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纷纷讨论,肖鸿义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他是老江湖了,稍微一翻开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对杨小葵的第一眼良好印象主要来源于连盼,在食园那盘麻婆豆腐,却又直接让他从心底里不喜这个瑟缩的小姑娘。
人犯错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她当时那个态度,泪眼哗哗的,一副委屈扒拉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连盼这个师傅把她怎么着了呢!
不过他是长辈,又是个男人,在当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过心底里却对杨小葵有了一些看法。
如今连盼手伤未愈,又发了这样的微博,就算不知事件的始末,肖鸿义却依然坚定不移地站在连盼这边。
他也是厨子,最初一早是想挖连盼过来,不过后面和连盼越接触得久,肖鸿义就对这个小姑娘越钦佩,也愈发明白,连盼是绝不可能屈居人下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心眼好,人也好,说话做事,都是不卑不亢,一身正气,要不是自己儿子才上初中,肖鸿义简直都有心让连盼给自己做儿媳了。
他每回大摇大摆上食园,摆明了就是去偷师的,连盼却从未藏私,说实在的,这份气度,在J市乃至全国,都是少见。
连盼是真心希望中华美食发扬光大的,她对食物的热爱和虔诚,肖鸿义感受地到,因此也很能理解为什么上次发现杨小葵的麻婆豆腐有问题后,连盼会生气。
人有时候技艺差一点没什么,勤能补拙,但一个人如果态度有问题,那是很严重的,有时候甚至根本就没得救。
肖鸿义也是很看重态度的一个人,湘菜帮的那些个弟子,好些都被他猛抽过,他是个暴脾气,从前发起火来都是直接拿大勺敲人的,可不像连盼,只是板着个脸训人而已。
弟子们跟他时间长了,油是油了些,但做起菜来,那都是相当认真的。
“女人就是事多,怎么还撕起来了呢?”
老三拿着手机,回头又刷了几下杨小葵的之前发的微博,忍不住笑道,“这女人也是绝了,人家早把她开除了,她居然还住在食园里跟没事儿人似的!”
肖鸿义瞥了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大家能想到的,杨小葵没道理想不到,这女人心思太重。
或许正是因为笃定了连盼不会开除她,所以才做了某些事情,激怒了连盼。
肖鸿义当即就转发了这条微博。
湘菜帮_老肖V:要想学做菜,先学会做人。转发//连小厨V:因二厨@杨小葵违反食园食材管理条例,对顾客使用了不新鲜的食材,现已被食园开除(该道菜并已被及时替换),广而告之,望各位厨界同胞引以为戒。
老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师傅,您知道怎么回事儿吗?就在这儿乱说话!这年头网上有多乱您知道吗!”
一个不好,就要惹一身骚,尤其师傅还是个大V。
不过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叫杨小葵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肖鸿义白了他一眼,“有时候在这儿玩手机,我让你泡的海参你洗干净没?”
老三悻悻地将手机揣进了兜里,忍不住咕哝,“泡半天又不让我做。”
肖鸿义一抬手,肥厚的中指直接在老三头上敲了个大板栗,又抬高声音冲厨房里忙活的众弟子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你们以后都离那个姓杨的小姑娘远一点,那丫头心术不正!”
这种刚出社会的小麻雀,一张嘴就直接让人望到了底,偏偏还自以为自己聪明地很。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同情起连盼来了,这姑娘今年是流年不利,赶明儿让老婆去庙里给她求个平安符戴戴,去去晦气。
肖鸿义一出声,无疑就是铁证,杨小葵粉丝瞬间就掉了好多。
那天吃菜的事,也有食客是有印象的,明明点的是盘豆腐,后面却硬生生换成了佛跳墙,后面也没多收钱,大家都喜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自己赚到了。
虽然杨小葵过去也是食园的人,虽然那盘豆腐也没几个人吃到,但是事后回想起来的人,却都忍不住为连盼点赞。
豆腐什么价,佛跳墙什么价?
老板对食材的认真程度,可见一斑了。
杨小葵没料到舆论居然是这么一边倒的趋势,一边骂她,一边还要表扬一下连盼大义灭亲之类的,翻了几页评论,杨小葵气得七窍生烟。
原先那些每天在微博底下追着她大喊女神求饭的人,此刻却都反过来骂她心机婊,杨小葵酝酿了半天,一条微博写了删,删了写,好不容易勉强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柔弱的白莲花形象,正准备发送微博呢——手机屏幕突然一黑,没电了。
她气得在荒野里直跺脚,脚上才震了一震,膝盖上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白天在食园里被猛磕了一下,后面又被扔下了车,腿好像有点崴到了。
夜里草地上露水深重,荒郊野外凉意重重,荒凉的国道上这一段路的路灯十分稀疏,照亮的范围也不大,杨小葵只好蹲在路灯不远处,时不时朝路上探望。
大概到半夜的时候,白悦欣说的来接她的人终于到了,对方一看她跟猪头似肿胀,又带着一块黑印的脸差点没吓个半死,当即对着窗外呸呸呸了三声。
这是民间的土方子,人在野外要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吐口水,骂几句脏话,可以驱邪。
被当做“邪物”的杨小葵被人喷了一脸口水也不敢说什么,她一个人在野外怕得要死,此刻只巴不得赶紧离开,捂着自己的脸就上车了。
与此同时,左荣轩的案子很快也到了二审。
一审的判决比类似案件量刑要重很多,左荣轩被判了六年,立即执行。
因为儿子出事,左荣轩妈妈似乎也不疯了,很快从疗养院出来,找了律师到处替儿子周旋。因为不服一审的结果,他们又上诉提出了二审。
连盼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她正在食园旁的小山上给捡荔枝木。
荔枝大丰收,吃都吃不完了,被严易请人收割后直接投放到了市场,打的食园商标,卖的很好,不过只有J市有卖,其他地方想买还买不着。
剩下很多剪下来的荔枝条,连盼背着一个竹筐,一根根捡起来,准备晒干了后面当柴用。
荔枝木是上好的燃木,燃烧后带有果香,用来烤鸭烤猪烤羊都是很好的,眼下手还没那么灵活,切菜颠勺不行,做点别的却也不是不可以。
她坚持要做事,严易也拦不住她,只好陪她一起,两人都穿着极其简单的T恤和长裤,头上戴着草帽,活脱脱一副农民样子。
法院的人爬到半山头,看见传说中富可敌国的严易手上还带着个袖套在地上捡树枝,脸上的表情真是相当精彩。
第235章 要叫爸妈
法院的人爬到半山头,看见传说中富可敌国的严易手上还带着个袖套在地上捡树枝,脸上的表情真是相当精彩。
左荣轩的这个案子,虽然没有被媒体报道,但是背后关注的人很多,一是严家上下打点,二是左荣轩的母亲也找了不少关系,上下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法院的人也不敢怠慢。
按正常流程走下来,左荣轩这量刑确实算重了,但严家请的律师是国内享有盛名的铁Aimee,律师是个铁娘子,最是嫉恶如仇,手上从未有过败绩。
左荣轩这个案子可权衡的余地也很大,往大了可以说是杀人未遂,往小了只是故意伤害,就看怎么打官司了。
不过以他造成的社会伤害情况来说,六年确实有点重,不过要说罪有应得,也说得过去。
其实法务都有点不太理解,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上诉的?这是想上诉就能随便翻案的吗?得罪了严家,只被判了六年,左荣轩该偷着乐才是。
有时候一个案子,不仅仅是是看案件本身,背后人物的社会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虽然都说法不枉情,但这就是目前的社会状况。
至少在目前来看,案子倾向受害人的优势是很明显的,连法务都觉得左荣轩此刻应该感恩戴德了,否则以严家的势力,再随便整出点什么来,他这辈子都葬在监狱里也有可能。
不过外人这么想,左荣轩可不这么想。
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关押的日子一天也呆不下去,母子俩一见面就是抱头痛哭,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哪里还会想六年是好还是坏?
被暂扣的日子,左荣轩一天也过不下去!
何况他从心底认定是严易杀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对过往的事又是含糊其词,不肯明说,事情走到这个份上,两人都觉得严易简直是在赶尽杀绝。
如果说非要一命抵一命的话,左宗泉的死,早就应该已经偿还了左家的罪恶了,为什么又要把祸事殃及到下一代身上?
左荣轩如果在监狱里呆上6年,出来都有30岁了,他最好的年华都将在监狱里度过,在左荣轩的母亲看来,左荣轩研究生都还没毕业,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
一个孩子,一时冲动,伤了一个女孩的手指,就要被判六年刑吗?这根本就不公平!
左宗泉的股权已经归还了董事会,但左家这么多年在J市,或多或少,也有几分薄面和交情,左家坚持提了二审,按照流程来说,她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所以搞得上下都很为难。
上头叮嘱了,传票务必亲自送到那个名叫连盼的姑娘手中,所以两名法务人员这才吭哧吭哧跑来食园爬山。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传说中大总裁严易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其实天气挺热的,但山里的生活好像是静止的,和山外浮躁的都市完全不同,两人突然就有点羡慕起在山头捡树枝的严易夫妇了。
山头烈日炎炎,天空湛蓝如洗,偶有几朵浮云挂在半山腰上,山间吹来微风,带来几声鸟鸣,好像时间一下子就慢下来了。
所谓不限鸳鸯不羡仙,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连盼带着草帽,脸蛋让日头给熏得红通通的,看见两名法务穿着制服过来,显然有点惊讶。
严易本来站在她旁边,一见人上来,立刻就往前,挡在了连盼面前。
两名法务这才留意到,附近的两株荔枝树下,还站着两名黑衣黑裤的保镖,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手指居然都是摸在裤兜里。
这是带枪的意思吗?
随身携带枪支可是违法的!
但是这几人显然很有分寸,手也没拿出来过,就那么揣在兜里,枪支也只是法务人员的猜测,两人也只好当做没看见。
一路爬山过来,两个小兵都出了一身的汗,其中一名法务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传票,递给严易,“严先生,我们是来送传票的,被告的母亲任女士向上一级法院提出了二审的请求,请您务必出席。”
实际上,是原告要务必出席,不过之前来的时候,连盼全程都没有说话,一直是跟在严易旁边,所以这回法务直接是把传票给了严易。
反正严先生到时候肯定是要去的。
严易拆开传票看了一眼,连盼也凑过身子看了看,很显然,严易要更不高兴一些,连盼还相对还淡定。
她用左手接过传票,重新折好,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斜包里,又冲两人道,“山上热,我给你们摘荔枝吃。”
荔枝是分批采摘的,因为一旦摘下,很快就会变得不新鲜,所以没吃的就还留在树上。
不过几人停留的树附近基本都没什么荔枝了,连盼往里走远了一些,严易要跟上,被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片刻之后,连盼回来了,背后用来装荔枝木的小背篓里果然装了红累累好几大串荔枝。
两名法务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们一路爬山上来,真的又累又渴,而且这个荔枝红艳艳,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山体附近都是埋了水管的,隐在草丛里,也不明显,连盼招呼两人到树荫下面坐着,又在一旁的草丛里摸了摸打开了一个水龙头,不一会儿,法务便看到树荫底下一个绿坑里蓄满了一小坑的水。
坑底长满了青草,草叶被水珠浸地莹莹发亮,连盼卸下背篓,将荔枝丢进了坑里。
她态度和蔼,两名公务人员不由得放松许多,其中一名还大着胆子去小坑里摸了摸,大约是水管埋在地下的缘故,水摸起来极为冰凉,很舒服。
在连盼的招呼下,几个人就在树底围了一个圈,从水坑里捡被凉过的荔枝吃。
和严易一起坐在树底下吃荔枝,说出去只怕可以吹上好几年吧?两名法务一边剥荔枝,一边又觉得此情此景,真是有些不真实。
连盼右手有伤,便只是用左手剥荔枝,右手两指捏着荔枝壳儿,左手颇为笨拙地剥着。她速度比周围人要慢一些,法务看在眼底,不免对这个小姑娘更加心疼。
要说这个左荣轩,真不是个东西,伤人伤哪儿不好,干嘛伤一个小姑娘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右手呢?
不对!别说是右手了,就是左手也不行啊!
伤哪儿都是不对的!
几人闲聊之间,大家就案子简单讨论了一下,法务吃了连盼的荔枝,难免就多向着她一些,在想起左荣轩最近哭唧唧的姿态,对他更加鄙视。
左荣轩妈妈任石兰找了关系,怕左荣轩在看守所吃苦,所以左荣轩是单独关押的,都不和别人呆在一起。按理说,这条件已经是最好了,这小子居然还天天在看守所里哭,说饭菜吃不惯,睡也睡不好,每回他妈来看他,两个人抱在一起,跟哭丧似的。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这里头有多大冤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