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路上的泥巴讨厌。薛嘉月也担心泥巴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割到脚,就不敢贸然下脚。最后她想了想,干脆就走在薛元敬走出来的脚印里面。
既然薛元敬走过这些地方都还是好好的,那就说明这些地方肯定是安全的。
薛元敬偶一回头,就见薛嘉月正低着头,专注的踏着他走出来的脚印往前走。
他的脚步自然迈的比薛嘉月要大一些,就见小姑娘正一面手中提着柳条篮子,一面努力踮脚将脚步迈大一些,好踏进他走出来的那些脚印里面。
篮子显然很重,可以看到她走路的时候身子都在往另外一边倾斜。
也不知怎么,但看着她白净的小脚这样一步步的踏进他走出来的那些脚印里面,薛元敬止不住的就唇角微弯。接着他不由的转身走过去,不发一语的将薛嘉月手中的篮子接过来自己拎着。
薛嘉月惊讶的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经背对着她在往前走了,背影看上去笔直挺拔,如一株风雪中傲然不屈的青松。
薛嘉月忍不住的也唇角微弯起来,继续踏着薛元敬走出来的脚印往前走。
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秋天总是一个好季节。天空高远澄澈,日光褪却夏日的炎热,开始柔和下来。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能看到草叶上晶莹的露珠,在晨间的阳光中闪烁着彩虹一般的光泽。
这天早上在饭桌上,孙杏花对着薛永福说起了村子里有人进山打到了野鸡和兔子之类的野物:“我亲眼看到周嫂子家的廊檐下面挂满了这些腊货。还有一只很大的野猪,周嫂子正在溪边洗着,又剁成了一条条的肉,说是要趁着这几日太阳好腌起来,晒干,然后再用松枝熏干,做成熏肉。她家院子里面还放了好几个大竹匾,里面晒满了各样的菌菇,山栗子和柿子。周嫂子跟我闲聊,说这些野味和山货一部分留着自家吃,一部分等过几天外面有人进村来收山货了就卖掉换钱。”
薛永福正夹了一筷子清炒黄芽菜塞到口中,然后又咬了一口玉米窝窝头,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没有接话。
孙杏花就很不高兴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撂下手里的筷子:“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人家饭桌上吃的是腌鸡腊肉,时鲜菌菇,我们家倒好,一天到晚吃的都是这些素的,连油都不敢多放一滴。你一个大男人,就天天给自己老婆吃这样的东西?你也不害臊?”
这若是在以前,薛永福还能顶撞孙杏花两句,但是最近他越发的被孙杏花给辖制住了,孙杏花这样骂他,他竟然都不敢回嘴,只呐呐的回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知道的,薛大哥的爹以前是猎人,他跟着他爹学过打猎的。哪一年农闲的时候他不会进山打点野味回来?我又没学过打猎,我就是进山,也打不回来那些东西啊。”
“不会打猎,拣菌菇,山栗子,野柿子这些会不会?”孙杏花很不耐烦的说道,“都说靠山吃山,你倒好,一年到头只知道侍候你的那一亩三分地,能不穷死?拣一些山货回来晒干,等外面有人到村子里来收山货了,换一些钱,给我做一身新衣裳,走出去人家也高看我一眼,你这个做丈夫的脸上也有光。”
薛永福沉吟着:“山栗子和野柿子还好,我认得,至于菌菇那些,我分不出来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不过,”
他看向薛元敬:“你娘还在的时候一旦农闲了就会带你到山里面去拣菌菇,好晒干了卖钱,那些菌菇你都认得的吧?”
薛元敬垂着眼,看不分明他面上的神色,只听到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这不就好了?”孙杏花看了一眼薛元敬,然后又看着薛永福,说道,“左右现在田里地里都没什么事,明天你就让他早起去山里面拣点山货回来,好晒干了卖钱。”
又指着薛嘉月:“你也跟你哥一起去。”
原本薛嘉月见孙杏花又在没事找事,就只低头吃自己的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求战火不会蔓延到她身上来,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蔓延到她身上来了。
她很不想去。于是她就问孙杏花:“我也去?我还小,不会做那些事。进山只怕会拖累哥哥。”
薛元敬抬头凉凉的看她一眼,不说话。
“小什么小?”孙杏花的语气很不耐烦,“过完年你就九岁了。我要是一早就把你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现在你什么事不要做?这会儿让你进山拣点山货你还推三阻四的?”
说着,又探身过来一把将薛嘉月手中的半个玉米窝窝头拿走了:“不会拣山货,那你以后也别吃了。饿着。”
薛嘉月气的,真是恨不能将面前的一碗清炒白芽菜全都倒扣到孙杏花的大脸上去。忍了好久她才硬生生的忍下了心里的这口软气。
又听到薛永福在说道:“只怕旁边山里的山货都已经被人拣光了,要想拣到山货,那就只能往深山里面走了。”
“深山里面就深山里面。”孙杏花忙接口说道,“正好后天是我娘五十大寿,我明天要回去给她祝寿,你这个做女婿的不要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而且我好久没见到我娘了,也想在娘家住两天陪她说说话。到时我们两个走了,留他们两个在家里做什么?正好去深山里面拣点山货好卖钱。”
第18章 一起进山
次日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薛嘉月和薛元敬就已经走在了进山的路上了。
已经过了霜降节气,山道两旁半枯黄的草叶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霜,在晨间的日光下熠熠闪光。
薛嘉月看着走在她前面的薛元敬。
少年一身青布裋褐。想必穿的有些时候了,浆洗的有些地方都已经泛白了。不过即便这样,依然不掩他身上的风姿。
有的人就是这样,身上天生就会有一种气质。就比如说明叔,哪怕他混迹在一群小混混里面,你一眼看过去,也会直觉这个人不会是一般的小混混,以后必然会成就一番大事。
薛元敬给薛嘉月的感觉也是如此。哪怕他现在粗衣布裤,但也总感觉他只是暂且龙困于浅滩而已,只要稍微有点机会,他一定会一飞冲天。
所以薛元敬以后得势是必然的。关键是,他得势以后千万不要因为原身二丫做的孽为难她才好啊。
薛嘉月一面心中默默的想着这事,一面紧走几步追上了薛元敬。
看得出来薛元敬以前是经常进山的,所以自从昨儿得知今日必须进山之后,他就开始默默的准备进山需要用到的一切东西。薛嘉月也凭着自己的想象准备了一些东西。但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平时偷偷积攒下来的一些吃的,还有水之类的东西,至于其他要准备的东西她就一无所知了。最后她想了想,还是跑过去问薛元敬。结果人家只抬头凉凉的看她一眼,然后就一语不发的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了。
薛嘉月:
她觉得这薛元敬怎么就不是个哑巴呢?
不过现在,薛嘉月看着薛元敬背上背着的那一只大背篓,还有腰间别着的砍刀和小锄头,她忽然就觉得其实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她虽然抓瞎,但总有一个靠谱的人。所以她再次下定了决心,进山的这几天一定要紧跟着薛元敬。不然这偌大的深山,她要是走丢了,十有八、九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薛嘉月自穿越过来,平时无事的时候也会眺望周边的这些山。春夏两季的时候山上面自然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放眼望去都是一大片的绿意,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生机勃勃的。而现在虽然已经深秋,有些草木变黄了,凋落了,但是山上也有枫树,黄栌树。特别是经霜之后的枫叶赤红如火,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也明媚了起来。
薛嘉月弯腰在山道旁的一株枫树下面捡了一片掉落下来的叶子看了看,又顺手捡了一根还算粗的木棍子在手上,低头打量了打量。打算要是待会儿她爬不动山了就将这根木棍子当登山杖用。
一抬头,就看到薛元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正回过身居高临下,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他这是见她停下来没走了,所以就特地停下来等她的吗?
于是薛嘉月就很高兴的对薛元敬挥了挥她手里的那根木棍,笑着问道:“哥哥,要不要也给你捡一根木棍?待会儿你要是走累了可以拄着这个走。”
薛元敬用一种类似于看白痴的目光看她一眼,然后一语不发的转过身继续抬脚往前面走。
薛嘉月:
她总觉得她这是得罪薛元敬了。但是苍天在上,她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薛元敬的啊。
直到两个人停下来休息准备吃中饭的时候,薛元敬对待薛嘉月依然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
气压实在太低。这要是在以往,薛嘉月还能无视他,但是现在很可惜,她对山里面的事一窍不通,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势必要依靠着薛元敬。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她怎么能得罪这位向导呢?
想了想,她就将背上的小背箩拿下来,从里面的一只小布口袋里面掏了一把炒米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了薛元敬的面前去,笑容可掬的说道:“哥哥,我看你早饭也没有吃多少,刚刚又走了那么多的山路,你是不是饿了?这个给你吃。”
薛元敬闻言,就抬眼看了看她手里捧着的炒米,然后目光又往上移,凉凉的看着她。
薛嘉月就很努力的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真诚一点。但是很可惜,薛元敬不过是看她一眼,然后就起身走开了。
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薛嘉月表示她真的很受伤。很想转身就走啊,但是她又怕在山里面迷路,所以目光还只能一直追随着薛元敬。
就见薛元敬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抱了一小捆的枯树枝。
等将这些枯树枝放到地上之后,他又找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过来。
接下来薛嘉月就看着他用这两块石头磊成了一个中间有空隙的石头台子,又捧了一大捧的干燥枯黄落叶回来放到石头台子的空隙里面,用火折子点燃了,再慢慢的往上加枯树枝。
等到枯树枝点燃了,他就从他刚刚放在一边的大背篓里面拿了一只小锅过来。在小锅里面倒了水之后,他就将小锅放在石头台子上面烧。
薛嘉月看的目瞪口呆。这一刻她觉得薛元敬的那只大背篓就是叮当猫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有。
锅里只放了小半锅的水,火又烧的很旺,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水就开了,咕嘟咕嘟的响着,还有氤氲的白色水汽浮了起来,被深秋的山风吹着飘向了远方。
等水烧开了,薛嘉月就看到薛元敬从大背篓里面拿了两只杂粮馒头出来,又从小锅里面倒了一碗热水,旁若无人一般的一边喝水一边吃馒头。
这杂粮馒头薛嘉月也有,是昨天孙杏花让她做的。他们两个要进山拣山货,总不可能什么吃的都不让他们带吧?不过孙杏花生性抠门,就算是杂粮馒头也不让她多做,算下来一个人也只有六个馒头而已。
就算一顿吃一个馒头,这六只馒头充其量也只能管两天。但既然是进深山,只怕一来一回都要两天了,这六个馒头够做什么用的?当时薛永福看不过眼也说了两句,但被孙杏花一眼给瞪了回去:“他们两个人才多大,能吃多少?省着点吃,六只馒头还不够吃几天的?而且我听人说了,这会儿山里面吃的东西多着呢。野栗子,野葡萄,野柿子,什么不能吃?你还怕他们两个会饿死啊?”
但是现在,薛元敬竟然一顿就吃两个馒头
不过薛嘉月觉得薛元敬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他既然敢现在一顿就吃两个馒头,那肯定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了。
刚烧开的水很烫,薛嘉月就看着薛元敬吃完一个馒头之后,两只手捧着那只粗瓷碗,一边吹气一边喝。不过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特别是山里面,树荫浓密,大部分的日光都被挡住了,山风又大,所以感觉比平原上面更冷。这时候能喝上一碗热热的水,那肯定是很舒服的。
薛嘉月临出门的时候是带了一大壶水的。原本她也做好了准备这几天都要喝冷水的,但是没想到现在薛元敬就坐在她的对面惬意的喝着刚烧开的热水
薛嘉月看了自然也很想喝。但是鉴于刚刚她已经热脸贴过薛元敬的一次冷屁股了,现在她就不是很想开口。
于是她就很有骨气的低头吃着手里的炒米。
炒米不多,毕竟家里种的糯米也就只有那么点。这还是她听孙杏花的吩咐晒糯米的时候偷偷留下来的一点,然后凭着上辈子她看过外婆做炒米的一点印象做出来的。
好在她做出来的这炒米虽然没有她外婆做的粒粒金黄,炒焦了一小半,但闻起来也是很香的。
不过吃着炒米的时候,薛嘉月还是很想喝一碗热水。
要是这时候能再打一只荷包蛋,等临出锅的时候洒一把炒米下去,吃着这样的一碗炒米荷包蛋,那得有多幸福啊。
鸡蛋她是有的,只是这锅,还有这热水,她是没有的。虽然薛元敬有,但是她不想开口问他要。反正即便开口问他要了,他也是不会借给她的。他肯定还是会很冷淡的看她一眼,然后一句话都不说的就转过头不理她。
薛嘉月心中无声的叹气,一面哀叹自己的命苦,一面依然低头默默的吃着炒米,浑然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薛元敬正在看她。
他以为薛嘉月会开口跟他要热水喝,但是等了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等到她开口。
她以前对他不是挺会主动示好的吗?怎么今儿一反常态,明明就有一锅热水在她面前,她还是宁愿喝冰冷的水都不对他开口?她这会儿看着倒是挺有骨气的。
薛元敬无声的冷笑。昨儿她不是还不想跟他一起进山吗?以前看到他的时候她立刻就要贴上来跟他说话,哪怕他冷脸相待,下次她看到他照样会主动跟他说话,现在倒好了,还知道要主动的躲着他。
目光又看了薛嘉月一会,见她始终还是低头慢慢的在吃着炒米。
她这会儿吃东西的时候是很文静的,手中拈着炒米,一粒一粒的吃着。但是薛元敬恍惚中记得以前的二丫吃东西的时候都是狼吞虎咽的。按照孙杏花的话来说,那就是饿死鬼投胎,吃没个吃相。
一个人前后的气质变化那样的大就算了,还可以认为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大了,自然就矜持了,但是现在她的行为也前后变化这样的大
薛元敬看着薛嘉月的目光不由的就幽深了起来,里面也有了探究的意味。
眼看着薛嘉月手里的炒米已经吃完一半了,也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水,可依然还没有开口问他要热水喝的意思,薛元敬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我发现你最近身上吃的东西很多?”
第19章 慵懒猫咪
薛嘉月闻言心中一惊,抬头看薛元敬。
就见薛元敬面上神情平静,目光看起来也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
薛嘉月心中瞬间了然。
薛元敬是个极聪明的人,想必她这段日子偷藏下那些吃食的事并没有能瞒过他。但既然他一直都没有说破这件事,那就没有关系。不过也许是他懒得管她的事,所以才一直没有说破而已。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不说破就行了。于是薛嘉月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说道:“是啊。我娘天天都只给我吃那么点东西,我又不是小鸟,肯定会饿的。不想饿肚子那我就只好偷偷的藏点东西留起来自己吃了。”
又转身从小背篓里将那只装炒米的小布袋子拿出来,单手递给薛元敬:“这是上次我娘叫我晒糯米的时候我偷偷的留下来的,然后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就做成了这炒米,等饿极的时候就抓一点吃吃。你要不要尝尝看?很好吃的。”
她目光看起来坦坦荡荡的,倒让薛元敬一怔。他原本以为薛嘉月听到他问的那句话会惊慌失措,然后会急着跟他辩解的,但是没想到她压根就连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反而大大方方的就说出了所有的事
薛元敬低头看着她手里的那只小粗布口袋。
看得出来这只布口袋应该是她自己做的,针法很粗糙不说,上面的布也是好几块布拼接起来的。现在布口袋是打开的,可以看到里面装了约莫两三小把的炒米。
薛元敬承认这些炒米闻起来很香,但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而且他刚刚才吃过两只窝窝头,喝了一大碗的热水,压根就不饿的。不过想了想,最后他还是伸手接过了这只布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