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喜极而泣,白日做婢女、晚上当侍妾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白日里,照顾他起居换药,晚上时不时亲亲,还得抱着他睡。
他的理由很充分:你若不抱着我,那我半夜不慎翻身,压到伤口怎么办?
“不了。”沐羽尘微笑着回道。白日里,他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安浅夜收去碗筷,让侍卫去清洗,趴在车窗上看向外面,笑眯眯地道:“我快到家了,你往后注意点,应该不会有事。”
经过十几日的休养,他的伤口已愈合,只要没有剧烈运动,便不会出问题。
“离了我,你很开心?”沐羽尘目光一沉,非常不悦。十几日来,亲密接触过数次,她就没感觉到他的心意么?
安浅夜左顾右瞧,就是不作答。这些日,她事事顺着他,面对他的容貌,要抱给抱、要亲给亲,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朝脱困吗?
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终得自由,她能不高兴吗?
分别的时刻,在她万分期待下来临。临走前,她怀揣着五千两银票,絮絮叨叨一阵,嘱咐沐羽尘小心,言语间倒也有关切之意。
由始至终,沐羽尘只有两个字:“丫丫。”
安浅夜讪讪的,一番话说不下去,因觉得自己有点渣,似是一个负心汉,便朝他挥了挥手,笑道:“珍重,预祝你凯旋!”
她转身跑向山寨,那是一条直路,有一刻钟路程。旋风寨还是老样子,总共也不到五十人,还有老人和小孩,俨然似一个山村。
安浅夜循着记忆,一路直奔黎丽华的屋,路上遇上好些山贼,都盯着她瞧个不停。她纳闷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有人笑着答道:“出门一番,变了大模样。”
“自然越变越漂亮。”安浅夜毫不脸红。细说起来,她离开山寨也仅一个月,或有细微变化,但不至于变太多。
那人笑道:“出去一趟,倒是俊俏多了。”
“二丫?”她刚进门,便听一声大叫。黎丽华自她身后跑来,一把抱住她,哈哈大笑着,“总算回来了,我原想着去寻你呢!”
“娘。”安浅夜转身搂住她,却见她一怔。
黎丽华惊奇道:“二丫,你的脸咋变了点?”
“很明显吗?”安浅夜狐疑,随口寻了个理由,“可能长开了些,女大十八变。”说罢,她自怀里取出银票,“娘,收好!”
“五千两?”黎丽华惊诧,啧啧道:“京城的人,出手就是阔绰,可惜不能去打劫!”她让女儿上京,原是为拿回几百两伙食费。
安浅夜小声道:“咱们寨要搬到别处,估计需要花一大笔钱。我手里还留有三百两,先说好,这是我的小金库,不能上交!”
黎丽华喜道:“搬个家,用不了五千两,会剩很多的,回头娘给你置办些首饰,再给你存一些嫁妆……你这番打扮真美。”
她微微蹙眉,思忖道:“若还有多剩的,我们用去做些小生意。二丫,你也大了,是该寻个人家,一直做山贼没好人家求娶。”
士农工商,商虽为最低,但也算正经人家,总比做山贼要好。她得为女儿打算。
“大当家的,不好了!”杜河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累得瘫坐在地,脸色发白,“山下、山下来了、来了一群官兵……”
黎丽华一怔,难道有官兵剿匪?
安浅夜忙问道:“多少人?”
“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人,要、要不我们跑?”杜河断断续续问道。
“来得太突然,我们赶不及。”黎丽华沉吟,看了安浅夜一眼,嘱咐道:“二丫,我下山去探探情况,尽量稳住他们,你负责带所有人跑离,能走多远走多远。”
“娘,我同你一起去。”安浅夜苦着脸道。因为,她觉得山下的是沐羽尘。他手里有一万兵马,又距此地最近,舍他还有谁?
果然,他不会甘愿放开她,必有后招。
黎丽华劝道:“二丫听话,你先走,山下还不知什么情况,娘不能让你出事!”
“山下的,应该是‘尘公子‘。”安浅夜回道,简洁讲述自己和沐羽尘的一番爱恨纠葛,“我若不去,娘和他是谈不妥的。”
黎丽华一听,大怒道:“这小兔崽子,觊觎我女儿,还敢带兵前来,吓唬谁呢?!”
黑压压的兵将林立,整体气氛肃穆。沐羽尘立在前边,一身黑色长衫,发如墨,体如玉,眉目疏朗,英姿伟岸。
压力有点大。安浅夜发现,见此震撼一幕,不止自己有点怂,囔囔着教训小兔崽子的黎丽华也怂了,硬着头走上前。
母女俩怂着脑袋,慢吞吞走到大军面前。
沐羽尘戴上面具,微笑道:“又见面了,伯母可还好?”
“还行,还行!”黎丽华尬笑道。
安浅夜苦兮兮地问:“咱们不是说好永不再见么?”
沐羽尘默了一阵,回答:“奉皇命,前来剿匪。”永不再见?她何时与他说好了?
安浅夜磨了磨牙,瞪着他道:“你用一万兵马来剿我们不到五十人的匪,好意思?我救过你,你别恩将仇报呀!”
沐羽尘目光柔和,声音冷硬:“解散旋风寨,你们随我回府。放过你们,我犯欺君之罪,只有把你们放在我面前才能安心。”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安浅夜腹诽,承诺道:“我们肯定乖乖的,不用监视我们吧?”
沐羽尘不答,脸上明显写着“拒绝”二字。
“你是故意的!”安浅夜气鼓鼓。她便不信,她一不到五十人的山寨,会让隆嘉帝开尊口,亲自下令剿匪?想想都不可能!
沐羽尘只问道:“应不应?”在他身后,一万兵马陈列,铁甲森森。
“能不应吗?!”安浅夜垮了脸,心不甘情不愿,恼得嘀咕道:“往后就吃你的、喝你的、再睡你!”谁让他眼巴巴找“睡”!
但一想到他的容貌,她又想哭,这是个利他、损自己的主意。
沐羽尘轻声道:“下令吧。”
旁侧,一名侍卫立即转身,高声道:“脱!”
霎时间,一万将士动了,开始卸甲,将戎装脱下,露出了里面的衣服,全都是吉服。
红艳艳的,分外喜庆!侍卫又喊道:“奏喜乐!”
顿时,乐声响起,有打鼓敲锣笛声,配合在一起,很是欢乐喜庆。同时刻,一个又一个木箱被抬上来,木箱上都绑着红布。
“你、你……”安浅夜呆了,这是闹得哪一出?
沐羽尘望着她,微微笑着,言简意赅:“提亲。”
第86章 只欠赐婚
提亲?安浅夜一脸懵。用一万兵马, 弄出这么大的阵势, 结果来一句提亲?
沐羽尘也不怕被御史弹劾吗?
黎丽华感慨地摇头, 难以置信道:“活了半辈子, 没见过这种土匪式的提亲。”打着剿匪的旗号, 真实目的竟是提亲!
沐羽尘微微一笑道:“入乡随俗罢了。”
这话说得实在, 向山贼提亲,自然要用山贼的方式。黎丽华颔首,略显满意,合她的胃口,但被吓着的怨气, 也是要宣泄的。
她把大刀往肩上一扛, 挑了挑眉,一副无赖架势, 问道:“若老娘不同意, 你是不是要命他们穿上铠甲,继续平山灭寨啊?”
安浅夜眼波流转, 笑笑不说话。沐羽尘来硬的,迫她回他身边, 她心里也有点疙瘩。
“伯母见谅, ”沐羽尘回道, 斜了眼安浅夜, 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无奈叹道:“我与她本已互许终生,但经小胖墩一闹, 诸诺均烟消云散,我不得已用非常手段。”
小山贼对他不再有情,且又极其嫌弃他,这其中便会有诸多变故,若她心仪上别的男子……须知,那药效不知何时能解,如今他唯有先将名分定下,再重新培养感情。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思及此,沐羽尘眸色微沉,不容置喙道:“旋风寨不能存了,你们随我回府。吉服在铠甲之下,意思已很清楚。”
她们同意,则着吉服;不同意,则着铠甲。
黎丽华咬牙,暗骂道:小兔崽子真狠!来提亲还端着身份,态度还那么强硬!她重哼了声,昂着头道:“让我考虑几日,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一朝给了你,老娘心疼!”
得知了他的目的,她也放缓了心,总归不会真剿匪,无非是吓唬她们。自然而然的,她拿出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
左右看不顺眼!自家的白菜,就要让猪给拱了,这心情能好吗?
黎丽华一手叉腰,一手扛着大刀问道:“报上你的名字,有无官职在身,家里情况,后院可有侍妾通房丫鬟?”
对这亲事,她是极不满意的。她早知道,沐羽尘来自高门大户,而公子们一般都有姬妾,她女儿脑子一根筋,可学不会争宠。
“娘!”安浅夜咳一声,拉了拉黎丽华的衣袖,当着一万兵将的面,问这些很丢脸的。
沐羽尘却很认真,回道:“姓沐,名羽尘,字仲沉,已封秦王,但尚未举行封王大典,父母健在,家中有一小妹,加冠后便入军中,至今唯有令爱一人。”
黎丽华一挥手,不耐烦道:“有妹,不行,小姑子难伺候,二丫蛮横惯了,可不会伺候人!”说罢,她忽皱眉,一脸惊诧,“沐姓,封王?”沐为皇姓,她是知道的。
“是当今二皇子。”安浅夜低声道,捂了捂眼睛,对这个傻娘,她都没脸看了。
黎丽华呆问道:“就是边境那个二皇子?”在抵御义衍族的边关那里,有一位皇子镇守,她一直知道此事,还知他有继位的可能。
“不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她决然道,脸色阴沉沉的,一把拉住安浅夜的手,赳赳地往回走,“一国皇子,寻我们小百姓干嘛?”
“娘,怎生这么大的气?”安浅夜狐疑,一边被她拖着走,一边往后望去,见沐羽尘静静站着,心里忽有一丝酸涩。
她有所有的记忆,欠缺的,只是那份情。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努力,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总想着他的容貌,心里过不去。
“嗯?”安浅夜惊讶,因发现沐羽尘跟来,而一万兵马停在原地,喜乐声不止。她摇了摇黎丽华的胳膊,“娘,你怎么了?”
黎丽华气道:“二丫,娘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历来皇位争斗血腥残酷,你去跟着瞎掺和什么?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舍了那几百两,省得招惹上这个麻烦。”
那时,她想着来回京城一趟,最多只需一个月,让女儿见见世面也好,后得知女儿签了个盟约,在牧冰再三保证下,才按捺下去寻女儿的心思,只让苏青墨去探探情况。
她虽留在山寨,但总放不下心,这几日正琢磨着,去京城找寻女儿,不想她就回来了。
安浅夜轻笑着小声道,“娘,你放心,大、三皇子已死,没有皇子能与他争的。而且,他有大气运加身,未来应该会成功的。”
“那更不行了!”黎丽华气道,伸来一根手指,在她脑门上一戳,“笨二丫,皇帝都有三宫六院的,妃子一大堆,你一向蛮横又小心眼,能受得了吗?他不是个良人!”
安浅夜嘀咕道:“他应承过,此生只有我一人的。娘,其实他说的对,我们本已互许终生,是我先毁诺的,错在我。”
“要娘说,那诺毁得好!男人那张嘴,可千万不能信。”黎丽华告诫道,目光冷下来,想到昔日的恋人,再想到林淇,心情极差。
安浅夜却道:“但他待我挺好的,一般事都顺着我。”她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就在刚刚,她还想着和他永不再相见,但如今见黎丽华贬损他,又忍不住维护他。
“娘,他长得很俊吧?”她问道。仔细想想,沐羽尘没什么可挑剔的,她所嫌弃的容貌,那也是药所致,倒不是他真的长得丑。
黎丽华撇撇嘴道:“小兔崽……咳,他是生得俊,老娘还没见过比他俊的。”她差点忘了,那是一位皇子,不能随意骂。
忽的,她脚步一顿,问道:“二丫,你没把身子给他吧?”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大都有点风流性子,怎会留着不碰?
昔日,她在懵懂无知时,便是被男人骗了。她傻乎乎的女儿,说不准要沿袭她的路。
安浅夜无语,无愧是山贼,言谈不拘小节。这种事,能随便问吗?况且她也不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