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上前一步,冲女记者微微一笑,“谢谢你以我为耻,如果被你引为同侪,那才是我的耻辱呢!”
……
“静昭,外头那两个人听说是郑原来的记者,”薛琰一进福音堂医院,玛丽修女就迎了过来,“库斯非神父已经见过他们了,”
玛丽修女耸耸肩,“神父说他们不是真正的记者,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嗯,我知道了,我已经拒绝了他们的采访,神父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是真正的记者。”
两人正说话呢,转头就看见那个女记者居然跟进来了,她走到薛琰身边,拿出自己的记者证,“许小姐,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想跟你谈谈。”
薛琰看了一眼那个硬皮小本本,连打开都懒得,“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可跟你谈的,”
这两个记者看来是事先对自己做过一些调查了,可这样他们还能说出自己“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话,这样的记者跟他们谈什么,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我还有病人要看,这位小姐请便吧。”
“我不舒服,要找你看病,”
薛琰一笑,“跟着修女排号去,在我这儿众生平等,先来后到。”
女记者也不废话,直接跟着玛丽修女去排号了,反正看也没见福音堂医院有几个病人,薛琰叫她排队,不过是有意为难她罢了。
可是她愣是足足在诊室门外等了四十分钟,才轮到自己,“你是故意的,如果这个时候我因为急病出了什么意外,你能负得了责任吗?你名为医生,其实对病人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姓名,年龄,”
薛琰头也不抬,“我听你的声音中气十足,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意外,”
“那你也不能叫病人等这么久,圣约翰医院……”
薛琰放下手中的钢笔,“第一,这里是福音堂医院,你来这儿看病,就要守这儿的规矩,第二,就算是圣约翰医院,该排的队你也得排,该等你也得老实等着,”真以为自己没进过大医院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真的没有抱持偏见,就应该看见我到了医院之后,是先去查房之后才给门诊病人看病的,别人都不抱怨,为什么独独你不能等呢?这位小姐,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摆着记者的优越感的人应该是你吧?”
她不等女记者再说话,“如果你真的要看病,就报上姓名年龄,然后自述症状,如果不是,就赶紧出去,让你后头的真正看病的患者进来,不要在这儿浪费医疗资源!”
“我叫言见月,是平南时报的记者,你叫我言记者就好了,”言见月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这篇文章许小姐应该看过吧?我写的。”
薛琰一眼扫见报纸上大幅的马维铮照片,原来把马维铮跟顾北卿称为帝国双星,声称他们可以拯救华夏的记者就是这位啊,她当时看的时候就奇怪呢,这满幅的阿谀赞美哪像个新闻稿啊,原来写的人是位迷妹啊!
“这里是福音堂医院,如果你看病的话,请叫我薛大夫,如果不是看病,”薛琰一指门口,“请你出去,下一位!”
“我就是想问一问你,你是马司令的女友,他在前线浴血杀敌为国征战,你难道不应该身体力行做一些为国为民之事?”言见月可没那么好打发,她直接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眼前这位义正辞严指责自己的言记者,薛琰有些手痒,她是不打女人,这要是那个男记者来跟她BB就好了,直接可以拎着扔出去,“我跟马司令只是普通的朋友,不是他的什么‘女友’,作为记者,请不要传播不实消息,还有,我在福音堂医院为贫困百姓看病,没想到在言记者眼里居然算不得‘为民’,言记者对事情的评判真叫人骇然,你眼中的‘民’指的是哪些人呢?”
薛琰摇摇头,站起来拉开诊室的门,“下一位进来!”
……
娄可怡跟方丽珠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气咻咻离开的言见月,这人一看就不是来看病的啊,“玛丽,她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不用问玛丽了,她也被搞的头疼,”薛琰已经看完了今天的病号了,正在打水洗手,“平南时报的记者,来采访我的,结果没能叫她满意,就生气喽!”
“平南时报的记者?你得罪了她不怕她回去乱写你啊?”娄可怡吓了一跳,文人的笔杆子也是能杀人的啊,“静昭,你没事干嘛得罪她啊!”
方丽珠完全是薛琰的迷妹,“静昭怎么会无缘无故得罪人?肯定是这人做了得罪静昭的事了,对了,我听说今天有人在学校外头打听你呢,是不是她?”
薛琰点点头,把两个记者要采访她,并且推广剖腹产术的事情跟娄可怡她们说了,“我做手术的时候丽珠你在,你说,这样的手术是目前可以推广的吗?”
虽然事前已经接受培训了,但真的亲眼所见的时候,方丽珠才能感受到其中的不易,一层层的剥离,细小的细管,“不成,真的不成,这可不是谁都能试的。”
薛琰耸耸肩,“所以啊,我才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采访,我当然希望剖腹产术可以推广开,为产妇提供更多的保障,但咱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受过正规训练的大夫,更没有那么多可以提供给大家的麻药,也没有后期预防感染的消炎药,你说如何推广?”
“你用的药真的是万金难求的?”方丽珠亲眼见过整个过程,甚至后面几天的点滴都是她给三妞扎的针,“如果咱们能有药就好了,你接着培养学员……”
“是啊,有药就好了,”光靠自己空间里的药,就算是她没日没夜的从里外往拿,也架不住偌大个华夏的用量啊,尤其以后的战场上,薛琰心里一动,“如果咱们可以生产这些药就好了,就不必千里迢迢的从国外去寻!”
“可咱们不会啊?静昭,你会不会?”方丽珠握住薛琰的胳膊,“你一定会!”
薛琰无奈的看着方丽珠,在这小丫头眼里,自己如今可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我知道其中的道理,但大量生产,”
她摇摇头,“起码目前不行,我得找外援才成。”
娄可怡听了半天,发现这二位的话题已经歪到药上了,“诶,你们真是,静昭,你就不怕这些记者回去乱写你?”
“写就写呗?我又不少块肉?”这会儿又不是信息发达的百年后,网上随便发个什么,倾刻之间,举国皆知,一个小时都用不了,你可能就被人肉了,这会儿无图无真相的,平南时报骂骂她,她也照样带着两个小美人儿逛大街去。
“你心可真大!”薛琰不在乎,娄可怡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76章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汴城女师第一批学生也临近毕业,为了能顺利毕业,不止是方丽珠跟娄可怡,就连薛琰,呆在女师的时间也长了起来,总不能在汴城上了两年学,最后连张毕业证都拿不到吧?
“唉,咱们要毕业了,你的妇产科学校也要结束了,还挺舍不得的,”考完最后一门,方丽珠在薛琰床上舒服的躺成个大字,“静昭,你会不会舍不得啊!”
汴城这个地方么?薛琰其实也只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泡在福音堂医院里,除了娄可怡跟方丽珠两个朋友外,跟同学们关系都不怎么亲密,所以也谈不上留恋。
至于自己的妇产科学校,“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应该庆幸的是第一期学生已经顺利毕业了,”
恐怕这也是汴城妇产科学校的唯一一期学员了,“而且她们都顺利的通过了考试。”
这才是薛琰最欣慰的。
“你真是太厉害了,还叫人做了那么多听诊器跟手术刀送给她们,”方丽珠对薛琰佩服的五体投地,听说薛琰要送这些给接生婆们的时候,她还悄悄把自己攒的私房拿出来,贴补给薛琰,只是被薛琰给拒绝了。
“就是啊,还有那个血压计,你从哪儿弄那么多啊,”水银血压计对娄可怡她们来说太超前了,她也是听薛琰讲了好几次,才算多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你居然送也送给她们,这得花多少钱啊?静昭,你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薛琰一摊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教会她们用这些东西了,她们手里却没有,那不等于是白教了?那些血压计是我以前跟李氏洋行定的,算是给她们的出师礼吧。”
手术刀可以打造,听诊器做起来也不困难,而水银血压计就没地儿做去了,好在她的空间是个聚宝盆,无限拿,薛琰就一人送了一台给她们,甚至连医用胶布,纱布这些,都每人送了一些。
其实她空间里更多的是满屋子的B超机,可想想前世因为性别鉴定连天日都见不了的女婴们,薛琰最终还是放弃了。
而库斯非神父看着薛琰送给福音堂医院的针管针头手术刀,手术包还有一个暗绿色的高压消毒锅,浅蓝色的眼睛闪过异样的光,半天他从脖子里把自己胸前的十字架摘下来戴到薛琰脖子里,“你就是主送来的天使。”
除了这个,薛琰的一切他都没办法解释,但他并不打算去穷追,这样的天使来到华夏,来到他们福音堂,这是神的旨意,做为神的仆人,他安静的听从神的旨意就好。
薛琰不知道库斯非神父的心理活动,不过对这位从来不问为什么,只默默支持她的神父,除了感谢,薛琰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谢谢你,神父,还有,对不起,我不能留在汴城了。”
“去吧,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你应该教出更多的学生,为更多人治病,而不是留在这个小地方,”库斯非神父笑着摇摇头,“主会保佑你的。”
……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汴城了,翠枝已经照着薛琰的吩咐,她问过了一直住在城外的几个姑娘的意见,如果她们想留在汴城,那薛琰就把城外的院子留给她们,如果她们想跟着薛琰回洛平,薛琰也会带她们回去,到了洛平之后,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出去找活干,或者干脆留在许家的庄子里做事。
结果这几个人全都愿意跟着薛琰回洛平,对于她们来说,汴城并不是故乡,而且这半年多的时候,她们跟翠枝已经处的熟了,与其几个女人留在汴城孤苦无依,还不如跟薛琰回洛平,都是找活来做,在洛平没人知道她们的过去,还有许家的照拂。
这下薛琰在汴城最后一点担心都不存在了,她叫钱伯跟翠枝把汴城的东西都收拾好,买了车票,一刻不多留的回了洛平。
……
薛琰一下火车,就看见家里的管事领着人在车站等着了,看见薛琰过来,大家蜂拥而上,从钱伯他们手里接过行李,“哎呀我的大小姐呀,您可回来了,老太太跟太太都念叨多少回了。”
“奶奶跟我娘身体都还好吧?”薛琰深吸一口气,“还是回家好啊!”
“可不是么,汴城再好也比不得家里头,”何况汴城学堂的条件哪能跟家里比?
薛琰叫过钱伯,走有她就跟钱伯商量好了,一回洛平就把从汴城来的这几个姑娘安排到乡下庄子里去,许家她是不准备带她们回的,毕竟这几个人的品性薛琰并不十分的了解,而且家里还住着薛琬,被她们看到了也不太合适。
……
“奶奶,我回来了,”
薛琰从黄包车上下来,立马就冲正院儿冲,她一眼看见站在二门处的郭太太,扑过去抱着她的腰,“娘您想我了吧?”
“你这个丫头,怎么越大越风风火火了?这么跑也不怕摔着了?”郭太太任薛琰搂着她的腰,“真是个孩子,快走吧,你奶奶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念叨了,午饭都没吃多少,你再不回来,这晚上饭她也该咽不下了。”
薛琰人没到正院儿呢,薛琬已经扶着姜老太太出来了,“静昭,”
薛琬这么叫自己薛琰还有些不适应,她冲薛琬笑了笑,过去抱住姜老太太在她脸上“叭吧”就是一口,“奶奶,我可想您了!”
“哎哟,瞧我这个大孙女儿,”姜老太太抱住薛琰在怀里揉了几下,“瘦了,又瘦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好好吃饭呢?”
姜老太太拉着薛琰往屋里走,嘴里还不忘吩咐郭太太,“去把安民请过来给静昭把个脉,看看用不用调理调理,去年这时候回来,车上太热,孩子到家就病倒了。”
姜老太太不说,薛琰都没注意到自己穿过来已经一年了,“是啊,您不提我都忘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年了!”
“还说时间过的快?奶奶成天查着黄历算你回来的日子呢,”姜老太太不满的瞪了薛琰一眼,“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恋家!”
“可不是么,人家说姑娘要像燕子一样,飞出去得知道飞回来,咱们这个,飞出去恨不得不回来,”郭太太对见不着女儿也颇有怨念,“这次回来可得好好陪陪你奶奶,我去请你舅舅过来。”
薛琰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又跳了几下,“不用请舅舅了,这几天不是下雨嘛,不算热,我挺好的。”
这会儿的火车慢的真跟牛拉的一走,从汴城到洛平,愣是走了近一步,回上车厢里闷,薛琰差点没被关疯了,她接过薛琬递过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好喝!谢谢你啊,”
“这孩子,自己姐妹还这么客气,”薛琬的来历薛琰只让钱伯告诉姜老太太了,郭太太是真的信了薛琬是许家远房的亲戚,这次是遇到了钱伯,特地投奔来的。
加上薛琬美丽温柔,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家教良好,没几天郭太太就喜欢上她了,时不时的叫她陪着说说话,姜老太太看了钱伯捎回来的信,既可怜薛琬的身世,对她在那种地方还不忘助人的品性又十分欣赏。
因此也不阻止郭太太跟薛琬亲近,她在旁边冷眼看了半月,发现这姑娘确实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而且头脑还挺清明,干脆就当自己多了个孙女,常常把薛琬叫到自己身边陪着她聊天打发时光。
薛琬知道姜老太太清楚她的身份,因此在姜老太太跟前对自己曾经的过往也不讳莫如深,姜老太太活了六十多年,见多识广,而薛琬有七八年的时间生活在这世上最冷酷肮脏的地方,更是阅尽世间百态,两人谈起世情来,倒颇能说到一处。
姜老太太看了薛琰一眼,“你琬表姐是你堂姑奶奶的孙女,当年你姑奶奶嫁的远,多年没有音信,要不是她遇到老钱说起来,咱们还连不上亲呢,如今薛家那边就剩下她了,我就做主把人留在咱们家了,她比你大着八岁呢,以后你管她叫姐姐就行了。”
哎哟我的奶奶,您真是个天才,薛琰笑弯了眼,上前拉着薛琬的手,“你好,琬姐!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了!”
“对,就是亲姐妹,”郭太太高兴的看着容貌清丽秀雅的薛琬,再看看自己漂亮娇憨的女儿,“你表姐可比你懂事的多,还读过许多书,以后你得多跟着她学学。”
她过去拉着薛琬的手,“我们静昭是个活泼的性子,平时爱说笑的很,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只管拿出姐姐的样子来说她,没事的。”
薛琬脸一红,“静昭比我懂的多,以后我什么都听静昭的。”
“这孩子,你是姐姐,不用听她的,”郭太太怜惜的抚着薛琬的手,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才二十多岁就守了寡,当年自己也是这个年纪,可自己还有静昭,她却孑然一身,“不过我们静昭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你们以后互相照顾着也挺好。”
看来郭太太是真的喜欢薛琬了,薛琰握住薛琬的手,乖巧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跟琬姐一定会互相照顾的。”
姜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像薛琬这样的姑娘,能在那种地方还依然保持本性,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你琬姐姐听说你在外头办了间义学,现在每天过去给孩子上课呢!她知道你娘在练枪,也开始跟着学了。”
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薛琬积极的沿着薛琰的路走,都是姜老太太乐见的,只要她心性不坏,这样的人留在孙女身边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多条臂膀。
“那太好了!咱们义学又该升级考试了吧 ?唉,说起来学校是我提议的,其实我是那个出力最少的,以后真别再说义学是我办的,太没脸了,”
薛琬的学问教小孩子应该没问题,义学里多个漂亮温柔的女先生,孩子们肯定很高兴,尤其是学校还有女学生,这么个例子摆在眼前,会叫她们心向望之,努力成为薛琬那样的人。
“你还知道你只担了个虚名啊?明天准备些礼物去你舅家看看,也顺道好好谢谢你舅舅,没有他张罗着,咱们的义学哪能办起来啊,”姜老太太叮嘱道。
说的也是,薛琰点点头,“那我带琬姐一起去吧,我多了个姐姐,得叫舅舅见见才成。”
“这孩子又说傻话呢,你琬姐就在义学里当先生呢,你舅舅会没见过她?”姜老太太嗔了薛琰一眼,“不过你带她正式去一次也好,以后都是亲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