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沉声道:“发生何事了?”
容三打探回来道:“医死人了。”
辅国公皱了皱眉,容三继续说道:“寻事的是马全,此人是地痞无赖。依小人之见,怕是故意滋事。”
辅国公心里有数,谢桥要么是得罪人,要么便是被讹上。看着手边打探来的资料,还有她手心的那颗痣,有*成是朱氏丢弃的嫡孙女容华。
容三是辅国公的心腹,从辅国公命令他打听谢桥开始,他便知晓此女子怕是不简单。可调查来的结果,岂止是不简单,分明就是辅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莫怪辅国公让他守口如瓶,若是被辅国公老夫人得知,恐怕谢桥日子会难过的很。
而辅国公对谢桥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似乎想要相认……
“那马全像是有所依仗,谢小姐可能会吃亏。”容三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辅国公沉吟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见周知府。”
“是。”
……
衙门内,马全一见周知府出来,抱着儿子跪在地上,哭求周知府主持公道:“大人,请为小人做主啊。小儿吃了她的药就断了气,找她讨要说法,矢口否认。”马全放下孩子,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包纸,里面包着的是药渣:“小人来之前找其他的大夫验证药材,其中有一味附子,这药原是对症也没有什么,可治小儿的病,最多用十二克,她却足足下了二十五克!用量过大,致小儿毒死。”
“一派胡言,我写的方子,上面明明是十二克……”谢桥话未说完,便被马全打断:“这是不是你写的药方?”将折叠整齐的宣纸扔在她的脚下。
谢桥捡起来一看,上面的确是她的笔迹,却不是她写的。
临摹……
谢桥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与马全无冤无仇,他为何会费尽心思布局构陷她?
讹诈?
谢桥看着地上没有生息的孩童,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地笑。她身无长物,马全何至于毒死儿子来讹诈?
周知府一拍惊堂木:“此药方可是出自你之手?”
谢桥道:“大人,这方子字迹的确与我相同,但不是我写的。”
“你可有证据?”
谢桥语塞,看了马全一眼道:“大人,能传他的母亲过堂对质?”
马全厉声说道:“贱人,我母亲因你这庸医害人,伤心过渡昏厥过去。你想找她来对质,是不是还想要逼死她?大人!请您明鉴,我马全再不是东西,断不会害自个儿子的性命!若非是她治死我儿,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攀咬她?”
“传仵作!”
不消片刻,仵作便来验尸,的确如马全所言是服用附子过量而中毒身亡。
周知府高声道:“来人,将罪犯谢氏押解大牢!”
“大人,民女冤枉。你不能因为他一人之词,便将我定罪!”谢桥紧捏着拳头,周知府全程只问她两句话,那两句话对她还极其不利,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心中陡然一沉,谢桥明白这知府恐怕是与马全勾结!
以马全的身份,如何能攀上衙门知府?
定是他们身后另有他人!
“本知府何时冤枉你?药方是出自你的手,这男童也的确是因为你的药而中毒身亡。”周知府不给谢桥说话的机会,冷声道:“带下去!”
这时,师爷从堂后走出来,颇有深意的看了谢桥一眼,倾身对知府耳语一番。
知府一怔,诧异的看向谢桥。
当即心中为难起来,尚书府派人让他给谢桥治罪,眼下快要事成,辅国公又派人保谢桥一命!
这……这谢桥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九章 意外
谢桥走出衙门,她不知为何知府会改变主意,给她三天的时间寻找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便给予马全赔偿离开帝京。
快速的捕捉到重点,周知府强调几遍要她离京,定是指使他的人,不希望自己留在京城。
嘴角露出一抹刺骨的森冷笑意,对她是否留在京城之事如此耿耿于怀的除了卫如雪还有何人?
当初她愿意配合卫如雪,将功劳让给她,而不是毛遂自荐进宫给太后治病。便是明白她的处境!京城居大不易,她没有任何的靠山,名利带来荣耀的同时,还有致命的危险!
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便是尚书府,更别说暗处其他隐藏的危机。
马全面如死灰,他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将谢桥治罪,周大人又临时反悔了?
“走着瞧!”马全撂下狠话,抱着孩子离开。
谢桥望着马全的背影,指甲划过袖中那张临摹她字迹的药方。抿紧唇瓣,不知道卫如雪许诺他什么,竟让他丧心病狂的杀了自己的孩子!
身心疲倦的回到医馆,谢桥见门口站着一人,仔细一瞧,嘴唇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明秀,你终于来了!”
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小姐。”明秀看着面容疲惫的谢桥,眼里有着心疼。若不是有要紧事需要她办,定不会离开小姐那么久。
可到底是让小姐一人受委屈、欺辱了!
她来的时候,路人指指点点,从他们言谈中不难听出她遇上麻烦:“小姐,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谢桥摇头道:“你盯着马全,旁的事我自有主张。”看着风尘仆仆的明秀,谢桥神色凝重的说道:“可寻到大师兄了?”
“我去的时候大师兄已经离开,他知晓我们会去寻他,留了一封书信,还有一些银子。”明秀将信和银票递给谢桥。
谢桥看着银票叹一口气:“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洗漱休息,其他事明日再说。”
见到明秀来了,谢桥整个人轻松许多。
可想起今日之事,脸上陇上阴霾。
……
第二日一早,明秀便去找马全。打听的消息却是马全拿了一笔银子,连夜离开京城,只剩下老妇人独住在破败的宅院里。
“还有一批人也在找他,我跟着这些人到了尚书府后门。奴婢猜想给马全银子的人,未必是卫如雪。”明秀昨夜里问清谢桥在京城的处境,提及卫如雪便是咬牙切齿。“马全不见踪影,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是谁在暗中帮我们?”
“马全在不在,我都得还自己一个清白。”谢桥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去会会老妇人。”
老妇人住得比较偏僻杂乱,那一排矮房子宅院都极为的破败。
谢桥站在门口敲门,并没有人开门,隐约听见吵闹声中夹杂着哭声。
“隔壁传来的,听说也是得了和这家一样的病,也不大好了。”明秀指着隔壁的院子说道:“这家的孩子常与老妇人的孙儿在一起做活捡旁人丢弃的食物吃。”
说话间,老妇人打开门,见到谢桥眼底闪过诧异,还有一丝愧色。不敢和她直视,低着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此行目地,您心中十分清楚。医者父母心,我不忍见死不救,却没有想到会沾惹一身腥。您不是是非不分、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仍存良善。您孙儿的事情,心中定是痛苦之极。可这一切的苦果由谁造成,没人比您更清楚。”谢桥开门见山道。
老妇人一言不发。
谢桥冷笑道:“若是因为一时善举,身陷牢狱之灾,往后谁还敢行善?您的邻居想必也带着孩子求医,却因为没有银子看病被拒门外。而想要行善的人,怕是因为我的官司,弄得不敢施以援手罢?”
老妇人眼底露出痛苦之色,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欲言又止。
“你孙儿是被你儿子贪财害死,这样的畜牲,你还想要维护他不成?”明秀气急,这老妇人显然是油盐不进。
老妇人抬头,浑浊的眼底布满沧桑:“我的孙儿没了,不能再没有儿子。你就当我这辈子欠你,来世做牛做马回报你!”
嘭——
门被合上。
“喂——”明秀拍门被谢桥制止住:“算了。”
“小姐,这老妇人铁了心要攀咬住你,就算马全逃了,这官司依旧在衙门备案。三日后,她一口咬定你,岂不是要背上这黑锅?”明秀着急了!临摹谢桥字迹的人,也举家搬走,所有的线索全被切断,眼下只有老妇人这一道切口。没有说服她,如何洗清罪名?
谢桥抿紧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时光飞逝,三日转眼便过了。
谢桥从老妇人那儿回来便闭门不出,第三日晚上烛火到四更天才熄灭。
她去衙门的时候,外面聚满看热闹的百姓。
都等着谢桥这害人的庸医,滚出帝京。谁人都知马全的娘极为老实善良,她都出来指认,还能有错?
谢桥听着众人指指点点,眼底的冷意更盛。
老妇人从一进来跪在大堂中间,无论旁人说什么,都始终不曾抬眼。
周知府望着一袭素色青衣的谢桥,清冷淡漠,仿佛置身事外,并不见一丝急迫之色。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没有。”
周知府眉一皱,转瞬便一松:“若如此,你给这老妇人赔偿,履行之前的约定。”
百姓听见谢桥没有证据,仿佛沸水煮粥般闹腾开:“也只有马全他娘不计较,滚出京城算是便宜她,按照律例她得偿命!”
“对!偿命!”
“偿命!偿命!”
场面顿时失控,百姓神情激动,全都跪下来要求周知府将谢桥绳之以法,以命偿命!
老妇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的儿子说只是让谢桥离开京城而已。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顿时煞白。
周知府脸色亦是大变,骤然看向谢桥。
谢桥一派风轻云淡,不动声色。
仿佛要偿命的不是她!
亦或是早已料到今日这结果,所以认命?
周知府内心天人交战,若是没有辅国公给谢桥撑腰,谢桥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拿捏!但是眼下……他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师爷也瞧出周知府的为难之处,献计道:“老爷,尚书府与辅国公府有姻亲关系,得罪尚书府便是讨好辅国公府,也不见得是好事。这谢桥不过一介草根,咱们卖尚书府一个人情,那头再帮咱们给辅国公府说说好话……辅国公也不至于为一个外人而舍弃权贵姻亲?”
周知府眼底一亮,正要‘顺应民心’,这时人群里一位妇人冲了出来,跪在老妇人身旁:“周大人,民妇有证据证明谢大夫的清白!”
第十章 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