口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