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叫他直接把一根针插到病人身体上,把肺里面的气体跟液体导出来,库斯非摇摇头,“薛,你真的能做到吗?”
薛琰肯定的点点头,虽然没有X光辅助检查,但韩靖的所有症状都符合原发性气胸的标准,她完全有把握给韩靖做气胸闭式引流。
库斯非神父点了点头,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转头冲马维铮道,“马先生,现在我们的薛可以帮这个孩子解除痛苦,你愿意相信她吗?”
“看来神父是选择相信薛小姐了?”马维铮再次刷新了对薛琰的认知,那一口不带一点口音的英语,真的是汴城女子师范里先生的功劳?
“是的,我相信薛,而且我也相信在我们福音堂里,没有比薛更适合做这个手术的人,包括我,马先生,比起把这个孩子带到中医医馆里喝汤药,我希望您能像我一样,相信薛一次!她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她是个Angel,她会让这个孩子再次站起来的。”
马维铮转头看着薛琰,“你真的可以?”
薛琰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病,看他的身体条件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当然,前提着你们相信我,把他交给我来治疗。”
马维铮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下来要怎么做?”
家属好沟通简直就是医生的福音,“这样吧,插管引流时间并不长,但我需要安静的环境,玛丽修女留在这里帮我就行了,”
她倒不是不想带库斯非神父,但每一项看似简单的技术背后,都有大量的前人经验跟主刀者的实践,库斯非若是贸然的按她的方法救人,没准儿真的会送人见上帝的。
因为时常在福音堂里为病人看诊,薛琰已经拥有了她的“诊室”,她转身进了里屋,反锁上门,迅速的进了空间,拿出□□跟针管针头。
等韩靖侧身躺好,薛琰将浸了□□的纱布放在他的鼻下,其实并不需要全身麻醉,但薛琰不希望自己用的器械跟方法被病人传出去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每次需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她都会麻醉患者,唯一见过这些东西的玛丽修女,薛琰则搬出了京都顾家,这些先进的西洋医疗设备,都来自顾家那个留洋回国的三公子。
……
“好了,”等插好引流管,固定好引流瓶,薛琰拉开诊室的门,“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马维铮看着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侧身躺在检查床上,甚至还在轻轻打着酣的卫兵,“这就好了?”
太快了,他在外头一直看着手表,半个小时都没有用到,也没有听到韩靖一丝声音,他伸手一指从韩靖身体里引出来的管子,“这个就插在他的身上?”
把一根管子插在人的身体里,太过匪夷所思,马维铮伸手在韩靖伤口附近碰了一下,“不疼吗?”
“会一点儿疼的,不过他是个军人,这点儿痛苦应该能挺的住,我已经给他用上消炎药了,”薛琰看着地上自制的引流瓶里流出的液体,没有混浊现象,“用不了三天,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快?”
刚才大家可是亲眼看见韩靖一个铁打的汉子疼的满头大汗路都走不成了,还以为这一关他未必能熬得过呢,没想到才三天就能好?
马维铮自然明白他的那些警卫在诧异什么,但他更有兴趣的是韩靖身上挂着的瓶子,“这瓶子倒是少见。”
“因为闭合式引流术我也是头一次做,东西不全,就临时想了些办法,”
许静昭留给她的只是个妇产科诊室,不是外科的,哪有现成的引流瓶,她干脆僦从空间拿了一个空的生理盐水瓶子来用,但这样的瓶子放在一百年前,还是个新鲜的东西,“这玻璃瓶子我还有用呢,所以你们小心一些,等将来涮干净了还给我。”
“那这个呢?”马维铮弯腰拽了一下把引流瓶绑在韩靖皮带扣上的乳白色绳子,还挺有弹性的,“这是什么?”
薛琰这下尴尬了,那根“绳子”其实是薛琰从空间里翻出来的“套套”,她试了试弹性刚好,扎的也紧,就随手废物利用了,没想到被马维铮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就是根橡皮绳,用这个绑引流管,不会损坏管子,”
许静昭的诊室里的输液管都还是老式的黄色橡胶管,这种管子不是一次性的,好处可是消毒之后反复使用,坏处就是它会慢慢老化变脆,直到淘汰,薛琰对这些不可再生的东西爱惜着呢,生怕用没有弹性的绳子扎的紧了再伤着它们,直接拿了那些老掉牙的套套当皮筋儿了。
“这个他最少还得还带上一天呢,我还要观察流出多少积液,”怕马维铮把注意力放在那东西上,薛琰赶着转移话题,“就让他在福音堂的病房里住上一天吧,明天没什么事了,再叫出院。”
马维铮点点头,这身上插着管子,腰上挂着瓶子,真到了营里,就成了西洋景了,还不如一直住在福音堂里等到痊愈呢,“那谢谢你了。”
他随手指了一个送韩靖来的卫兵,“你留下照顾韩靖,薛小姐说什么,你直管照做。”
马维铮要走,薛琰松了口气,这人气场太强大了,还足够精明,糊弄百姓那一套拿来应付有留洋经历的马维铮,薛琰真心是累!
“薛小姐,方便谈谈吗?”
马维铮临出门转头喊了薛琰一声,这姑娘身上叫人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上次他决定不再关注她,可没想到没多久两人就又遇到了,而她再一次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马维铮的探究之心又被薛琰给激起来了,正好这会儿他没什么事,不如两人说说话。
第44章 共饮
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过她,薛琰看了一眼马维铮挺拔的背影,想想这可是个大帅哥,冷酷军官,自己努力放大乐趣,无视压力就好。
“薛小姐?敢问芳名?”马维铮在院角的凉亭里坐下,一指石桌对面的凳子,“坐。”
薛琰大方的在马维铮面前坐了,“薛琰,其实在汴城,马师长都可以叫我薛琰的。”
“为什么?许静昭不好么?”马维铮不知道薛是许家那门亲戚,许静昭的母亲可是姓郭的。
薛琰一摊手,“没有马师长想的那么复杂,我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许家大小姐在福音堂里当大夫罢了,至于薛琰嘛,随手翻书,选了一字为姓,挑了一字为名,就这么简单。”
马维铮点点头,算是暂时接受了薛琰的借口,“你说你的医术是跟库斯非神父学的?可我听到你在跟他讲气胸是种什么病,怎么形成的,还有如何治疗,听起来,你更像个师傅。”
“是吗?可能是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好吧,我也说了,我看了许多书,估计在医学方面比较有天赋,加上胆子也大,”薛琰下意识的捏着手指,跟聪明人打交道,还是成天来找茬的聪明人,既累又麻烦。
她一手支颐,歪头看着马维铮,把话题往一边拉,不能让他再这么追问自己医术的来历了,她到底跟没跟库斯非学,学了多少,这可经不起马维铮这位有心之人细查的,“幸好马师长相信我这个二把刀,刚才我还担心呢,万一您拿枪指着我的头,说这是我的兄弟,如果你没把他治好,我叫你偿命!”
她冲马维铮眨眨眼,“那就糟糕了!”
这丫头,忽然又变得这么俏皮,刚才明明还有些紧张,马维铮一哂,“怎么可能,韩靖的情况,我们师军医处的人已经束手无策了,你能伸手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要是治死病人就要大夫偿命,我看就得天下无医了。”
“还是马师长您明理,”薛琰一拍手,“那最好了,马师长要没什么事,我走啦,等我吃了晚饭再过来给韩靖复检一次,不过按他目前的状况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您也回去吧,”作为汴城的老大,他不应该是日理万机的?
马维铮可没打算这么放走薛琰,“为了感谢你今天给我的警卫治病,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再送你回来。”
“你晚上住在学校还是福音堂里?”马维铮看了福音堂的院子,这地方是不小,但人员复杂,实在不适合薛琰一个小姐过夜。
“我住学校,这里也是放校之后才来的,”薛琰听懂了马维铮潜台词,“我可是还要拿毕业证,我奶奶跟娘都等着我回去当女先生呢!”
她冲马维铮讨好的一笑,“马师长若是哪天见到了我奶奶,汴城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虽然她也跟姜老太太说了她在汴城时常到福音堂帮忙,但对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具体认知的姜老太太来说,“帮忙”真的只是两个字罢了,但如果马维铮哪天跟姜老太太说自己是如何给他的士兵治病的,估计姜老太太会替她担心的。
“为什么?薛小姐妙手仁心,姜老太太听说了一定会极为自豪,”马维铮唇边噙了一抹笑意,“就是家父听说了,也一定会为许家出了大小姐这么一位医术超群的女儿,感到欣慰的,”
看着薛琰瞠目结舌的样子,马维铮莫名有些得意,“不对,我说错了,”
他压低声音,“是薛小姐……”
嘿,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他手下还没出院呢,这人就威胁上自己了,薛琰横了马维铮一眼,率先出了福音堂的门,“我今天可是救了你手下的命,这一条人命啊,怎么也得请我吃顿好的,”
她灵机一动,决定跟这位平南的土皇帝“化敌为友”先,不管马维铮以后会如何,起码现在,他没有露出祸国殃民的苗头来,以后那几个史书有名的卖国贼里也没有姓马的这一号人物,“马师长,你是带兵的,我呢,对什么枪伤刀伤的都颇有研究,”
薛琰似笑非笑地伸手抚了抚马维铮胸前的级别资历章,“你可得把我哄好了,我能给你帮大忙呢!”
怎么哄呢?就要看他是不是知情识趣了。
马维铮的目光落在薛琰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上,她不像别家的小姐,喜欢在指头上戴上各色昂贵的戒指,也不像她们那样把指甲涂成各种颜色。
薛琰的手白皙纤长,看着就软软肉肉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更不像那些拿枪的女子,早早的就在虎口落下了一层薄茧,此刻这只美丽的手就落在自己胸前,放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轻的让马维铮感觉不到一点儿分量,却又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意识到马维铮的注意,薛琰缓缓的抬起手,在马维铮面前晃了晃, “怎么?你不相信?”这人是手控吗?
这辈子薛琰成了娇小姐,基本没干过活,这双手真的绵软纤长,薛琰都忍不住要多看一会儿。
那只嫩白无骨的手在自己面前如一支盛开的兰花,马维铮强压想握上去的冲动,“我信,”
说完便越过薛琰走到自己的车前,“咳,走吧,你想吃什么?”
他替薛琰拉开车门,“汴城新开了家西餐厅,要不要试试?”
薛琰含笑斜了马维铮一眼,这人还不放弃对自己的拭探啊,不过薛琰一点儿也不怕,姜老太太认她,郭太太认她,别人怀疑再多,也是枉然。
“好啊,”薛琰举步上车,“汴城都开西餐厅了,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
马维铮看着西餐礼仪挑不出一点儿错来的薛琰, “姜老太太对静昭你真是寄予厚望啊,还给你请了礼仪教师。”
“这还用请礼仪教师啊?”
薛琰放下刀叉,脸上一副你真的好笨的神气,“跟着库斯非神父吃几顿饭不什么都会了?难道还能比咱们的筷子难学?”
马维铮被薛琰的模样逗笑了,他给薛琰倒了杯酒,“这酒醒了一会儿了,你尝尝如何?”
薛琰端杯品了品,一脸惊喜的扬眉,“这是Nobel Wine? ”
见马维铮点头,薛琰又呷了一口,“这个可是滴滴如金啊,”
薛琰去看酒标,“马师长真是太慷慨了,珍贵的烂葡萄,咱们应该再醒一会儿了。”
“是啊,时间不够,”
连这个都懂,马维铮觉得自己再穷究下去,除了得到更多的疑惑跟惊喜,他从薛琰这里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这丫头就像只千变万化的狐狸,你根本猜不出她哪句真哪句假,确切的说,在她面前,你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猜测她话里的真假。
想通了以后,马维铮身子往后一靠,专心欣赏着薛琰如花的笑颜。
这个女人,对,她是个女人!
美丽,优雅,连时不时的挑衅要强,都那么的迷人,即使她只有十六岁,也是个诱人的漂亮女郎啊!
“其实这里的装潢跟味道都一般,骗骗人也就算了,不过酒真不错,”薛琰没注意马维铮态度的变化,她现在想的是抱着酒瓶子把酒给捎走,“这酒送我怎么样?”她好久没有尝过红酒的味道了,正好带回去跟娄可怡方丽珠她们分享一下。
见马维铮没吭声,薛琰撇撇嘴,这人好小气,她招手叫过服务员,准备自己买一瓶带走,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不喝,拿来收藏也是好的。
“别找了,你也说了Nobel Wine滴滴如金,一个小小的汴城能有几瓶?”马维铮看着满脸失望的薛琰,给她又倒了一杯,“这些喝完,剩下的给你带走,不过,你拿什么谢我?”
“你想让我谢你啊?不是应该你谢我的吗?”薛琰敲了敲酒瓶斜睨了马维铮一眼,“怎么?你手下的命,就值一瓶酒?”
“当然不是,除了在战场上杀敌,我的每一个士兵的命都是千金不换的,”
一杯酒入肚,薛琰靥生双晕,原本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瞳也蒙上了一层雾气,马维铮握紧桌角,细细的给薛琰算账,“你给我的士兵治病,我会给福音堂医药费,这一顿饭呢,是我额外对你的感谢,”
他曲了曲手指,“但你这会儿又想要这瓶酒了,那条件恐怕得再谈才成,”
薛琰静静的看了马维铮一会儿,轻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这家餐厅的味道不行,这牛排还不如我做的呢,这酒,最好配鹅肝,再不就是蒜香鸡,这么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伸手把马维铮的手指一根根抚开,“你送我一瓶 Noble Wine,我给你做蒜香鸡怎么样?毕竟好酒也得跟知情识趣的人分享才有意思对不对?”
“静昭……”
“我说了,在汴城,叫我薛琰,” 薛琰美目流转,端起桌上的酒呷了一口。
马维铮目光幽深的看着薛琰,他承认刚才他意动了,这些年向他投怀送抱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她们看中的是自己手里的权势。
如果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只是位寻常的小姐,他会毫不犹豫的开车把人带回去,但这位“薛”小姐,马维铮想到许家大院儿里的姜老太太跟郭太太,许家大小姐,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气氛正好,马维铮刚才明明已经意动,这会儿却又恢复成往常清冷的模样,薛琰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位马师长又在盘算揣度了,她无趣的放下酒杯,“算了,我学校也没有放酒的地儿,这酒你自己留着吧,没意思!”
说完她便站起身,“咱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我看一下韩靖,就回学校去了。”
马维铮仰头看着薛琰,“我看你没吃多少,你嫌牛排不好,就叫他们给你换成蒜香鸡。”
“牛排都煎不好我还能指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