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姌又向萧铎介绍王燮,王燮见到萧铎本人,有敬有畏。刚开始他也同韦懋一样担心,担心韦姌在这大魔王身边过得不好。可是他一见到韦姌从府里奔出来,脸上不仅没有半分哀伤忧愁,反而洋溢着幸福甜蜜,就知道她与萧铎,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韦姌最后介绍了韦妡,萧铎很冷漠。
韦妡刚刚就把萧铎和韦姌的亲密看在眼里。要知道萧铎在后汉是何等身份之人,韦姌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他非但不生气,还顺着韦姌的意思叫韦懋这样一个毫无官职功名在身的平民为大哥。
那些传言果然都是真的!韦妡看着萧铎揽在韦姌腰间的手,还有与她说话时微微低头的亲密温柔,心中很不是滋味。凭什么从小到大,所有好的,都是韦姌的?绝世的容貌,父兄的疼爱,包括公子均的爱慕。甚至连随便到后汉嫁给一个被世人公认为大魔王的人,她都能收获幸福?
老天是如此不公!
萧铎没想到韦懋竟然把韦妡也带来了,若让父亲知道九黎的先知在此,恐怕不妙……他刚这么想,几步开外就响起一个声音:“这么多人?很热闹啊。”
萧毅下了轿子走过来,身边跟着他的第一谋臣吴道济。吴道济在前朝的时候便是枢密院的小官,官虽做得不大,但事无巨细,全都了然于心。萧毅初与契丹交战时,并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每每都要询问吴道济,吴道济将契丹的兵力和将领说得分毫不差,便得了萧毅的赏识。吴道济这个人老成持重,心思细腻,博学广知,汉建国以后,便越发得到萧毅的器重。
“使相。”众人连忙行礼,萧铎又向吴道济单独行礼:“老师。”
吴道济忙抬手道:“军使不必多礼。”他只为萧铎开蒙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萧铎都以师礼敬之。
萧毅的目光一一从韦懋等人身上掠过,最后在韦妡身上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说话吧。”说完,便率先入府,其余众人也都跟着他进去了。
萧铎原以为萧毅看不上九黎的这些人,也许是看见韦妡也在,冲着先知的面子,才开尊口邀请他们一道入府的。
他跟着去了书房,萧毅坐下来,直接问道:“今天那些人里头有韦妡?”
“是。”萧铎知道隐瞒不过去,索性承认了。
萧毅凝神想了片刻,问吴道济:“道济,你怎么看?”
吴道济已经从萧毅那里听说了九黎出现先知的事情,他从容地回道:“先知的确是让人趋之若鹜,一个人能算到未来发生的事,必然能做到趋利避害。但文昌国师的卜卦,尚有失误的时候,这位先知的能力又如何呢?从古至今,从未闻有不死之人。而天下大势,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与时迁移,应物变化,我认为,倒不必过分执着于此。”
萧铎道:“老师说得有理。父亲,与其指望这个不知深浅的先知,倒不如靠我们自己。”
萧毅知道韦姌在萧铎心目中的分量。他握有先知,就像想要传国玉玺一样,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他对汉帝从未生出过异心,但这次东征之时,汉帝将萧家上下全都扣在京城,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无论他怎么做,现在的皇帝,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先帝了。
就算他知道有这个先知的存在,也没有必要一定告诉皇帝。总归先知还在大汉境内,后蜀又已经将西南四州划入汉境,九黎便彻底属于大汉了。
“今日就算了,明日你让那个韦妡来见我。”
“父亲。”萧铎以为萧毅还没死心,还想再说两句,萧毅抬手道:“总归要探探她的虚实。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这么善良的人,一次写这么多婊砸也很不容易的,我简直用了洪荒之力。
另外前面已经说过了,周二会活到很后面,为了应预言。
每次看到要养肥我的评论,我就想说,这位亲,你的良心不会痛么。TT
第75章 礼物
萧铎当夜在后院的露台摆了一桌酒席, 给韦懋等人接风洗尘。那露台四四方方的,有矮小的石栏,好处是四周全无遮拦,举头可望明月。
明日是中秋节,月亮硕如银盘, 悬挂在天际。萧铎请韦懋他们坐下的时候, 几人都是站着, 有些不敢。九黎每到大祭都是全族的人同席而坐, 并没什么规矩。但他们也知道汉人是很讲究规矩的。
萧铎看了韦姌一眼,韦姌过去先拉着韦懋坐下:“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阿哥,就当在家中一样。”
韦懋这才坐了, 王燮和韦妡也依次入座。
一桌的珍馐美味, 独缺了好酒。萧铎命高墉去取了一壶桂花酒来, 韦懋说:“我们也带了九黎的酒。不过不是什么好酒,怕军使喝不习惯。”
“无妨,大哥尽管取来。”萧铎满不在乎地说道。
来之前, 韦姌已经把这个男人饱饱地“喂”了一顿,他得了好处,自然和颜悦色。
王燮把从九黎带来的酒取来, 主动给萧铎斟了杯。萧铎喝了一口,将酒盏推到旁边,换了瓷碗:“这酒劲头足,酒盏喝不痛快。二位, 用碗如何?”
“好!”王燮连忙也跟着换了酒碗。他本还有些惧怕萧铎,因为民间的传言实在可怖。可与萧铎有了些接触以后,发现那些传言不实。
韦懋的酒量素来很好,在九黎就没人能喝得过他,自然不忌用碗。但他怕与萧铎喝酒坏了规矩,先是看了韦姌一眼,看到韦姌点头,才与萧铎喝起来。
本来彼此间还有些拘谨陌生,但酒过三巡,男人们的感情就喝出来了,话也不自觉地多了。韦懋没想到萧铎的酒量这么好,而且到底是行伍出身的人,十分豪爽。想当初孟灵均在九黎的时候,喝了一壶酒,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韦姌知道萧铎喜欢喝酒,以往在房间都是小酌。怎料他竟能跟她千杯不醉的阿哥喝个平手,想必酒量不浅。
喝到后面,备下的酒已经不够,韦姌又跟着高墉去酒窖搬酒。高墉道:“军使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夫人不劝一劝?”
韦姌摆手道:“你们军使向来很有分寸,想必明日无事,所以今夜才敞开怀喝酒。人生难得任性一次,更难得尽兴。更何况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不要扫他的兴致,让他喝个痛快吧。”
高墉应了声是,心想少夫人能这么快得到军使的宠爱未必没有道理。就像夫人,从来都不会在公开场合驳使相的面子,凡事都顺着使相的意思,不扫他的兴。这固然是出于女人对男人地位的尊重,也是一种相处的智慧。男人身上本来要背负的东西就很多,尤其像使相和军使这样的男人,可以纵情开怀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有一个懂他们的女人,十分难得。
韦妡看韦姌走了,王燮都喝到趴在桌子上,就剩韦懋和萧铎还在斗酒。两人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眼神迷离,她不由得开口劝道:“阿哥,你还是少喝些吧。”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嘴!”韦懋回头斥了一声,继续与萧铎碰碗。韦妡生气地站起来:“谁要管你,我先回去了。”说完,就离席走了。
韦懋又给萧铎倒酒:“军使还能喝几碗?”
萧铎看了眼韦妡离去的方向,手搭着韦懋的肩膀,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能喝几碗,我就能喝几碗。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敌是友?”
“你……”韦懋的酒一下子醒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醉!
萧铎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放下酒碗,口气都淡了几分:“我知道你曾去过蜀国,帮孟灵均的父皇治病,孟灵均又在九黎住过一段时日,论起交情他与你的更多。人各有立场,我不强求。这次请你来,也是夭夭无数次梦中叫你,我慰她思亲之苦。但我出征在即,不能留别有用心的人在夭夭身边。你若另有所图,看在夭夭的面上,我当做不知道,今夜喝完酒,尽快离去吧。”
“军使是何意?请恕我不知。”韦懋疑惑地说道。
“我让两路节度使暗中保护九黎,并不是监视。他们的探子看到蜀国的信使几次出入九黎山。”萧铎仰头看着月色,“不管孟灵均要你做什么,夭夭,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原来是这件事。韦懋由衷地说道:“萧军使,明人不说暗话。来之前,我确实想帮孟灵均,因为当初是你父亲以强兵压境,迫使我们用夭夭来联姻。但来之后我改变主意了。夭夭在你身边过得很好,我能看出她眉眼里都是欢喜。我不能把她从喜欢的人身边带走。”
萧铎愣了一下,随即按住韦懋的肩膀,瞪大双眼:“你,你说她喜欢我?”
韦懋点了点头:“夭夭是我从小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萧铎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走了两下,又对韦懋说:“大哥,你再说一遍。”
“夭夭喜欢你。只要你真心对她好,我们就永远不会是敌人。”韦懋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萧铎知道韦姌最近态度软化,在慢慢接受他,但还不敢往喜欢的方面想。此刻从韦懋的口中说出来,他欣喜若狂。手不自觉地按着韦懋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又问:“那你把韦妡带来做什么?她跟你们的继母合谋害过夭夭,还是九黎的先知。”
既然九黎有萧铎的探子,那他知道韦妡是先知的事情,也不奇怪。韦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又道:“我把她带来,也实属情非得已。但我会看着她,不让她做对夭夭不利的事情。你放心,我们呆的时间不会太久。”
“嗯。”萧铎应道。
恰好这个时候韦姌和高墉抱着酒坛子回来了,萧铎立刻坐下,对韦懋摆了摆手,趴在桌子上道:“大哥,不行了!我喝多了。”
韦懋知道,萧铎不愿意让韦姌知道这些事,便配合他说道:“夭夭,今日也不早了。你扶军使回去休息吧,我也把王燮带回去。”
韦姌低头看了看萧铎,他双颊通红,眼睛已经闭上,想来是真的不行了。亏她还以为他的酒量很好,应该连阿哥都能喝过。她把萧铎扶起来,这家伙还真是重,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她几乎都要站不稳。好不容易将他扶回住处,她气喘如牛,浑身都出了汗。
韦姌蹲下来为他脱了靴袜,然后就自己去净室了。
等她洗好了出来,床上的人已经是呼呼大睡,还有鼾声。她擦干打湿的头发爬上床,睡在萧铎的身边。夜里习惯留一盏灯,尽管光线昏暗,还是能够视物。韦姌枕着手臂看萧铎的侧颜,手指从额头,到印堂,沿着挺拔的鼻峰,停在颜色很淡的嘴唇上。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刚想要收回来,却被萧铎抬手抓住了手腕。
她吓了一跳:“你在装睡!”
萧铎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眸中光芒大炙,先是深深地吻她,那带着浓烈酒味的舌头,在她的口中翻江倒海,韦姌持续吞咽着,感觉自己都像饮了酒,脸颊滚烫。
她的衣服都被他剥了去,整个人轻轻战栗,腰肢就像迎风摇曳的柳条。萧铎盘起她的双腿,俯身一下子进去,舒服地哼了一声。
“夭夭。”他在她耳边模糊地叫着,大掌摸向她的头,身下狠狠地撞她最敏感的那点。
韦姌仰头叫了出来,泪珠都逼到了眼角:“夫君,不要那里……”
“小心肝,叫我的名字。”萧铎耐着性子哄道。
“萧……铎,萧铎!”她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他背上的肉里,几乎是窒息般地被他送到了极乐的巅峰。
……
第二日是中秋节,府中准备晚上赏月饮酒,高墉一早就带人去街上的酒楼搬前些日子定好的桂花酒,酒坛子在园子里排成山形,人人走过去都能闻到一股酒香。
柴氏派了两个侍女给韦妡,韦妡在九黎从未被人伺候过。她除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家里,不像韦姌一般命好,身边还有阳月这个贴心的侍女,什么都不用操心。
侍女给她换了身汉人的衣裙,然后她便去了萧毅的书房。早上萧府的下人前来传达消息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居然屈尊降贵要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有人在垂花门那里等她,她看到有士兵守卫,才知道前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那人带她到书房前,示意她自己进去。她在门前深呼吸了口气,才推开了门。
十分气派古朴的书房,浓浓的墨香味。韦妡以为萧毅是单独见她,可没想到萧毅正在书房里跟昨日府门前见过的吴道济一同下棋。
萧毅看到她进来,只道了一句:“坐吧。”
韦妡坐下之后,那边的两人又继续下棋,书房里安静得只有落子的声音。
韦妡坐立难安,手心渗出了很多汗水,很想开口问话,却又不敢。
终于萧毅说道:“你过来看看,我们这盘棋谁会赢?”他的口气十分寻常,就像在招呼一个普通的晚辈。
韦妡根本不懂下棋,当然看不出输赢。但她仍是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使相,我不会下棋,所以不知道。”
吴道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姑娘不是九黎的先知么?难道连这一盘棋的胜负都无法预言?”
韦妡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他们怎么会知道先知的事情?!萧毅只看着棋盘,手中捏着白玉棋子,缓缓地说道:“我听说你通过了九黎的火棘仪式,但从前并未表露过任何有关先知的能力。就我所知,文昌国师是用占卜来预知未来,那你是用什么办法预知的?”
萧毅身居高位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压得韦妡喘不过气来。但她早就准备了说辞,强自镇定道:“我预知的能力并不是生来就有,从前自然是不知道的。直到不久前,我梦见一场大雨引发山上的泥石流,将山路都冲毁了,过几天这件事便成了真的。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先知,就向我阿爹说明,之后就通过了火棘仪式。”
“梦?原来是梦……那次之后,你还有梦见过别的事吗?”萧毅继续淡淡地问道。
“没,没有了。”
萧毅没有再问,只琢磨了下,在棋盘上放下一子道:“你可知你的身份一旦公布,会是什么下场?”
“我阿爹说,从前的先知,大都没有好下场。被人利用,用完后便会被杀人灭口。所以九黎没有对外公布我的身份,不知道使相您是怎么知道的……”韦妡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身子还抖了抖。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知晓。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乱世之中,一个女子拥有先知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想活命,最好守住自己的身份。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吧。”萧毅口气平淡地说完,韦妡的腿却已经吓得发软,行了礼之后就赶紧出去了。
吴道济问:“使相决定怎么做?”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野丫头……我什么都不会做。道济,要小心你的半壁江山了。”萧毅笑着指向一片黑子提醒道。
吴道济仔细看了看后,叹息道:“刚才光顾着听使相与那姑娘的对话,一时不察,还是使相您棋高一着。只不过,使相不想把这位先知留下吗?毕竟当初正是因为传国玉玺和先知的事情,才让军使娶了九黎的巫女……我以为您……”
“以为我还想让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娶她?道济,这次我不会了。这次先知预言的方式是通过梦境,时有时无,而且完全无法知道会梦到何人何事。这样的能力就算拥有,又有何用?我从前便是一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了许多两个孩子并不愿意接受的事情。王雪芝的事情之后,我也反省了。我自认是对他们好,其实是剥夺了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所以茂先亦或是仲槐的人生,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我不再插手了。”
吴道济拍掌道:“使相能够这么想,是军使和二公子之福。只是我担心,这件事若被宫中那位知道……只怕心中会怪罪于您的不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早晚会知道,但我不惧。他和李籍,早就存有除去我父子之心,茂先虽没告诉我,但龙须草和洛州遇刺,很显然都是李籍指使的。眼下我需先将东部之乱平定,集聚力量,再谋后事。”萧毅眼中闪出厉色,将棋子投入棋盒之中。
早前,吴道济和几个幕僚苦劝多时,都未有结果,此番总算听到萧毅说出这句,拱手道:“使相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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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夜,本是万家团圆之时。周嘉敏本欲陪冯氏在府中,共同赏月,但冯氏精神不济,早早就回房睡了。冯氏现在与她说的话很少,也不知因何生分,有时候甚至会用很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听夕照说,某日她不在家的时候,韦姌登门来拜访,陪了冯氏一下午,两人倒是说了不少话。
周嘉敏近来时常被冯氏拉着在佛前诵经,有些担心是冯氏知道了她所为之事。但转念一想,所有事都是她亲力亲为,甚至连霍元霍甲都没动用,冯氏是不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