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初八这一日,按照程序将李氏迁入祖坟,携子女跪拜。
结束之后,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又怕谢桥出尔反尔,不肯将嫁妆拿出来。
谢桥似乎洞悉了她心里头的想法,嘴角微扬道:“嫁妆待会会送到牡丹院。”
大夫人心落了下来。
一旁的三夫人嫉妒得发狂,看着一箱箱抬进牡丹院的嫁妆,极为眼红。
这些嫁妆之后全进东宫,而她为了帮助太子得罪谢桥,半点好处都没捞着,气得心肝疼。
三老爷从外回来,脱掉外袍净手,睨一眼生闷气的邓氏,问道:“又怎么了?”
邓氏将大房的事情说一通,愤恨的说道:“卫氏与容嫣那般算计容华,容华倒好,还将李氏的嫁妆分给她们。你不知道,一箱箱的抬进去。若不是我猪油蒙心,一时糊涂听信太子的话,这些东西理该是咱们的了!”那时她向谢桥示好,谢桥显然是心向着她。
悔不当初!
三老爷安抚邓氏道:“行了,左右都是大房的事情,让他们去折腾,管我们何事?”
邓氏恨铁不成钢道:“你当真是榆木疙瘩!”
三老爷摇了摇头,见邓氏不听劝,没有再说什么,去往书房。
站在书柜前,拿出一本书站在窗前翻阅。窗外传来丫鬟的议论声:“你们说大小姐傻不傻?大夫人与二小姐对她恨之入骨,愿意将先夫人迁进祖坟,不过是为了昧下她的嫁妆,否则哪里会愿意松口?我若是大小姐,便借机要求认祖归宗,这样名正言顺!免得嫁妆落入她们的手里,将她赶出府。”
“是啊!大夫人愿意松口好像是二小姐遇上难事,需要大笔的银子。”声音停顿片刻,四下观望,方才小声嘀咕道:“我听说这些嫁妆明日一早便会抬进东宫。”
“贱蹄子,躲这里偷懒!整日里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下次再逮着你们,扒你们的皮!”管事嬷嬷的声音传来,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丫鬟一哄而散。
三老爷站定片刻,书上的字半个也没有入眼。
“老爷,今夜还出去么?”小厮点起烛火,询问道。
三老爷关上窗子,坐在太师椅中,平和的说道:“不去了。”拿起一张干净的宣纸,执着管束,拧眉道:“大哥呢?他可在府中?”
长随回道:“大老爷在外吃酒,还未回府。”
“好了,你下去。”三老爷沉下心写一封书信,盯着跳跃的火光出神。良久,压灭烛火,起身出去。
夜凉如水,晚风吹拂着枝叶发出籁籁声响。
容阙满身酒气回府,提步朝月银阁而去。
突然,听见两个丫鬟站在一块咬耳朵:“我明日便赎身出府,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千万不要走路风声。”
“什么事?”
“日后远离大房。”见她疑惑不解,便压低声音道:“有一日夜里当值,我内急,又怕黑,便没有去恭房,只在院子后面的小竹林里小解。我瞧见大夫人裹着披风走来,吓得我险些尿裤子,连忙躲藏起来。远远的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拥住大夫人。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说,生怕被发现,所以攒够银子立即赎身。”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当初二夫人可是说二小姐如今十六了呢!指不定是大夫人背着……”
“不要胡说!”丫鬟怕被人听了去,连忙将人拉走。
容阙面色由红转青,怒气冲冲的朝牡丹院而去!
第七十八章 真相
牡丹院,灯火熄灭。
刘嬷嬷守在门口。
容阙面色铁青而来,刘嬷嬷吓得面容失色,挡在门前道:“老爷,夫人已经睡了。”暗道容阙今夜怎得来牡丹院?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月银阁,今日什么风将他给刮来了?
“让开!”容阙一把推开刘嬷嬷。
刘嬷嬷扑倒在门前,张开双臂拦住容阙推门:“老爷,使不得,今夜里夫人陪着二小姐入睡。您进去怕是不妥——”
嘭——
门已被推开。
刘嬷嬷瘫坐在地上。
容阙踏步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银白月光透过大开的门扉照亮。晚风吹拂纱幔飘动,影影绰绰,却不见大夫人的踪影!
容阙怒道:“人呢?在睡觉?”
刘嬷嬷见他来者不善,默然不语。
容阙横眉瞪眼,陡然想起丫鬟们的谈话,脚步一转朝后院走去。
这里的响动,惊起入睡的婢女,匆匆出来,瞧见刘嬷嬷面色惨然的追赶着大老爷的步伐,不明就里,也紧跟而去。
小竹林里,风吹竹枝摇曳,沙沙作响。
容阙借着月光,一眼望见竹林深处两道身影。
干枯的竹叶踩的发出声响,惊动二人,那道高大的身影掉头就跑。
大夫人紧跟着要跑——
容阙怒喝:“谁准你们走了,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宛如平地惊雷,大夫人吓得面色煞白,转身看着容阙双目赤红的瞪着她,眼底愤怒的火光,仿佛要将她灼烧!
容阙见奸夫已经跑了,阴冷的说道:“人呢?”
“什么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夫人心尖儿一颤,可见人已经走了,当即先声夺人道:“方才那人是贼子,我来擒拿,被你这一吓,倒是给他跑了!”
容阙暴怒至极,一手揪扯下她肩上披的外袍,掷在她的脸上:“贼人?我看是你私通的奸夫!”
大夫人望着滑落在脚边的男子外袍,吓得浑身颤栗:“老爷……”
容阙冷笑道:“当真是秉性难改!还未出阁便勾引我入帐,就知你是耐不寂寞不守妇道的贱人!”
大夫人紧咬的牙关打颤,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容阙,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气得几乎要昏厥。
“老爷!”大夫人面色青红交错,冷声道:“捉奸拿双,仅凭一件外袍能说明什么?这些年,我哪里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如此羞辱我!”
“当年我与你一夜偷欢,你便有身孕。如今细想倒叫我生疑,容嫣未必是我的女儿!”容阙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翻起旧账。
大夫人脸色瞬变,李氏遭受的境遇,如今在她的身上重演……
谁知他狠心无情,可发生在她的身上,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半分不像我,是你偷生的野种罢?”容阙目光如刀,直视着她,想从这张渐露老态的脸上看出端倪。
“你羞辱我不要紧,何至于拿嫣姐儿他们说事?你这是拿刀割我的心,要逼死我!”大夫人捶着胸口,痛不欲生的模样。
“你怎么不去死?”容阙冷酷无情道,大夫人潸然泪下的模样,失了往日的楚楚动人,令他心生厌恶:“来人!”
婢女没有一个敢上前,定在原地。
“我指使不动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容阙怒火滔天,吓得婢女面色煞白,连忙上前来。
“将这贱妇关押在屋子里,明日让卫韫来府中一趟!”容阙警告道:“你若敢踏出牡丹院一步,打断你的腿!”
捡起地上的外袍,容阙拂袖远去。
完了!
大夫人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跌坐在地上,神色惶遽。
……
翌日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辅国公府门口,卫韫被候在府外多时的小厮领去祠堂。
大夫人面容憔悴,跪在蒲团上。
府中的主子,全都各自站立两边。
卫韫看这情形,便知不对,抬眼睨向容阙。
容阙不再向以往一样巴结、恭维卫韫,将一件外袍与牡丹院搜到的书信扔在地上。
“昨夜里我听到风声去牡丹院,半夜三更,她不在屋中睡觉,倒是去小竹林与人私会!我虽然没有抓住人,这件外袍披在她肩上。今日请卫大人来,便是告诉你缘由,府中容不下不知检点的*妇人!”容阙这把年纪,他在官场上的雄心斗志被消磨,也心知自己几斤几两,不靠卫韫往上爬,倒也不惧,腰背挺的笔直。
卫韫面色陡然一沉,似乎没有料到大夫人会做下这等丑事。
可——
“俗话说抓贼拿赃,抓奸拿双,妹夫既然没有抓到人,这其中许是误会。”卫韫揪捡着容阙话中的不足之处说事。
大夫人人到中年,爆出这等丑事,被休回府。不但她名声败坏,就连尚书府也颇受影响。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容阙休妻!
容阙面色涨红,袖袍一甩,冷声道:“人是没有抓来对峙,这些书信的内容也不见得我是冤枉她!休书我已经写好,没有什么可说的。卫大人带她收拾东西走罢!”
此话,宛如惊雷炸响——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听闻朱氏手中的念珠拨动声。
容嫣心头一惊,休妻!
柳氏嘴角微勾,垂头掩去眸子里的神色。
邓氏只觉得外袍眼熟,见大夫人落得如此下场,心底畅快。
谢桥目光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卫韫愠怒,容阙扫他脸面。目光沉沉,看向一旁的朱氏:“老夫人,此事您如何看?”不等朱氏开口,继续说道:“这几日我忙的抽不开身,一直没有来贵府通知你,那个缺位已经拿下来,只管叫人回京述职。”
朱氏饮一口茶,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做不得主,此事得看老大。他们关门过日子,旁人不好插手。”
卫韫眼底闪过暗芒,到底是大夫人犯错,底气、气势不足:“你们是多年的夫妻,琴儿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打点家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糊涂做下错事,念在夫妻情分,对她手下留情。”将人休回府,便没有给人留活路。
“大哥!”大夫人原本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卫韫会替她做主。容阙看在卫韫的情面上,不会与她过多计较。可眼下卫韫这番话,竟是求容阙不休妻,自己随他处置都不会过问!
卫韫颇为痛心的说道:“你太令我失望。”
大夫人心瞬间沉到谷底,嘤嘤哭泣道:“大哥,我没有!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么?”
“舅舅!母亲是被冤枉的!书信也能作假!”容嫣将地上的书信全都拆开,一一看完,心中震惊,暗忖莫怪前世里家散后,母亲依旧光鲜亮丽,这信中人便是她的倚仗罢?
“那好,昨夜里你见的人是谁?”容阙冷笑道:“你不说也罢,我若拿这件外袍去查也能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