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一点就是屋里漆黑一团,天亮都不知道。
好在周七七的生物钟还是很准时的,一般鸡叫三声,太阳就要出来的时候,她就睁开大眼,哇啦乌拉地开始自言自语。
喂了奶以后,再给她把尿,然后继续塞进睡袋里,莫茹便起来洗漱一边和女儿“聊天”一边喝碗小米粥。
早饭食堂里没有小米粥,都是秫秫黏粥或者地瓜干黏粥,然后一人再一个地瓜。刚穿来的时候她不习惯,后来略好一点,可时间久了以后她发现还是不习惯。
说实话,秫秫面吃着酸苦涩,地瓜当粗粮偶尔吃很香甜,天天吃烧心不说,还容易伤胃,吐酸水。
所以她早上基本不吃地瓜,而是自己喝小米粥吃一小碗烤麦粒。
至于她的口粮,就打回来存在空间里以后吃。
“啊——”
莫茹正嚼麦粒,听见村里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她和周七七俩人一哆嗦。
周七七瞪大眼睛,一下子翻个身努力地把头抬起来恨不得爬出去看看,结果手臂力道不足,“啪叽”又趴在被窝里,把脸埋在下面。
“哎哟!”莫茹赶紧把她给翻过来,惊喜道:“你真有本事,竟然能翻身了。”
“才三个月的娃,你不能这么着急,有的是时间呢。”
这孩子要么就很懒,要么就很急,也不知道随谁。
周七七又开始挥着手啊啊啊地着急。
莫茹正色道:“你一个小孩子,不要那么好热闹。再说了,有什么好看热闹的?”
周七七似乎感觉到被批评,嘟着小嘴不乐意。
莫茹看了她一眼,“要是好事就去多看看,不好的事儿就不要凑热闹,你听那人叫的那么惨,一定不是好事。等爸爸回来,过年咱们也踩高跷,妈妈抱着你去看哈,别着急。”
很快就有哭声传来。
莫茹听着不大好,就赶紧收拾一下,把女儿塞进睡袋里抱着出去看看。
要是她自己去不带周七七,那是不可能的,周七七也不同意。
娘俩刚出门,就看到有人朝着这里跑过来,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白雾茫茫的视线不清楚。
那人喊道:“妮儿,可了不得了,明愈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莫茹一听赶紧抱着女儿跑过去,见是王连花,她立刻不着急了。
真要是周明愈出事,她应该有点感觉,就算没有感觉,来报信的也应该是陈爱月或者谁,绝对不应该是王连花。
王连花一脸眼泪,悲伤着急地样子,“妮儿,你说老天怎么不保佑好人啊,真是可怜啊,七七才这么小就没了爹可怎么办啊?你可是我们村的劳模啊,我一直把你当好姊妹儿!”
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就跟她男人没了一样,眼泪哗啦哗啦的。
莫茹本来想骂她,看她哭得这样伤心,不管真伤心假伤心的,那眼泪是真的,她就懒得骂。
她道:“你别瞎说,我们明愈好着呢,到底怎么回事?”
王连花抹了一把泪,道:“一个公社干部骑自行车从咱们大队去公社,说是咱们村有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一个摔断腿,一个摔断胳膊,还有个好像摔死了呢。”
莫茹就赶紧往大队去,王连花追上她,安慰道:“妮儿,你可别难过,我……”
“你快消停的吧。”莫茹不耐烦道:“事情还没确定你哭咧咧干什么?你再这样我就以为你恶毒咒我们,我可是要揍你的!”
真是丧门星,怪不得孙婆子整天骂她痴迷瞪乎眼的不知道干点正事儿。
莫茹不理她,加快脚步去大队。
到了大队就看到那公社干部被围得密不透风,一群妇女们叽叽喳喳地问。
那干部被逼得没有办法,喊道:“你们村的妇女模范在哪里?”
就有人喊着:“我去叫。”一回头看到莫茹来了,赶紧招呼她,“莫茹快来!”
莫茹到了跟前,那干部总算松口气,都要被这些女人逼死了,也怪没问清楚就出来,结果在这里又嘴贱。
他当时只听见说是周明X,周X忠的出事了,加上之前周明愈等人总受表彰,他脑子里就转悠着周明愈的名字。
不过他刚才说的是周明忠,三队有个男人叫周明钟,那婆娘一听以为自己男人摔死,当时就惨叫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见这阵势就觉得不好,后面周明愈的名字就没敢说,只说自己记不清,任凭别人怎么逼问就说不知道。
最后被逼急他就喊妇女模范。
莫茹道:“我就是啊,这位同志请你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赶紧走到莫茹身边,道:“莫茹同志你好,我是公社书记办公室的主任林纾,我奉书记的命令替他来表彰你。”
莫茹看他空着手,既没有奖品还带来这样的噩耗,弄得大家七上八下的,你说你来干嘛?
她道:“林主任,表彰什么的算了,你还是把钢铁厂的事儿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纾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在指挥部不在前线,具体人员不知道,我只能确定一个,就是你们村的张德发被铁水给烫了。”
他知道是因为他认识张德发,就和知道周明愈一样,但是另外俩名字他是真的没记住,不知道是谁。
一听说张德发腿被烫坏了,张德发家的人立刻回去告诉李淑兰,很快李淑兰就哭喊着跑出来,要组织家里妇女去钢铁厂闹事。
“说去炼钢铁,怎么把人给炼坏了!”
“你们政府要给个说法!”
“必须赔偿!”
李淑兰指挥着几个女人把林纾拦着,不许他走,要他带路去钢铁厂。
林纾吓了一跳,暗自后悔自己嘴贱,干嘛一定要说名字,让她们自己去钢铁厂问不就好了?
莫茹看他脸都吓白了,立刻道:“林主任你别怕,没你的事儿,你先走吧,我们去钢铁厂看看。”
林纾道:“多谢莫茹同志,病人都送去县医院了。”
李淑兰带着人拦着,不许林纾走。
何桂兰道:“跟人家林主任没有关系,你拦着人家干什么?赶紧去钢铁厂问。”
张翠花就组织几个年轻走得快的媳妇儿,张够、王玉芹、吴美英还有柳秀娥儿媳妇等人,让她们去钢铁厂。
陈爱月今日不在家,所以不能找她帮忙。
林纾见她们把那几个泼妇拦着,赶紧推着自行车走,“莫茹同志,过几天来给你送奖品啊,我先走一步。”
他骑着书记的自行车来的,一甩腿上车赶紧蹬起来,骨碌骨碌就跑远了。
李淑兰嚎啕大哭,又是拍大腿又是拍手的。
张翠花道:“别号了,赶紧去钢铁厂看看怎么回事。”
每次遇到一点事,不问问到底怎么的,就先哭一通,就好像哭一会儿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李淑兰顾不上哭,赶紧组织家里妇女一起去钢铁厂闹事,要去找领导闹,必须要赔偿。
原本说年底就能把治保主任的差事拿回来,这会儿是肯定不行的,那就要赔偿、要钱也行的。
都还没看到结果呢,结果有几些女人就再说是周明愈出事,甚至还有人来安慰莫茹和张翠花。
张翠花怒了,“谁他娘的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她的嘴缝上!”
莫茹道:“娘别生气,小五哥肯定没事的。”
乍一听到的时候她还咯噔一下,过一会儿就觉得肯定是谣传,周明愈肯定平安无事。
去钢铁厂的女人们一走,家里的女人也没心思干活儿,何桂兰和张翠花商量着索性放半天假,都家去收拾一下,洗吧洗吧,省的人在这里磨洋工。
晌午一个个也都没心思吃饭,随便对付几口。
过晌儿,负责在北边路口打探消息的小孩子们看到一大群人回来,他们就冲进村里,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一听说回来了,女人们就赶紧都丢下手头的活儿往村后跑,还寻思怎么那么快?这时候才到钢铁厂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茹也抱着女儿出去,就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原本还在睡觉的周七七突然就醒了,激动得把小手都挥出来。
莫茹赶紧给她按进去,“你又没穿棉袄,老实一点,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出来。”
这么大的孩子,人家谁不是老实在炕上躺着,就她总想出来凑热闹。
她抱着女儿和一群女人一起往北看,颇有点望穿秋水的架势。
很快,几个青年跑过来,为首的是头发刚长出一公分的周诚廉,他冲到莫茹跟前,冲着周七七嘿嘿一笑,“闺女!”
周七七眉头微微蹙着,脸上有点呆,嘴角有点瘪。
刚要哭的时候,周明愈从后面把周诚廉扯开,“你一边去,黑铁柱似的别吓着我闺女。”
周明愈:“闺女!”
他的头发长一些,有一寸长。
周七七两只大眼一下子亮了,小手挥起来,“咦呀~~”
看着周明愈全须全尾地回来,莫茹松了口气心下欢喜至极不禁朝着他莞尔一笑。
周明愈心下一荡,伸胳膊就想把她搂进怀里,惹得莫茹脸一红。
这么多人盯着呢,她倒是不怕什么可架不住嚼舌头的多,赶紧把女儿塞给他。
周明愈一手托着女儿,握了握她的手。
莫茹道:“快去大队,给娘她们说说怎么回事,大家都急死了呢。”
周明愈道:“去大队说。”
这一趟周诚仁、周诚义都回来了,周明愈三哥哥还在那里。
另外还有一半是一队的,三队四队和他们不是一个组,所以没能回来。
那些女人看到自己家男人没回来,立刻就不乐意了,围着周诚仁等人喊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俺们家的男人呢?”
这么一闹腾又把路堵住。
尤其李淑兰,带着几个女人堵着周诚仁、周明愈几个,“俺们当家的呢?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给俺们回来?怎么就你们回来了?”
周培基冲上去给了李淑兰一脚:“你还敢在这里呜嚎,快回去洗吧洗吧等死吧!”
周明愈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把周培基拽着,“又不是她做的,你踢她干嘛?”
周培基喊道:“怎么不怪她,张德发和她是一家子,张德发使坏她也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