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连忙说道:“我会尽力而为,大家快快起来!”
随即,吩咐明秀给他们一人一碗药。
谢桥心里松一口气,那块大石终于落下来。这些时日,她未曾好好休息。如今,无事一身轻,沾床便沉沉的睡过去。
“小姐!小姐!”
这时,明秀神色慌张的跑进来,推搡着谢桥,焦急的说道:“小姐,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谢桥费力的睁开眼,头脑昏沉,浑身乏力。哑声说道:“何事?”
明秀脸色苍白,语气里带着颤音:“小姐,吃药的人里有几个人死……死了。”
此话,宛如平地惊雷——
谢桥面色骤变!
死了?
怎么可能?
之前治好一个人,药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怎么会死呢?
焦急的穿好衣裳,匆匆忙忙的赶往废宅,西伯昌、秦蓦与几位太医全都已经到了。
“怎么回事?”见到谢桥,西伯昌沉声问道,眉头紧拧。
之前有人吃药治好,为何眼下吃药的人却死了?
谢桥面色发白,摇了摇头,穿好她特制的手套,戴上面巾进去一一检查。轻度患者并没有问题,反而有所缓解。而病症中度、重度情况并不乐观!
她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药不行!”谢桥头有些发晕,身上冒出虚汗。喉咙干涩的说道:“这药怕是针对轻度病患,其他没有用处。”
西伯昌面色沉郁,抱有一丝希望道:“剂量的问题?若是加大用量……”
谢桥摇了摇头,看向几位太医。
太医院使道:“我的法子也无用。”
其他三位面面相觑,对谢桥道:“你的方子也不是全然没有用,至少对轻度起效用。我们把他们全部分离开,不同程度的人关在一起。相信你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救治其他病患!”
谢桥头脑昏重,没有半点思绪。许是这几日忙的没有休息好,眼下一放松休息,整个人便不舒服了。
“我再想想——”谢桥看向屋子里的病患,病患见到她不再是难言的激动,而是恐惧!仿佛她比瘟疫还可怕,能瞬间夺去他们的性命!
谢桥苦笑,只怕后续治疗更艰难。
他们不再相信她——
“再给我一段时间。”谢桥甩了甩头,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睡一觉,保持最佳的状态。
西伯昌轻叹道:“怕是没有多少时日,昨日接到朝廷口谕,至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怎么会……”谢桥心一沉,为何没有听他说?
西伯昌苦涩的说道:“原本以为药有效用,能够治好鼠疫,我便没有说出来。”说到最后,重重的叹息。
谢桥身形一晃,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姐——”明秀陡然惊叫一声,谢桥便陷入了黑暗中。
秦蓦将她抱在怀中,阔步送往营帐。
“太医,快给我家小姐看看!”明秀焦急的说道。
太医替谢桥扶脉,突然,急速朝后退开,惊惧的说道:“容小姐她发起高烧!”
第九十一章 他的心意
高烧!
如今这个关键的时刻,令人心生惶恐!
感染鼠疫的患者,无不是先从高烧开始!
众人都知晓谢桥这段时日都极近的接触病患,不敢保证她是否也染上鼠疫。
“隔离!”太医院使面色凝重,已经退离谢桥数步之远。
“不行!”秦蓦一口否决。
“郡王,不隔离,我们都感染了鼠疫岂不是更糟?谁能够救治病患?”太医院使企图说服秦蓦,此事可大可小,只是寻常劳累过度导致高烧并不是问题,若是她染上鼠疫,大家都得死!
“你们能治好鼠疫病患?这些时日都是她一个人耗费精力钻研。她得鼠疫,传染你们得死,不传染你们,你们能活?”秦蓦冷嘲道。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纷纷劝慰道:“郡王,容小姐眼下只是高烧,病得不严重。我们将她隔离,也不是送到废宅,而是另择一处地方,她也可以继续钻研……”
“堂堂一个爷们,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处处倚仗她,要脸么?”秦蓦眼底凝聚着煞气,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捏握的咔咔作响。仿佛他们再多说一句,便要拧断他们的脑袋!
太医们面色由青转白,全都噤声。
西伯昌沉声道:“他们的顾虑并没有错,我们都传染上,这里只怕当真要沦落烧城的后果。”又觉得将谢桥隔离在别处,不太妥当,沉吟道:“她仍旧住在自己的营帐里,所有人都不许靠近,待她好了之后,再行动自由。”
秦蓦眉头紧蹙,正欲开口,床榻上谢桥幽幽转醒:“按照伯爷所言的做罢。”
“谢桥——”秦蓦心中百味陈杂,他想问她,何时才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随他们去。”谢桥平静无波的眸子,许是在病中,氤氲着丝丝水汽,透着一丝柔弱。伸手轻轻拉拽着他宽大的云纹广袖,轻声道:“我累了。”
秦蓦盯着她细白的手拉着他袖摆,似牵动他的心神,深幽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苍白的面容绽放出一抹淡然的浅笑,昏暗的营帐里灿然生辉,掩不住她尽显的疲倦之色。
“好。”秦蓦妥协。
谢桥笑了,松开手,缓缓拉开彼此的距离。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阖上眼沉沉睡去。
太医们全都松一口气,生怕秦蓦会后悔,赶忙作揖退出营帐。
西伯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敛去一抹精芒,拂袖而去。
秦蓦站在床榻便静静的盯着她的睡颜,苍白的脸上已经不知何时晕染浅淡的红,心头一紧,手背轻触,滚烫灼手。心里升起一股子慌乱,手忙脚乱地打湿帕子盖在她的额头上,坐在床榻边上守着,不断的更替她额头上的帕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的红晕褪去,秦蓦心头一松。
“主子。”蓝星站在营帐外唤一声。
“何事。”秦蓦望一眼她睡得并不安稳,起身走出营帐。还未走几步,身后传来谢桥虚弱的嗓音:“我不妨事,你有事便去忙罢。”
秦蓦脚步一顿,回转过身来:“无甚大事。”
谢桥轻咳一声,欲从榻上起身,身上乏力,软绵绵的倒在床榻上。
秦蓦扶着她坐起身,手稳稳地握在他的掌中。
她的手很小,柔软细腻带着冰冷之意,虽然在乡野长大,依旧与锦绣堆中养就的手无差。
掌心相贴,极为契合,宛如珠联璧合。
谢桥抽出手,端起床榻边放置的茶杯,连饮几杯,涩痛的喉咙方才得到缓解,拿起枕畔的手札继续钻研。
“你做什么?”秦蓦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手札,冷峻的脸上浮现怒火:“他们不顾你死活,你何须在意旁人?眼下要紧的是你将身子养好!”
谢桥抬眼,却见头顶上方,他深邃的瞳孔里燃烧着簇簇火焰,面色青黑。
“早日解决,我好心安。”谢桥拉着手札的另一端,目光坚定倔强,并不退让。
秦蓦浑身散发着森冷寒气,怒火在心内勃发,看着她面容惨淡,病恹恹的模样,满腔怒火无法宣泄而出。只得别过脸去,不再理会她。
谢桥斜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细细替自己扶脉。
屋子里一片寂静。
僵持片刻,秦蓦并未等到她央求,侧首看着她扶脉的单薄身影,终究是软下心,放下身段:“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谁还会在意你?”到底是为太医那些话而动怒。
尽心尽力,致使病倒,却被如此冷漠对待!
谢桥手一顿,他惯常蛮横霸道,意气风发。何时这般无奈、近乎纵容的声调?
“你不怕?”谢桥眉眼疏淡的望着他。
秦蓦挑眉冷笑:“不过一死,有何惧之。”
谢桥心中一震,涌上百般滋味,最后化为一声幽幽低叹:“我无事,只是累的病倒,睡一觉便好了。”声音低微,透着一丝虚弱的沙哑。不待他开口,又道:“而他们,时间便是性命。旁人冷漠待我,我便漠视他人性命,便不是我学医术的初衷。”
秦蓦面色沉郁,缄默不语。
“左右不救害我性命之人。”谢桥微微一笑,正欲起身,明秀恰好掀帘进来,赶紧搀扶着她下床。谢桥示意明秀扶着她坐在长案后,对秦蓦道:“蓝星寻你有事,莫要耽搁了。”顿了顿,补充道:“我有明秀照顾。”
秦蓦见她顽固不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咳咳……”谢桥掩嘴低咳几声,明秀捧着茶递给谢桥,忧心道:“小姐,您今日暂且休息,病好才有精力救治他们。”她都想要小姐撒手不管,这都是什么人?利用完小姐,便弃之敝履。
谢桥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心中自有数。”
明秀无奈,只得陪在她的身旁。
片刻,蓝玉端来一碗汤药。
谢桥一怔。
蓝玉解释道:“主子命令太医开的药方。”
谢桥眸光微微闪动,沉默半晌,端着药碗一口饮尽。
蓝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这是京城送来的信。”
谢桥拆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唇瓣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玉倾阑得知明帝的决策,让她速速回京。
明秀睨一眼,紧跟着劝慰道:“小姐,您不如听师兄一眼,咱们回京城去。他们不管您的死活,我们也懒得管他们。反正您又不是太医,能治便治,治不好谁能怨您?”
谢桥听着明秀赌气的话,斜睨她一眼道:“我要清粥。”
“奴婢去给您煮。”怕饿着谢桥,明秀不敢耽搁,立即去小厨房。
谢桥写一封回信,吩咐蓝玉送往京城。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谢桥裹足不出,静心研制药方。病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的严重。
林太医却更为忧心紧张,对西伯昌道:“容小姐病情症状与鼠疫相差无几,定是染了鼠疫,还是将她移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