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又哄道:“赶紧喝了,娘还要拿碗出去洗,红糖可不便宜,你大姐上回来月事,你二婶找你奶要红糖,你奶都哄她说没有呢,剩下最后一些都拿来给你了,可得赶紧洗了被叫你二婶瞧见,否则,到时候又扯不清了。”
刘青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这些。仍然不为所动着。
李氏当真是束手无策了,板起脸威胁道:“你不喝是不是?那等放凉了我拿出去再请你奶热一遍,煮第二遍的红糖水比第一遍味道还重些,你奶为了效果好,指不定再放几块姜下去。”
身为母亲,李氏到底知道刘青的软肋再哪里,听到她说还要放姜,刘青总算是不装死了,心一横,捏着鼻子把整整一碗汤灌下去。
“你慢一些,小心呛着呢!”李氏一边说,一边拍着刘青的背,见她一口喝完了,才接过碗,好气又好笑的道,“就是一碗红糖水,至于这般吗,往后要是身子不舒服,再喝药岂不更难受?”
刘青从小到大没喝过,不知道其威力,倒也没被吓住,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娘,快把碗拿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它!”
“那可不行,你奶说了,晚上再给你煮一晚,明后天接着喝,先把身子调理好。”
刘青一脸的震惊:“不是说就剩最后一点红糖了吗?”
李氏笑而不语,接过碗,帮刘青掖了掖被子,才起身道:“好好歇着罢。”
刚端了碗进灶房,正在灶前准备蒸饭的蒋氏便转身问李氏:“青青怎么样了?”
“疼得在床上打滚呢,脸都发白了。”
“唉,定是因为底子虚才这样,她姑她们从小干农活,身子结实,来月事都没这么艰难过。”蒋氏叹了口气,想说的是他们农村的丫头,自小壮的跟头牛似的,身子健康得很,没见过像孙女这种来初潮都疼得脸色发白的。
到底是天生的金贵命。
这么想着,蒋氏目光落到李氏手上,皱眉问:“怎么喝个红糖水喝要这么久,没等凉了再喝罢?”
“哪能放凉,水凉了这红糖就没功效了。”李氏也无奈道,“刚一直在哄她呢,青青一直不爱姜味,好说歹说才劝她喝下去的。”
“她还怕这个?”蒋氏闻言倒笑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也有她害怕的了。”
李氏笑了笑没作声。
蒋氏又道,“对了,我柜子里还有些蜜枣,前儿客人送的,你待会儿拿去让她含两颗在嘴里,去去味道。”
李氏没有推辞,放下碗就跟蒋氏进屋去拿蜜枣了。
☆、第97章
刘青第一次来例假很不正常,光肚子痛就痛了三天,直到第四五天,小腹还是坠坠的感觉,特别的磨人。
偏这头一次例假的量不多,历时却很长,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加起来有□□天了,赶在在他们准备回城的前一天,才彻底干净了。
又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城去,比起以往的期待着带着些忐忑,这一回就是全然的意气风发了,连李氏都不再像以往那般沉寂,虽然在车上没说过几句话,眼神里却透着别样的神采,仿佛人生到这里才真正看到希望,变得有光彩起来。
车上都是刘大爷和刘青在说话,刘延宁和赶车的刘四叔偶尔会插句嘴。
刘大爷正在计算着:“咱们进了城,先回去收拾下屋子,下午或者傍晚,花个把时辰去街上逛逛,这些会卖胰子的铺子都要去瞧一眼,等明儿再带上青青上回做的胰子去铺子谈生意,不用带太多,两三块就够了。”
“好啊。”刘青点头,想了想又转头对她娘道,“娘,把你那块胰子先借我们呗,明儿拿去铺子里,要是那些掌柜的不相信这个好用,拿你的那块给他们洗洗就知道了,还不用拆怎么新做的这些。”
第二批手工皂做好,刘青就履约送了一块给她娘,她自己倒还没用,她年纪小皮肤保养的好,暂时不用也行,多留一块还能多好多钱。
不过承诺给她娘的胰子,刘青也没藏着掖着,是当着蒋氏的面大大方方的给的,蒋氏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刘青做的第一块胰子,可是直接孝敬了她这个祖母,第二批拿一块出来孝敬她娘,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连王氏眼红李氏有她没有,也不敢多说什么,刘青跟刘延宁不一样,刘延宁被他们这些叔叔婶婶供着念书,承了很大的情,要是明面上对李氏和对婶子们态度差的厉害,王氏完全可以指责他忘恩负义,刘延宁又是读书人,对他而言名声尤为重要,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刘青就不同了,刘青就这小身板,能吃多少米,就算养,蒋氏和刘大爷自个儿也养得起,还用不着他们委屈自己养个侄女,没承过叔叔婶婶们多少情,王氏自然也就没办法拿这个挟恩图报。
再说刘青现在能赚钱,光是她想出来的卖茶叶蛋,这一年赚的钱都够养十个她了,养姑娘是真的一点都不费钱!当然经济基础也决定个人地位,至少在这件事上,刘青比她哥少了好多顾虑,并不用事事顾忌到其他几房的看法,她有能力了,想孝顺她娘就能孝顺她娘。
因此听到这话,连刘大爷都没多想,见李氏点了头,满口应下了,刘大爷便也笑道:“那敢情好,自家用的拿过去给他们试用,省了一块胰子,咱们就能多赚一块胰子的钱,还是青青脑子灵活。”
刘大爷现在很有行动力,说干就干,回到小院子里,收拾了一通,正好也近黄昏了,外头有夕阳但是并不炎热,天气正舒服,刘大爷迫不及待拉着孙子孙女,去街上打探消息了。
李氏在灶房里忙着生火煮饭,她琢磨着顶多一个时辰,公公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免得他们到时候饿了,自己先把饭菜做了,也不怕凉了,天气热吃凉的正好舒服。
果然祖孙三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了。踏着暮色,老少三人脸上都笑盈盈的,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李氏刚在院子里摆了桌椅,端了饭菜出来,现在暮色刚刚降临,还有些微光,就算天黑了,还有星星月亮,这里的夏夜,星空格外的亮,在院子里吃饭完全看得清楚,还不用点灯。
一边摆饭菜,李氏一边瞧着他们的神色,笑问道:“爹,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刘大爷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闻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乐呵呵道:“我先还打算着今儿就去瞧瞧情况,没想到我孙子孙女能干啊,跟那好几家掌柜的商定了,明儿一早,直接带咱们做的胰子过去,那几个掌柜的都说了,只要咱们家的胰子有咱们说得那么好,那他们就直接从咱们手上拿货了。”
李氏闻言也一脸惊喜:“这就谈拢了?”
“还没谈拢,这不是今儿没把胰子带过去嘛,是我思虑不周啊。”刘大爷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就剩下明儿谈价钱了。”
刘大爷倒不担心自家做的胰子,人家掌柜的瞧不上,他们今儿就是去打探消息的,不是他吹,那些铺子里卖的胰子,连他孙女做的胰子一半都比不上,灰扑扑的,看起来毫不起眼,他孙女儿做的可漂亮了,晶莹剔透的,说是吃的糕子都有人信,光是卖相这一点就差远了!
至于好不好用,他虽然没用过这儿卖的胰子,但是家里老婆子用孙女儿做的胰子,她是瞧见过的,好用得很,洗完手上还润润的,跟摸了油一样,摸上去可舒服了。
刘大爷现在自信心爆棚,琢磨着就铺子里摆的那些胰子,一块开价还要一两银子,自家的胰子怎么也能开价到二两银子一块,最低也能卖一两银子。
当然了,就算一块胰子卖一两银子,他们家也得不了这么多钱,那些做生意的都是黑心的,只怕一块五百文的价格,都不愿意付给他们。
好在一块胰子的成本也不高,他们就算去铺子里买茶油,一斤茶油要七八十文钱,可一斤茶油出两块胰子,也值得了,更何况他们根本不需要去铺子里买茶油,就快到山茶籽成熟的季节了,到时候附近十里八村都捡了榨油,他们家按着那些商铺的规矩,一斤比铺子高一两文的价格收回来,这样一斤茶油顶多花个十几文,大伙儿乐得多赚些,他们也节省了好多成本,皆大欢喜。
不过同那些掌柜的算账,可不能说实话,就说一块胰子的成本要一百多文,青青说这工序难得很,想来他们也猜不到具体的成本。倘若能说动那些商铺,一块胰子给他们家两百文,那也赚翻了啊,就算定在一百文,也比他们之前商量的要赚得多。
刘大爷一想到这些都是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第二日去那些铺子谈生意也很顺利,毕竟刘青做的手工皂颜值太高,工艺在这个时代算是很超前的,刘家人或许不清楚,可做生意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价值。
有好几个老狐狸的店家,看到刘大爷把东西拿出来,当时眼睛都发亮了。
虽然刘大爷很实诚,但架不住刘青嘴巴能吹,她哥虽然是君子,不像刘青一样能把这种破廉耻的话说得天花乱坠,但他一身风范,站在旁边,偶尔附和几句刘青的话,就够让那些店家高看一眼了。
最后的价格,定在了三百五十文一块,刘青手上的几十块手工皂都被他们瓜分了,其实还远远不够,有一个店家十分财大气粗的表示,他愿意把这几十块手工皂全部收下来,而且可以一次性把钱付清,就算之后卖不出去,也不会找刘家赔偿他,他自负盈亏。
刘大爷那一刻是非常心动的,只是刘青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店,那就只能多找些销货渠道,薄利多销了,便没有同样这个店家的提议,而是把手工皂平均分给了同他们合作的店铺。
因为他们的手工皂还没开始销售,这边暂时只给了一些定金,一家点给了一百文,留了刘青他们在城里住的小院子的地址,表示手上的货卖完就会上门结账,顺便取货,当然也欢迎他们来店里瞧瞧情况。
一家店先付了一百文,加起来也有一两银子,刘大爷没想到一来就有钱拿,又想到这价格比他想的还高了这么多,那卖一块胰子,他们家就净赚三百多文啊,光这几十块胰子赚的钱,就比得上他们累死累活卖半年的茶叶蛋了。
刘大爷回去的时候,完全是飘着回去的,他彻底沉浸在被钱拥抱的幸福感里,第二天天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他要早点去隔壁这些村子,问问家里还有没有没卖掉的茶油和花生油,都收了来送到城里去,给孙女儿做胰子,可不能耽误他们赚大钱。
只有刘青心里还在滴血,这要是自己开店卖,一块手工皂能赚多少!赚多少!
好不容易发现了利润空间巨大的产品,结果还只能走批发的路子,赚个小钱,刘青简直累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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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爷喜气洋洋的回家了,李氏也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一大早把刘延宁送去了书院,又拉着刘青的手,期待夹杂着忐忑的问:“青青,你说咱们家做的那些胰子,都能卖掉吗?”
“能啊。”刘青信誓旦旦的道,“娘你想想看,那些掌柜的生意做得多好,他们愿意拿咱们家的胰子,就证明肯定有人买,更何况他们还付了定金呢,你想想,做生意的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也是。”李氏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卖两三块胰子,就赶得上你奶他们赶一次集赚的钱,还有那么多铺子帮着咱们卖,赚头可真真不小呢。这可都是你想出来的,改明儿啊,一定叫你爷奶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娘,我还早呢,不谈这个。”刘青笑眯眯的道,“改明儿家里屋子重新翻一番,建个大大的院子,最好再在城里买个院子,以后想住乡下住乡下,想住城里住城里,多舒坦啊。”
李氏闻言失笑,她都不敢想这个,“小丫头想的还真美,那要花多少钱。”
“钱再多也能赚得来。”刘青笑道,“到时候再给娘买个小丫鬟伺候着,让娘也当个养尊处优的太太。”
李氏连连摆手:“我可没奢望这个,家里能请几个长工,叫你爷奶他们别这么累,松快松快,娘就心满意足了。”
李氏只当刘青是在逗她笑,刘青也没有检查,心想等到那一天,她娘就知道她说得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但不可否认李氏一天的心情都很好,时间刷得一下过去了,刘延宁下学回来吃午饭了。
刘延宁他们乡试还在明年秋季,而下一场童试更在三年后,因此青山书院不必再拉着学子们做考前集训,刘延宁他们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只是刘延宁今天回家,满脸的复杂,对刘青和李氏说了个爆炸性的消息:“娘,青青,我拜师了,师傅是江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这么奋力的啪啪啪,都熬夜了呢,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难过,心酸,委屈……
宝宝心里苦……
☆、第98章
其实刘延宁今天刚到书院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是他自从考完童试后,第一次回书院学习,同窗们对他的热情更甚以往,但是他环顾了学舍一圈,却发现这次考中了秀才的同窗都没有来书院。
刘延宁问过其他同窗,他们也没听说先生他们有要求这次中秀才的学子都回书院听课,还有同窗说以前中了秀才的同窗,放榜后走亲访友,至少要一两个月以后,才会安心回书院。
毕竟考中功名,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刘延宁能理解,因为他如果不是听到江先生叫他这个月回书院,他这会儿恐怕也在走亲戚了,摆酒席那日那些近亲远亲,一个个十分热切的拉着他殷勤叮嘱,让他过去做客。
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其实不单单是自家,亲朋好友里头,给过他帮助的就不少,现在学有所成,他也该表示感谢的。
只是比起这些,还是先生的叮嘱比较重要。
刘延宁当时便猜测,既然书院没要求他们这会儿回来,那就是江先生个人的要求了,只是他同江先生也就是最普通师生情,连山长都没有发话,平日淡薄的江先生,怎么就忽然要求起他来了?
怀着十分的疑惑,刘延宁听了一堂课,第一堂课就是江先生的。江先生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讲学也很有他的风格,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每每叫人听得如痴如醉。
江先生讲完课,一如既往的没有废话,一课讲完,便静悄悄的走了,任由学生自己去品味。
但这一回江先生没有走出学舍之前,却回头喊了刘延宁。
虽然听话的出了学舍,刘延宁心里却越发不解,隐隐察觉到江先生喊他不可能没事,说不准事情还不小,但他绞尽脑汁,也猜不到江先生这样的身份和才学,需要找他做什么。
刘延宁有心想问一问,又见江先生面色淡漠,不想多言的样子,他便琢磨,倘若江先生愿意现在开口,恐怕都不用他问,凭江先生的眼力,如何瞧不出他此刻所想?
这么一想,刘延宁索性也不开口了,静静地跟着江先生走错长廊,一直到了他在书院里歇脚的院子。
站在后面的刘延宁倒是没瞧见前面的人微微勾起了嘴角,对他的有眼色似乎很满意。
去江先生歇脚的院落,刘延宁不惊奇,惊奇的是他见到陈山长,以及书院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井老,都坐在江先生的院子里,喝着茶,似乎悠悠然等着他们到来。
当然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江先生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说请陈山长和井老做个见证,让他跪下来拜师。
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刘延宁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陈山长和井老就一言一语的对他说话了,除了给刘延宁启蒙的林夫子,陈山长和井老便是刘延宁最敬重的夫子了。
有这两位老夫子在旁边劝说,刘延宁还没想明白,就已经乖乖在江先生面前跪下了,江先生旁边的书童什么时候把热茶端给他的,他也不清楚,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拜师茶已经敬完了。
新鲜出炉的师傅也没有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训导,直接让他回家去,好好消化这个事实。
然后刘延宁就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也不能怪刘延宁接受能力太差,他一个寒门学子,平生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尽平生之所学,考中功名,施展抱负,不负家人之期许,也对得起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
刘延宁清楚,像他这样没有家族支撑的,能通过科举改变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的阶级地位,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能耐些授个官,从□□品的地方父母官做起,努力干实事,不求当权臣,兢兢业业干上大半辈子,说不准也能爬到四五品的位置。
这已经是顶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