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所在——这三姑娘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会是林二春的良人?
只因为林二春隐瞒真相,表现得“喜欢”自己,所以,她就不计后果的让林二春嫁给自己?
即使是自己冲着嫁妆来的,还打算养个外室,让林二春挂个名头,娶回家伺候自己一家子?即便听到风言风语她也不怀疑?
好吧,廖秋明承认自己是人模人样的,嘴又甜,很得姑娘喜欢,林春晓也对自己印象不错也正常,但是那种怪异之感挥之不去......
林三春沉眉看着廖秋明,也觉得有道理,林二春一般是不怎么出门的,很规矩。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解除婚约。
她想了想,道:“我明天去后山屯一趟,到时候会探一探二姐的口风,你别到处乱跑,随叫随到。”
说完摸出一两银子丢给他。
廖秋明的思绪被打断,急忙接过银子,那猴急的样子,让林三春一阵鄙夷。
她又嘱咐:“如果你不是我姐夫,之前的银子加上现在的,你都得还我,不然别以为我林春晓好欺负,我能够将林家的生意做大,你也别当我是任你糊弄的村姑,你那些小把戏还不能让我看在眼里,凭我林春晓的名声,你以为你说出去就有人会信你?”
廖秋明的喜色顿时僵在脸上。
林三春瞥了眼不远处的路上林春生带着林春晖往这边过来,她赶紧结束了话题:“你走吧,我警告你,要是不能成,别想以后有好日子过。从那边小路走!”
廖秋明“哎”了一声,也看到林春生了,他赶紧离去,转身的瞬间视线从林三春面上扫过。她眸子里透出来的冷意给刺了一下,心中猛的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三姑娘比林二春的眼神更加可怕,可明明她还没有像林二春那样直接冲自己动手呢。
想起林春生可能会将银子要回去,他赶紧离开。
林三春在池塘边等林春生的到来,越是躲避反而越让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的“坦诚”。
林春晖一靠近,就鼓着嘴,冲林三春“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就看着别处。
林三春忍着火气,信口胡诌:“刚才廖秋明正好过来了一趟,他是知道二姐立女户的事情了,过来探探口风,爹娘心情不好,我在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听他的语气,即便二姐没有嫁妆,他也娶呢。”
林春生讶然,看廖秋明已经走远的背影,不可置信。
林三春又道:“派人去打探廖秋明的事,都说他孝顺寡母,人也机灵勤快......”
林春生还是道:“春晓,你不用张罗了,此事我来处理。”
林三春闭嘴,捏了捏拳头,只巴不得廖秋明马上就将林二春给办了。
她低头看见林春生一手拎着的一罐子泥鳅,罐子边还吊着一窜菱角,笑道:“大哥,你们去抓泥鳅了?朔哥哥最爱吃我做的泥鳅了,我来拿吧,今天大家都心情不好,我晚上给你们煸一锅,正好配咱们家的秋露白,去去乏。”
又说:“咱们家的菱米都吃完了,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林春晖赶紧打开林三春伸过来的手,“这是我跟大哥要带去给二姐的东西,可没花你的钱,送给二姐,她肯定会要的。二姐也喜欢吃,你要吃你自己去买。”
说完了,又喊:“大哥,你看她瞪我!”
林三春早已收敛了神色,看林春晖护食的样子,林春生无奈的笑了笑,道:“舅舅家人多,有好东西二春肯定也吃不上几口,现在肯定处境更不好,这是给她的。”
林春晖大声道:“这都是我捉的。”
说着,扯着林春生的手就要往屋里走,林春生任由他拉着,回头冲林三春道:“春晓,你也进屋吧,外头冷。”
林春晖还在催促他:“大哥,明天六子家放塘,再去让他匀两条鱼好不好?我把新做的弹弓给他换,你再帮我做一个。”
林春生答应。
他又道:“大哥,我能不能把书借给二山看,他们家晒了好多莲子米,我换些给二姐带去......”
林春生弹他的脑门:“不行,回来之后你要再回去读书,书谁也不能借!你这小脑袋瓜还是专心读书。”
“那上次二姐还说不吃家里的,不用林三春的东西呢,爹也不让拿东西给二姐,那怎么办?”
林春生低缓的声音传来:“......书院里要誊写书本,大哥去给他们誊写,你好好读书,等你那鸡爪子一样的字练好了,也能自力更生......”
“好吧。”
林三春气得风中凌乱,心肝都疼。
为什么林二春变成了这样,无能又丢人,他们都这么关心她!太不公平了,他们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上前拦住林春生询问保证书的事。
林春生只简单的解释说:“阿朔伤了二春,二春生气了,要去告官,他才写的。以后不能再犯。你看着他,二春就算是立了女户也是我们的血亲。”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林三春满意。
她想:林二春这辈子可没有念过书,就跟着林春晖那臭小子学了几天三字经,她蠢笨无知,毫无见识,更连虞山镇都没有出去过,少跟人打交道,她会有可能威胁得了东方承朔吗?
东方承朔那么厉害,林二春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她一点也不相信东方承朔是在被林二春威胁的情况下写的,他怕什么告官?一个告官就将他吓住了?
就算是前阵子府城的时候。东方承朔说有人在不怀好意的找他的下落,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这虞山来。而且当时东方承朔也没有跟林三春细细的分析巡抚逮他,还小心谨慎的写密信,以及十足的警戒,这种种行为代表着什么。
林三春上一世最高的见识也仅限于内宅,她从未接触过这些朝廷争斗,哪里懂这其中诸多的内情,她只一味的不信东方承朔会这么胆小。
她以为他做的事只有他心甘情愿。所以,是他心甘情愿写了保证书。
她愤怒的冲回房间,将匆匆洒在桌子上的纸片耐心的拼凑了起来,等看到了完整的保证书,她又再次将之撕碎了。还不解恨,埋在窗台上的花钵中的泥土里,眼不见为净。
这保证书,在林三春看来就像是变相的告白书,尤其是那一句,“若违此誓,永失所爱,孤独痛苦一世,长命百岁”,更是十分刺眼,像是情人之间的呢语。
林二春这一世为了证明她自己没有说谎,可没少赌咒发誓。但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天打雷劈、肠穿肚烂、死无全尸”之类的话。
她甚至想,这样的赌咒会不会是东方承朔自己写的?
难道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他们还是会走在一起吗?
不,不行!
她拉开了桌子上放着的梳妆盒,盒底有个暗格,她打开,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这是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有些东西怕忘记了,记在纸上的,她篡紧了手上的纸,目光晦暗阴沉。
当年的林二春还没有这么蠢笨,她都能够算计她。
她不介意重复一遍当年的事情!
廖秋明回到家之后,深觉自己被林二春坑苦了。
去找林三春他得到了什么?那五十两被林二春抢占了。
只有这一两银子,以及一个恶狠狠的、还极有可能会变成真的威胁。
想到林三春那眼神,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整个晚上。
退亲?林三春威胁他不能退。
不退?林二春肯定会揍死他。
他被林家两姐妹折磨得都梦魇了。
早早就醒来了,几番权衡,他还是凭直觉,决定找林二春坦白,林二春虽凶悍,但是他感觉还是安全一点。
天还不亮,他就来了河边的水车旁边,主动等着林二春了。
他也得给家里的地浇水,好几次都看到林二春在这踩水了。今天果然又碰到人了,一股脑的倒苦水,末了,问:“三姑娘那么好的名声,我就算是说出去都没人会信我的话吧?我该怎么办?”
林二春一边哼哧哼哧的运动,昏暗里,一双眸子看着面前的河水,跟水波一样灿粼粼的。
她是真的被林三春的生米变熟饭的打算给恶心到了。
这种龌龊伎俩在皇室中一点都不缺,她也曾亲眼目睹过几回,说起来,上次在童家地窖,还亲身经历了一回呢。
不过想起童家地窖,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觉得有好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首先,童观止居然会被林三春给算计成了,真被堵在地窖里!这如果勉强还可以用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来解释的话。
可林三春做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不可能不知道童观止不会被胁迫娶自己,而且凭童家的声名,就连流言蜚语都传不起来。
事实证明,果然什么目的也没有达成,自己的名声差,根本不差巴结童观止这一出。
难道林三春就是为了恶心童观止?
她真是无法理解林三春的脑回路,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这么心理阴暗又扭曲,已经得到了东方承朔这还不够吗?
明明已经得到了还不知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没好气的冲廖秋明道:“我知道了,她要真来了,让你怎么做,你配合就是了!我自有主张!”
廖秋明道:“你可要拿好主意啊,我可不想娶你。”
林二春恶声恶气道:“滚!”
跟这么个人,明知道只是将计就计,她还嫌恶心呢。
廖秋明滚了一半又被林二春叫回来了。
“你先等等,我有件事要你去做,这件事做完了,咱们也就两清了。我三妹找你麻烦的事我给你处理,保证你全须全尾。”
廖秋明赶紧道:“你说。”
林二春恶意满满的笑了笑。问:“桐花长得漂亮,还是原来康庄定下的媳妇,很有味吧?”
廖秋明顿了一下,对上林二春诡异的眼神,他往后退了退,心想:这还是个女人吗?跟她妹妹一个德行!什么话都往外冒!
林二春继续道:“你娘不答应你娶他,怕她克死你,你又觉得她漂亮舍不得,心里是不是也怕被克死了,是不是?”
廖秋明确定林二春不能一下从水车滚筒上跳下来打他了,才有些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二春脚下一停,顿时那“嘎吱嘎吱”水筒滚动的声音一停,她道:“你去跟桐花说,我有个小忙让她帮,你那么会哄人,应该能哄她来。”
廖秋明一愣,林二春继续道:“也不是没有好处给她,这件事至少可以让她摆脱克夫的名声,有人帮她澄清真相,到时候你们说不定能够光明正大的一起了。”
这么大的诱惑在,桐花果然来了。
林二春虽然不怎么喜欢这女人,但是交流几句之后也知道了,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跟康庄陆家扯上关系了。
而且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人生让她更明白自己要什么需要去争取。
在廖秋明这个不怎么样的男人身上,她都能够放手一搏豁得出去,可见是个放得开的。
撇开成见,这样的人是最好用的。
林二春开门见山道:“你帮陆家收殓,又常去祭扫,也算的上是陆家的遗孀了。”
说到这,林二春也对桐花有些刮目相看。
桐花面不改色的受下这话。
这女人虽然背地里跟廖秋明勾搭在一起了,但是表面上却做得半点也找不到错处,也难怪上回邓文静听到她的名字,惊讶得要死。
不过,陆家全族都死了,也只有她这个没过门的未婚妻还时不时去陆家陵园祭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