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再按以前那种方式生活,大概迟早也要坐吃山空。
以前很多衣服首饰都是品牌商赞助的,现在都得自己买,这些穿一次就扔的大牌,对他来说已经不合适了。
乔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非也给我买的,穿着挺舒服的……”
乔良的伴侣叫刘非也,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两人认识很多年了,一直携手到现在。
从前乔良发达的时候,刘非也一直就是那副普通样子,现在他落魄了,刘非也也还是那个样子。白悦欣知道乔良是gay,从前也不是没给他介绍过小鲜肉,但都被乔良拒绝了。
知道她看不起这些,乔良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做人总得往前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都是有可能的,风水轮流转,难道一直要跟过去怄气吗?
时间一长,他也就适应了。
“你有什么打算?”
乔良问她。
白悦欣望着前方的路,有些失神,“我也不知道……”
对于一个明星来说,她的职业生涯当然已经是被毁了。
不仅如此,因为丑闻爆出,父亲气得心脏病发,也已登报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白家也是J市的老牌家族了,白悦欣的外公从前是市里的领导,父亲白锐锋当年企业也做得很大,有一段时间白家真的是风头无俩。
白悦欣从小就生得美,那时大家为了巴结她家里人,对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那个时候,她真的过的是公主一样的生活。
不过后来,外公就去世了,父亲也生病了,母亲毅然将公司转手,从那个时候起,众星捧月的生活就离她渐渐远去了。
虽然现在大家提起白锐锋都还算尊敬地称一声白先生,但白悦欣知道父亲在J市的威望早已消逝,她虽然也念着贵族学校,也和同龄人一样出国留学,说起来也算是个白富美了,但和真的白富美是不一样的。
家里没有产业供她继承,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母亲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父亲身上了,其实也不太顾得上她。
她很想再回到外公还在的时候,父亲身体还好的时候,很想再过那种真正的、优渥的,名副其实的豪门生活。
不管是做一个小公主也好,花瓶一样的豪门太太也好,总而言之,不要是那种“虽然还在豪门圈子里,但大家都知道白家已经没落,她其实只是个空壳公主”的生活。
其实要求挺简单的,但是欲望是无止境的,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她一下子就从云端坠落了。
车子开动后不久,白悦欣打开了车窗,低头点了一根烟。
她动作熟练,显然在洛杉矶这段时间没少抽烟。
乔良目光惊诧。
白悦欣从前不抽烟的。
倒不是她多么洁身自好,主要是抽烟对皮肤不好,白悦欣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基本上除了一些场合逢场作戏会点几根烟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是不抽烟的。
她掏出的是一盒白色的香烟,香烟盒上手绘着一朵茶花。
乔良听说过这个牌子的香烟的,据说已经停产了。
香烟盒子的边缘上印着一行小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不知道她在哪里买到的。
烟管很细,白悦欣十根手指上涂着嫣红的指甲油,烟夹在手上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
和她从前清纯高贵的形象不同,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颓废。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就算颓废起来也比旁人美很多。
短短半年,白悦欣眼角已生出了一丝鱼尾纹,她现在皮肤状况不太好,但底子仍然在,未包养和打理的卷发看上去有种颓废美感,她现在的眼神,比从前多了很多内容。
生活的磨砺,瞬间就能让人成长,看见她这幅样子,乔良在心底叹了口气。
起码她现在应该不会幻想着什么公主一样的生活了。
从前东华也多次计划过要给白悦欣转型,但是每次都失败了,白悦欣演不了那种有内容的角色。她演来演去都是她自己——一个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公主。
她大概也不想长大,就想一辈子做年轻、高贵、美丽、任性的公主,公司再怎么转型包装也没用。
其实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那样的丑闻,白悦欣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会很有市场。
人们喜欢看高贵典雅的公主,却更爱堕落的天使。
可惜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看看伯父和伯母?”
一团烟雾从白悦欣口中吐出,她嘴唇涂得很红,张嘴吐烟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暧昧。
青白色的烟雾一时弥漫在车厢里,笼得白悦欣整个人的脸庞都有些不清晰,“算了。”
回去也没什么用,回去大概只会加重父亲的病情,母亲也没什么闲暇管她。
乔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如果不回家,那她又回国做什么呢?难道想卷土重来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听说,严易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开了一家饭馆?”
她说起饭馆两个字,语带鄙视,似乎很瞧不起对方这股小家子气似的,言语之间,似乎跟从前嘲笑那些有了一点名气就上淘宝卖衣服的网红一样。
白悦欣久在国外,不了解行情也是有的,乔良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食园现在真是火得一塌糊涂,一饭难求。
这还真和严易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味道好,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白悦欣出事后,乔良那阵子状况也很糟糕,刘非也经常带他去散心,有一次带他去的就是食园。
不过那时候乔良并不知道食园是连盼开的,只是觉得很好吃,就是那种吃起来让人感觉很幸福,好像人世间再多不悦的事都无关紧要的那种感觉。吃了一次,就想去第二次。
后来知道食园背后的主人竟然是连盼后,乔良的感觉很微妙。
因为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后面大概也清楚了,就是因为白悦欣惹到了连盼,才被严易痛下杀手的。
要论是非,真的很难说清楚。
虽然情感告诉乔良应该站在白悦欣这边,但去过食园后,乔良心里却早已明白,连盼根本就不像白悦欣以为的是那种“傍大款卖色相”的人,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不,准确地说,至少是有两百把刷子的。
因为食园火爆,后面刘非也再约的时候,就一直没约到,两人念念不忘的,计划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没想到白悦欣也知道了这件事。
“对,叫食园,生意还蛮好的。”
岂止是好,简直就是爆棚。
她这么问起,乔良突然有点摸不清她的打算。
“悦欣,你难道还想……真的……没必要的了……”
他话说的含糊,后面的内容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意思是很明显的。
上一次白悦欣仅仅只是找人给连盼泼了一盆脏水,就遭了这么大一个反噬,如果这次她还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话,乔良丝毫不怀疑,以严易的性格,绝对会送她下地狱。
那个男人在商场上就像个恶魔一样,毫无感情可言,至少对白悦欣,丝毫没留什么情面。
“你害怕了?”
白悦欣看他吞吞吐吐,顿时笑了一声,“你别想多了,我就是想去看看而已。我现在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还能做什么?”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白悦欣又点燃了另外一支,她似乎烟瘾很大。
她说的是实话,乔良只得点头答应,“我帮你约约看。”
再回到食园这边。
争吵还在继续。
杨小葵扯着连盼的袖子,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哭得几近晕厥,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张妈在一旁看得着急,连忙去扶她。
三个女人扯在一起,不知外情的,还以为在哭丧。
袁子晋得知状况,立刻就跑到南风院把严易给拉过来了。
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语言逻辑也有些混乱,“连盼跟小葵两个吵起来了!不!打起来了!”
连盼是不可能跟人打架的,严易知道袁子晋估计是夸大了事实,但还是立即放下手机的pad跟他一起去往厨房。
离厨房还有几步路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杨小葵的哭声,还有张妈的劝解声。
连盼的声音,一个词儿都没听到。
严易绕绕过去一看,三个女人果然是扯在一起,杨小葵两手抓着连盼的袖子,膝盖呈半弯曲状,似乎又想给连盼下跪,嘴巴里还不知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因为带了口罩,她又在哭,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连盼穿的是一件中袖的一字领T恤,杨小葵扯得用力,连盼半个肩头几乎都快要露到外面了。严易一见,立刻皱眉,一脚上前直接把杨小葵给踹开了,顺手就把连盼给搂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
成年男人的力气是十分可怖的,杨小葵身子单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他这么一踹,直接往后栽了下去。
厨房旁边种了一丛花草,边缘就是用半块的方砖砌起来的,尖头朝上。露在地面的只有方砖的一部分,是个小三角形,一丛的矮三角码在一起,围在厨房外的墙根下,呈两个长方形,里头花草葱郁。
严易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在场的张妈、袁子晋,包括连盼都完全没料到他竟然上来就是一脚,杨小葵往后一倒,脑袋正磕在矮砖往上竖起的一个尖上。
食园已经建了好多年了,砌花丛用的小方砖还是以前那种老式的青砖,硬度非常大,不过边缘经常有人踩踏,上面长满了青苔,倒不是很锋利。
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一股暗黑的血迹顺着方砖角缓缓流了下来,杨小葵脸色发白,当即昏了过去。
袁子晋直接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严易,“你……你杀人了……”
张妈吓得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闭上你的乌鸦嘴!”
她蹲下身子来,哆哆嗦嗦用手指探向杨小葵的鼻底。
当然还有气,大家主要是被刚才那一滩血迹给吓到了,电视剧里每回一出现这个场景就是要死人了,大家都被荼毒地不轻。
严易皱眉,拉着连盼又往旁边站远了一些,似乎很嫌弃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他根本就不关心杨小葵的死活,何况他自己踢出去的脚自己心里也有数,死不了人。
门外的两个保镖接到电话后立刻就赶了过来,开车送杨小葵去医院。
出了这么一件事,食园下午的预约当然是全部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