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果断离开,要么坚决留下。因沐羽尘的那句话,因他坚定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因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手,让她选择了后一条。
“不要惊动殿下。”安浅夜认真嘱咐。在西子湖边,她和霍云洁有口头协议,但如今情况有变,她单方面毁约,那霍云洁有知情权。
小半个时辰过去,安浅夜在坐立不安中,总算等来了霍云洁的回信。侍卫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便躬身拜退。
“姑娘。”小丫鬟福了福礼。
“又见面了。”安浅夜颔首。她记得,这是兰芬,在游西子湖时,一直跟在霍云洁身边。
她偷偷摸摸瞄了瞄周围,拉着兰芬蹲在树下,问道:“郡主很生气吗?”她心里有点悬,怕霍云洁一个想不通,就黑化了。
兰芬脸色不善,板着脸冷漠道:“郡主沉默很久,派奴婢前来回话,既然姑娘如此坦诚,那她也如实相告,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安浅夜垮下了脸,苦兮兮地道:“好吧,我原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沐羽尘言道给她最好的,而她也弃了安生日子,两人的未来,想必是困难重重。
“郡主还言道,此为你与她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向二殿下告状。”兰芬冷冷道:“而作为报酬,她不伤你的性命,且每次在动手前,会提前告知你一下。”
安浅夜怔了怔,回道:“好。”这话也合她之意,她不能总靠着沐羽尘,让他帮她遮风挡雨,自己也要试着面对刀光剑影的京城。
当然,若是情况太危急,她敌不过,就只得找人帮忙。毕竟,小命第一。
小丫鬟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讥笑,“黎姑娘,郡主的第一击将至,还望小心。”她福了一礼,拉长了一张脸,转身离开。
安浅夜愣了下,很快惊呼道:“这么快?”她的目光扫向四周,只见树影缭乱,园子里空旷寂静,只闻鸟声,不见人影。
“在哪呢?”她狐疑。这是二皇子府,霍云洁只要不傻,便不会在此动手,但霍云洁的话撂在这,总不会是在恐吓她。
“沐羽尘!”安浅夜惊醒。她怎么忘了,霍云洁的目的,是为了拆散她和沐羽尘,不一定要针对她,也可以从沐羽尘那里入手。
她在园林里转了一圈,望着青翠草木,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这是哪?她在哪?来时的路在哪?皇子府的人呢?谁来给她带个路?
咚咚咚!三下轻轻的敲门声,小厮轻声唤道:“殿下?”待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领着一个人进来。那是个青衣仆人,按衣袖上的标识来看,应该出自镇南王府。
“郡主让小奴送来一封信。”他双手递来。
沐羽尘展开信,大致看了看,太尉凑上来问道:“写的什么?”他淡淡回道:“安乐郡主言称愿成人之美,但希望我深思熟虑,莫为一时赌气,而让丫丫空抱希望。”
黎姑娘派人传话向我坦白。我得闻太尉入府,想必大人劝说了殿下,而殿下要强,必会反道而行,因而对黎姑娘许诺。若殿下是真心,我愿祝福两位——霍云洁的原话。
“什么意思?”太尉一脸莫名。
沐羽尘叹息道:“她是在给我泼一盆冷水,以退为进,既达目的,又显气度。”
太尉琢磨过味来,一拍大腿,“霍家丫头是指你不是真心对二丫许诺,而是在和老夫赌气?”他啧啧出声,“我虽疼二丫,但仍向陛下请旨让你娶霍丫头,她的确适合你。”
霍云洁不论是家室相貌,还是品性、能力,都能帮得上沐羽尘,都适合当二皇子妃。
太尉正色道:“能有一人,明你心意,助你成业,幸之!”
沐羽尘却是摇头,笑着回道:“能有一人,以柔弱之躯,尽全身之力,为我识书礼,陪我担风雨,生之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 安浅夜:能不能别这么正经地说情话?(=^▽^=)
沐羽尘(微笑脸):等我不正经时,你会怀念我正经的时候。
第30章 山雨欲来
青衣仆人低着头, 目光一闪。沐羽尘说话时, 根本就没避着他, 意味着什么?这便是借他的口, 去向霍云洁传话。
他想到自家郡主的嘱托, 抱一线希望地问道:“二殿下可要回信?”
“安乐郡主聪慧, 必能明我之意。”沐羽尘淡淡道。事实上,他对霍云洁印象不错,对她很是欣赏,但也仅于此。
如君子之交,互为欣赏, 但总不交心。大约是霍云洁和他一样, 心思太沉。两人纵然在一起,也无法敞开心扉, 去完全信任对方。
青衣仆人拜了拜, 退了出去,在府邸偏门和兰芬相遇, 一同回了镇南王府。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够格从正侧门进出的。
“能得一人, 生之大幸!”霍云洁轻语, 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脸上怔怔的, 目光有点暗淡,而后道:“殿下是在告诫我呢。”
她传信过去,指明是黎二丫先行传话, 暗指其挑衅在前,以沐羽尘之慧,必能一眼看出其中蹊跷,故当她仆人的面盛赞黎二丫。
“郡主……”兰芬唤道,有些担忧。她也听明白了,那二皇子是在警告她家郡主,让她别耍小心思,否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云洁摇了摇头,“棋差一招。”原本有她后面的话在,沐羽尘如遭冷水淋头,便会清醒过来,对此事会有不同看法。
可惜,她未曾料到,那位山贼姑娘会为他识书礼、陪他担风雨,以致他完全倾向了对方,而对耍心思的她心生不满。
“你再跑一趟。”霍云洁吩咐,淡淡道:“告诉黎姑娘,我的第二击将到,让她小心。”
兰芬一惊,问道:“是否不妥?殿下刚刚才告诫,我们若再动手,会令他生嫌的。”
“谁说要动手?”霍云洁笑了,轻哼了声,窝在软榻里,“本郡主气不顺,意难平,吓一吓那位黎姑娘,不行吗?”
有沐羽尘那一句警告的话在,她一整个下午都不会开心,那自然不能让别人好过。
皇子府的园林里,假山假石陈列,青萝紫藤遍地,草叶绿莹莹一片,观赏花、树长得极好,几只鸟儿栖在树上。
安浅夜寻到了个秋千,正蹲在上面,荡了几个来回,见一行人拥着一人过来,忙跳了下来,一脸感慨,“终于来人了!”
“大胆,敢拦咱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那人嗓音很怪,面色很白,年纪不算大。
安浅夜扫了他一眼,估摸着这是个公公,应该是从皇宫来的。她眼珠子一转,立即转变脸色,驳斥道:“跑二皇子府来逞威风?”
甭管这人是哪来的,趁其身份未明前,她便可呵斥回去。
“放肆,咱家代表陛下,是替陛下来传口诏的!”公公横眉竖眼,声音越发尖细。
安浅夜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淡笑,微微偏了下头,“此地被我承包了,你想从这里经过,先交一些银子。”
按理说,宫里的公公该当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可他在皇子府嚣张跋扈,不合乎常理,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对沐羽尘的敌意很深。
“放肆!”公公喝道。他目光阴鸷,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他自然清楚,面前的这名女子,深受沐羽尘的宠爱,若是伤了她……
侍卫一惊,忙拦在安浅夜的身前,拱手不卑不亢道:“徐公公,黎姑娘自入我二皇子府后,从未有人呵斥她,徐公公是否过了?”
见几名侍卫严阵以待,安浅夜狐疑,仔细打量徐公公,莫非他有大来头,真不可得罪?她小声问道:“这个公公很得势?”
后边侍卫往左前移一步,言简意赅:“徐公公曾是禁卫军统领,属大皇子右相一脉,后无奈辞去统领一职,入宫做了公公。”
“是殿下动的手?”安浅夜恍然,咂了咂嘴。她能联想出,应该是沐羽尘从中做梗,否则徐公公哪里会敌视他?
禁卫军非同一般,护卫着整个皇城,也掌控着整个皇城,而其统领,却是大皇子、右相一脉的人,怎能被容许?
侍卫低声答道:“在四年前,殿下明,陛下暗。因此,殿下得到兵马,守北边边境。”
安浅夜明悟。原来隆嘉帝也动了手,只是由沐羽尘背黑锅。转瞬,她又笑开,沐羽尘可真狡猾,除掉了徐公公,一来拔除大皇子的爪牙,二来借此博隆嘉帝信任以掌握兵权。
“他估计后悔死了。”她嘀咕。可不是嘛,隆嘉帝除掉了只豺狼,却引来了一头猛虎。
“偷偷说些什么?”徐公公喝问道。他很敏感,怕人笑谈自己的过去。
此时,杜青匆匆赶来,一见这仗势,便大致明了,笑道:“徐公公,请随我去见殿下。”
徐公公脸色稍霁,但依旧尖着嗓子道:“二殿下口味奇特,竟看中个粗野女子。”
安浅夜白去一眼,“小女子听闻,公公曾是禁卫军统领,英姿猎猎、威风八面?”往人伤口上撒盐,一向是她最擅长的。
杜青暗道不好,这小姑奶奶牙尖嘴利,口才甚是犀利,一下便将徐公公得罪死死的。他打着圆场,转移话题:“公公是来传口诏的,快去吧,殿下还在等呢。”
“不了,咱家赶着回去。”徐公公冷声道:“请转告殿下,陛下决意三日后去围场狩猎,王公贵臣皆去,望殿下通过测试。”
“何意?”杜青惊声问道。
徐公公本沉着一张脸,闻言却扯出一丝笑容,回道:“皇子封王,当在狩猎里名列第一,此为古例。陛下以为,殿下纵横沙场,必能张扬风采,故启用已弃古例。”
“殿下自然神勇。公公,请!”杜青笑道,不亲自送,仅派几个侍卫送徐公公离开。
“又是针对殿下的。”他自语,向安浅夜轻声道:“黎姑娘,殿下让我来寻你呢。”
一见到沐羽尘,安浅夜便冲上去,紧张地问道:“安乐郡主派人来过吗?”
沐羽尘回道:“她派人来了,但人已经走了,你放心。”
“殿下,三日后狩猎……”杜青道,详细补充。
沐羽尘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他封我为王,虽说是另有目的,但还是怕我势大,想压压我的锐气。”
“我不会骑马狩猎,到时能跟去玩吗?”安浅夜期盼地问道。她留在皇子府,也是无聊。
“自然可以。”沐羽尘笑了笑,“天色尚早,我陪你去城外,教你狩猎骑马。”
“那我去换身衣服。”安浅夜立即兴奋起来,腾腾跑回自己的碧云院,但没高兴太久,因镇南王府的侍卫过来,向她传达霍云洁的话:第二击,将至!
“如此紧凑?”她咬着牙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霍云洁:⊙?⊙!不吓一吓你,本郡主意难平!
安浅夜:你会后悔哒!╮(‵▽′)╭
第31章 万点伤害
城门口的人往来繁多。一辆马车经过, 后边跟着数十护卫。车前左上方有龙纹标识, 显示了车内主人的身份。
安浅夜卷起一角帷幔, 目光四处扫视, 因担忧着霍云洁的第二击, 怕自己不慎中计。
“怎么了, 心神不宁?”沐羽尘问道。
“就是怕嘛,要小心点。”安浅夜回道,倒没将霍云洁抖出来,尚且顾念着两人间的约定。
沐羽尘失笑,随口回道:“你胆子大, 谁能吓着你?”
安浅夜斜眼瞧他, 估摸着他对她有误解,便轻咳了声, 解释道:“其实, 我的胆子很小的,是个又软又萌的姑娘。”
沐羽尘虽不知“萌”为何物, 但却知“软”为何意,当即问道:“双手抱起我、单手举起陈伯的软萌姑娘?”
安浅夜瞪着他, 还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
见此, 沐羽尘立即改口:“放心, 软萌的姑娘, 有我在,别担心。”
安浅夜这才满意,靠在毛绒绒的貂皮上, 捻起一颗荔枝,将它剥了皮,塞入嘴中一口咬碎,甜腻的汁液润湿了口腔,“味道很甜。”
“你也尝一尝。”她再剥了一颗,递了过去。
沐羽尘接过来吃下,再以手帕擦了擦手。事实上,他不喜欢太甜的,但考虑到小姑娘们都喜欢,才命人准备着给她路上止渴。
“可有向你外祖父打听我父亲的事吗?”安浅夜问道,又剥了颗荔枝塞入口中。
沐羽尘回道:“他是外祖父手下一员副将。这些年来,你母女二人占山为寇,劫了不少商旅游客,在那一带作威作福,原本早该被清剿,但都让外祖父派人打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