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穿鞋，季慧然一下子就从炕上站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一丝凉意透过脚心直传到她的灵台，又让她瞬间冷静下来，“你……确定？”她不觉放低了声音。

　　“确定。”喜公公低着头，季慧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又坐回到炕上，低头思量起来。

　　难道……这就是她的“转机”？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就像一道惊雷，哪怕太子妃再三想着遮掩，却终究瞒不过和她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这些人。这道惊雷，炸醒了沉闷已久的东宫，炸醒了那些，或许已经对自己的以后不再抱有希望的女人们。

　　太子的妻妾自然不会只有两个——除了太子妃和良娣季慧然之外，东宫还另有一位太子嫔，两、三位侍妾。这些，有的是皇帝钦点的朝廷官员之女，有的是以前太子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东宫的女人。

　　就同季慧然此时的想法一样，她们也同样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到了。

　　孕期不能侍寝，这些日子太子肯定是不会再留宿正殿，那么他就会需要别的女人。况且，太子妃怀孕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呢？太子的年纪虽然还不大，但是大家知道，他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儿子！

　　东宫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太子的身上——当然，以前大家的视线也都在他身上，但是那时毕竟有太子妃牢牢地占据着那个位置，没有人能名正言顺地跟太子妃争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太子妃虽然依然在那里，但是她却已经不能再霸占着太子了。

　　连着一个多月，太子开始雨露均沾，季慧然也得到了比往常更多的机会。有时，她会盼着接着这个机会，自己也能怀上一个孩子——当然最好是男孩，这样她就拥有了足够的砝码。但是有时她又会想，是不是趁机获得更多的宠爱才是更稳妥的选择？如果她在太子心里能占据更多的位置，太子经常惦记着她，自然也会给她一个孩子。

　　就在她还在纠结这两种选择到底哪种更好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传来：太子妃流产了。

　　孩子刚过三个月，还看不出是男是女，却是东宫第一个有可能存在的孩子。这件事，就像是一片乌云，笼罩在东宫之上。太子妃究竟为什么流产？事情的发生总要有个原因，皇上亲自让人到东宫查探，但是最后却只能不了了之。

　　或许，真的是太子妃没有这个福气吧。季慧然有时不禁同情起那个女人来，她的生命，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趋于完美了……但是，命运却在这时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那么自己会有那个福气吗？季慧然忍不住自问。

　　然而没有答案……

　　***

　　后来，她终于知道，自己是真的有这个福气的。

　　太子妃怀孕又流产将近一年以后，季慧然终于也怀孕了。这一年内，不知道为什么，东宫一个喜讯都没有传出来，太子妃自流产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东宫妃嫔不像以往那般采用无视的态度，而是看谁都像是敌人一样。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也变了。太子不再常常宿在正殿，而是把他的所有女人，都放在了一个同等位置上。

　　季慧然的待遇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太子每个月大约有四天或是五天会过来她这儿，东宫内能名正言顺侍寝的女人有六个——当然季慧然知道实际数量还不只这些，在刨去太子想要一个人休息的日子，她的待遇，也不过是和她的地位持平罢了。

　　虽然不曾被太子另眼相待，但是她就是有这个运气，成为东宫第二个怀上身孕的女人——或许并不是第二个，在这半年中，太子妃究竟做过些什么，季慧然只能隐约摸到一个影子，却抓不到证据。

　　她知道在这东宫之中，除了她和太子嫔，其他侍妾身边的丫鬟其实都是太子妃指派过去的，算是各殿里放在明处的眼线。暗地里呢？

　　就连季慧然自己都不能保证，除了魏喜和姚喜，她殿中其他人的主子，究竟是不是她这个良娣。

　　她选择了一个非常巧的时机捅破自己怀孕的这件事——太后诞辰。她还记得当她在那天早上，故意当着太子的面吐出早饭，太医为她号脉之后，又含羞带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的时候，太子妃阴沉的脸色。

　　那眼神，让她心中不觉一颤。她知道，自己这个时机选对了。

　　果然，太子当时就下令让她当天留在东宫休息，不用去参加太后的寿宴了。良娣不去，太后和皇后自然会开口询问，而这样的消息，太子妃又怎敢自己隐瞒下来？况且，既然太子已经知道此事，那就已经不是她能隐瞒得住的消息了。

　　回到寝殿，季慧然满意地靠到迎枕上，唇边挂上了丝丝缕缕得意的笑意。

　　太子妃——或许曾经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同她抗衡，但是，只要自己能顺利地产下这个孩子，太子妃在她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

　　就如同季慧然所预料到的那样，她怀孕的消息，一日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只不过因为还未过三个月，所以没有人在明面上说罢了。

　　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她想要的关注，并且，她突然意识到，因为之前太子妃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掉了，所以这一次，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后，甚至皇上、太后，都更为看重她。

　　季慧然实实在在地享受了几个月皇家掌上明珠的待遇，而受益的也不只是她，她的家族，她的兄弟，甚至她的姐妹，都得到了皇家不同程度上的嘉奖。其中她最为看重的，除了母亲和嫡亲的兄弟之外，还有她的庶妹——庶妹嫁到了好人家，她的丈夫是太子伴读。因此她决心好好拉拢自己的庶妹，甚至暗地里给太子妃挖几个浅坑。

　　不过，她那庶妹向来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这次也是一样，虽然话是听进去了，但是事情却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季慧然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十月怀胎结束，她生了个女儿。

　　很难说她对这个女儿的到来，是盼望还是失望。虽然她能明显感觉到太子妃对她日渐升高的敌意，似乎稍降下去一些。但是太子妃，毕竟不是能决定她未来的人。她需要讨好的，是太子，是皇后，是……皇上和太后。

　　不过还好，太子和皇上的态度，让她觉得生了个女孩，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无论如何，她都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皇上的第一个孙辈。

　　在盛大的百日宴后，轻轻抚摸着女儿凝玉般的脸，季慧然想：在这后宫之中，第一个笑的女人永远不是最令人羡慕的那个。

　　而她，要做笑到最后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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