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先生对官场是很失望的，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清正廉明只能是口头上说说的，只是想做个正直的人，怎么就那么难。

若不是家人对他有着期望，他是连京城也不愿意来的，毕竟这里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所在，是下派官员的权力中心，却也是他心中最深的痛处。

“我看柳先生这不是真的因为紧张，而是心理的原因造成的，你看，只要不涉及到你应试，你向来都是头脑清楚，文笔流畅，思维敏捷的，从来没见你紧张过。”

“在我想来，你的紧张是缘自于你的内心的恐慌，甚至说是厌恶，柳先生，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在考场上，或者是在为官的过程中，有些不太好的遭遇，让你产生了心理阴影？”

柳先生猛地把目光对上了刘英男，只见县主的目光灼灼的，似乎看透了自己心底的那丝想法，这让柳先生意外地有些慌乱。

有些事情，压在心里没人知道还好，一旦诉诸于口，它便成了一座压在背上的大山，让你寸步难行，毕竟，官场的黑暗，对于民众不是秘密，却不能拿出来宣之于口。

“我说对了？呵呵，柳先生不必紧张，我说这些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有些遗憾你的才能被埋没了，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对百姓，这其实都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在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到或多或少的坎坷羁绊，就看你要怎么正视它了，逃避也是一种方法，但不是最正确的方式，我只希望，柳先生不会后悔自己的退缩。”

看着柳先生晦暗不明的眼神，刘英男也就点到为止了，“当然啦，我更希望柳先生一直保持这种态度，这对我们一家可是大有好处的，这天下间的大便宜让我一个人占了，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呢。”

本来心里还在翻腾着的柳先生，倒是让刘英男突然转变画风的这一句给逗笑了，没想到自己在县主的眼里，竟然是个大便宜。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的心境还是得自己处理，又关别人什么事儿呢，县主能跟自己说上这么两句，倒是没把自己当了外人。

“多谢县主点醒，我会认真考虑县主的话，只是，今年这一科注意是不能考了的，太晚了，还有不过二十几天就要考试了，不说准备了，报名都来不及了。”柳先生之前报的名已经撤销了。

“那正好，柳先生这些日子辛苦些，把我们家这两个应试的看紧点儿，那个启蒙的就先放一放，等我爹爹和晓桐考过了试，再调教那个没入门的吧。”

被姐姐说成了没入门的，刘应钢倒也没有多在意，他现在确实还没入门呢，连字儿都没认全乎，听到晓桐哥吟诗做对的，他只有羡慕的份儿。

“县主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晓桐这个童生试过得肯定是没有悬念的，他底子扎实，就算现在去考秀才，应该也过得，倒是金老爷的考试要看运气了。”

“如果在备考的过程中，研究对了题目，说不得也能考得过，但如果题目偏出，就有可能考不中了，毕竟金老爷刚考过了举人，对于考进士的知识积累还不太够。”

柳先生一语切中要害，金方业自己也是直点头，“是呀，我扔了书本十几年了，现在突然拣起来，能考中举人已是万幸，这进士，还真是难度太大，我的水平完全是不够看的。”

“爹，你也别太过在意，就算是考不过也没关系，就当是提前去体验一把考进士的氛围，你当初不是还想着，三年过个举人就算是完成目标了么，你现在已经是提前完成定额了，能再中就是赚的，不中也没损失。”

听到闺女安慰自己，金方业就很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倒要个孩子来哄自己，但说实话，他还真是没什么压力的。

“英男，你不用替爹爹担心，爹是真的没压力，考中举人已经是意外之喜，这考进士，我就全当是个机缘吧，中了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中，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爹爹能这么想，刘英男倒是半点儿不担心了，男人么，心地豁达比什么都重要，一边的柳先生，却是在听到金方业的话时，挑了挑眉。

第五百一十八章想赚银子的小女生

柳先生之所以挑眉，也是听出了金方业话里的豁达，他倒没觉得自己平时的为人处事不豁达，只是，在应考和做官这件事情上，他倒确实是有些钻了牛角尖。

但他这个牛角尖，却不是想不钻就不钻的，好像那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魔，每当迈进考场，他的心脏就会情不自禁地揪成一团，完全不能正常的思考和做答。

“柳先生，既然你现在也没什么考试的压力，那我们家的这三个大小男人，可就交给你啦，无论如何，您多费心，当然啦，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束脩也我会付你双倍。”

刘英男可不是拿钱砸人，现在家里有三个人需要柳先生做辅导，何况那两个还是考前的关键期，所以就算是付双倍的，其实也不算多。

“价钱不用涨的，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也只有一个人，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考试前的这段日子，如果顾得金老爷这边多些，钢子那边就得松散些了。”

刘英男赶紧摇手，“那不一样的，教钢子是启蒙，都是些入门的知识，你也轻松，现在是辅导我爹和晓桐两个应试的，那付出的辛苦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柳先生却道，“县主这么说我可不同意，虽然钢子是启蒙，但我们做先生的也一样会尽心尽力，付出绝不会比别人少，这可不仅仅只是对得起自己所得的束脩，我也要对得起我教的学生。”

“其实说起来，启蒙更重要呢，能不能让学生打下坚实的基础，以便有能力应付后面的功课，可全在启蒙的时候先生尽不尽心。”

“就算是为以后进学堂做打算吧，自然也是得有些好的基础才行，不然两眼一摸黑，什么都学得松松散散的，恐怕进了学堂也会被人嘲笑和冷落。”

听到柳先生这么说，刘英男赶紧正了颜色，她自然是明白打好基础的重要性，白晓桐如果当初不是有幸经金方业的介绍，遇到了邱毅程邱先生，也不见得就能打下那么好的基础，学到现在这样好的程度。

“柳先生说的对，是我目光短浅了，不过这束脩的事情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起码这个月一定得要双倍的，您要是别扭，就当做是新年的彩头吧。”

柳先生还要再说什么，就被金先生拉了过去，让他再写几幅宣传用的横幅，这个话题就算是岔过去了，可刘英男望着柳先生刚毅飘洒的笔迹，心里的惋惜之情却是萦绕不去。

凉皮铺子里的横幅，都用白纸黑字简简单单地写出来，贴在铺子里的墙上，也就行了，而喜运来饺子馆那边，因为有一个专门用做办宴会的高台，横幅倒是多动了些心思。

刘英男在整个大红绒布背景的幕布上，用彩纸拼了一则宣传广告，彩纸用得五颜六色的，这时候彩纸的颜色并不多，刘英男是让人用颜料涂过之后剪裁的。

彩纸拼成的字迹，很是吸引人的眼球，远看着像花，近看着是字，倒是让所有进了饺子馆的人，都没有错过这则独特的广告。

而广告的效果也很好，出乎了刘英男的预料，她原本想着，这个时代的人都特别爱惜书，真能卖旧书的人恐怕不会太多，她的本意是能多一本是一本，结果意外地一天就收购了一百多本的旧书。

“真是没想到，还真有人来卖旧书呢，而且这些书都保养得不错，偶尔有撕裂的位置，也是都经过了精心的粘贴，不会影响到看书的内容，可见书的原主人是有多用心。”

玲珑看着这些书，也是有些吃惊的，她觉得，就算是食铺里的宣传做得再好，那些读书人也肯定不会来卖书的，他们会觉得掉身价，可结果跟她想的却是完全相反，不但有人来卖书，来卖书的人还不少。

“怎么就会有人来这里卖书呢，不是说读书人都清高么，听说在读书人的心里，书都是不能沾到烟火气的，可他们现在竟然把书卖到了吃食铺子。”

看着玲珑不敢相信的盯着那一摞摞的书，皱鼻子挑眉毛的，刘英男就觉得很可乐，“这回你知道了吧，很多事情，自己想当然是不行的，你得做了才知道行不行。”

玲珑唰地把目光调过来，认真的听县主说话，她和如意都有个好习惯，只要刘英男针对某事发表见解的时候，她们一定会认真地倾听，里面往往有着很深的含义。

“柳先生说的对，读书人虽然是有些清高的，但他们也不全是有钱人，拿读过的书本换出些银钱来，添一些又可以买一本新的书，他们自然是愿意的，学无止境，而这个学，就意味着要多读书。”

“京城里还没有正规收旧书的地方，有些人搬家，带不走的旧书就只能当做废纸卖了，被人拿去引炉子，你知道那些读书人有多心疼么。”

“所以不是逼不得已，那些旧书就算是搁成烂的，他们也不舍得卖成废纸，而我是以原价五分之一的价格来收购，也就是折旧的费用，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玲珑眨了眨了眼睛，眼里突然泛上些崇拜来，“县主，您开书吧也是为了让这些学子们能多看些书吧？您真是这个。”

玲珑满心倾慕地竖起了个大拇指，刘英男倒是有些惭愧了，她真是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要帮助天下的读书的人，她只是个想赚银子的小女生而已。

不过，既然大家都往这个方向误会，她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到底是个赚名声的好机会呢，不要才是傻子，好名总比骂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