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带上了嘲讽,沐初晴慢悠悠道:“拎得清?连自己家的家务事都拎不清,算什么明白人。莫说是还未成亲,就算是哲子与巧兰成了亲,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嫂子来多嘴管事了?我家哲子和谁过一辈子,是要依仗着她吃饭还是要依仗着她喝水,还是说将来生了娃要她给带?”
“莫说是她一个长嫂,就算是你家大郎二郎无理由地为难我们家哲子,我都需要登门去理论理论,凭啥?都是平辈,你一个长嫂站出来挤兑妹夫,真是好家风,好门风。是看哲子没人撑腰,还是你觉得动嘴动武你们全家都能拧得过我?”
沐初晴话音中的冷冽将沈大娘吓得一个哆嗦,连连倒退几步,整个人仿佛像是被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般。
“再说了,一个能听着亲爹亲娘在外面喊了一下午,自己钻在屋子中不出声的闺女,真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宝?我老沐家还真不缺这样的儿媳妇!”
沐初晴放下了狠话,看了一眼面如金纸的沈大娘,挑了挑眉,“不止看不上这样的儿媳妇,也看不上这样是非不分,拎不清的家庭。我怕我家哲子和你们沈家幺女成亲之后,连一门心思扑在挣钱养家上都要被人挤兑,怎么,莫非你们沈家就想找一个整日黏在女人肚皮上,花言巧语,不顾家庭活计营生的男人?”
扭了扭略微有些酸涩的脖子,沐初晴转过了身子。
“哎,真是作孽,怎么摊上了这样拎不清的人家。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
沈大娘如遭雷击,嫁到西营村这么多年,她基本不和村里的人红脸,又因为嫁的男人是村里的里正,还从未被人说过家风问题。
如今却被一个小她二十岁的人说了,老脸羞得通红,想要反驳,人家却说的处处在理,偏生让她都觉得是自己家出了问题。
沈大娘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今日这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回到家中,沈大娘见沈巧兰果然在,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脱下脚上还沾着泥的鞋就朝沈巧兰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你个没良心的,就不能活得安分一些吗?整日让你老爹和你老娘为你操心还不够,现在还要你老爹和老娘为了你的事情丢脸,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你这么个折腾人的东西!”
沈大娘将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沈巧兰身上了。
沈巧兰还在心中盘算着她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后,刚好能考验沐哲是不是对她真心,会不会发了疯地找她呢?谁知沐哲没有等来,等来的反倒是她亲娘的一只鞋,还是一只沾满了黄泥巴的鞋。
一个躲闪不及,鞋底上的黄泥巴顿时糊了沈巧兰一身,沈大娘这时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的过火了,可是沐初晴那种轻蔑和鄙夷的语气还在她耳边回荡着,仿佛是挥散不去的噩梦。
还未等沈大娘反应过来,沈巧兰不依了,从衣裙上将脏兮兮的鞋拿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冲沈大娘吼道:“你就知道吼我!都说五十知天命,你怎么活了五十多岁都拎不清呢!今日做错事情的根源是谁?是我大嫂!你要吼就吼她去,吼我算什么本事!”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沈家乱了!
沐初晴最刺激沈大娘的那句话就是‘拎不清’,没想到回家之后,沈巧兰也用‘拎不清’这三个字怼了她亲娘,将沈大娘刺激地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沈巧兰,你吃我喝我,我将你供养了二十年,你说我拎不清?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若是拎不清,怎么会在你挑亲事的时候处处考虑你的意见?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是拎不清,早就将你嫁给镇子上苏员外家二小子了!”
被气急了的沈大娘也成功开启‘哪壶不开提哪壶’模式。
清河镇上的苏员外家十分有钱,可是家门不幸,生出来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孬,老大是一个傻的,明明活了二十好几,可偏生到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老二倒是不傻,可是老二是出了名的蛮横,清河镇上的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至于苏家老三,说起来就让人丧气,天资聪颖,生了极好的相貌,可是却得了最折磨人的痨病,整日病恹恹的,一副活不长的样子。
纵然有家财万贯,可是三个儿子都拿不上台面,苏员外有心再生两个儿子碰碰运气也有心无力了,只能将培养接班人的希望放在孙子辈上。
儿子不出色,又想让孙子出色,这实在是一个为难人的问题。
苏员外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只能从儿媳妇身上下手了。若是儿媳妇头脑精明一点,身子骨健康一点,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差次不到什么地方去。
是以苏员外托了整个清河县的媒婆帮他们家物色儿媳妇,沈巧兰就在被物色上的那些人中。
就算老沈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差那几口吃的,几件穿的,故而沈巧兰经过全县媒婆的一致筛选,成为推荐给苏员外的首选。
说实话,苏员外的要求看起来不过分,实则有些苛刻。
一般人家能拿出来出嫁的闺女,想必身子骨不会太差,所以这相貌就成为了第一条隐形门槛,直接将清河县半数未出阁的姑娘闺女淘汰了出去。
还有一条隐形门槛,那就是人品。
虽然苏员外只是在择媳条件中提到了头脑精明这一条,可是人品却是诸多媒婆不敢不考虑的。
苏员外家大业大,如今儿子辈难当大任,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孙子辈选,可是孙子的培养需要倚仗儿媳妇来,苏员外定然是不能亲力亲为的。
说句难听的话,就算苏家孙子辈争气,那苏员外也得能活到孙子能肩挑大任的那一天。
若是儿媳妇品行端正,一心都顾念着相公和儿子,苏员外自然不用担心在自己过世之后,苏家的财产立马就跟了儿媳妇姓的问题。
若是儿媳妇品行不端正,那这样的儿媳妇娶还不如不娶。儿子辈就算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生出来、拉扯大的,就算是败家,这些家产也应该交给自己的儿子败,让外姓的媳妇败算是哪门子道理。
可是问题又来了,大多数有钱人家养闺女都是往憨了养,不用读书,心眼少,手中学一个能够堵住别人嘴的女红技巧,嫁过去待人实诚点,一辈子也能勉强通过的顺顺当当。
可是苏员外家不需要憨媳妇啊,三个儿子又傻又憨还不够,难道是想把苏家凑成傻子窝,一堆傻子抱团取暖吗?
娶媳妇必须娶一个精明的,这是苏员外择媳的必要条件!
清河县大了去了,想要找一个精明的姑娘家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是想找一个精明又品行端正的媳妇,还真是个大难题。
一般精明的闺女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不是整天算计别人就是整天被别人算计,一张精明的脸掩盖不住一身市侩的气息。
若是让这样的女人进了门,苏员外觉得自己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说不定死了也会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最后留下的只有三个姑娘家,沈巧兰就是其中之一。
沈大娘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就是拿刀戳进了沈巧兰的心窝子。
“娘,你不说这件事还好。今日你说这件事,那我就想问问了,当日究竟是谁将我的生辰八字拿给媒婆的,那年我才十六岁,十六岁未出阁的大姑娘多了去了,郭巧巧家境不如咱,人家爹娘都没有将生辰八字送给媒婆去作贱,咱家怎么就将我送出去了!”
“若是养不起我,大可以不生我就是!为何生了我,却要让我处处受委屈!今日的事情本来就与我无关,是我大嫂自己在娘家受了气,见哲子来了就像疯狗一样挤兑!她是我的大嫂,我不能说她,可是你和我爹为什么不开口!你们到底是看不起哲子还是看不起我!”
沈巧兰哭得声嘶力竭,“我就知道,你们虽然一直都顺着我,可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让我过得好过,订婚前也是这样,明明说好的事情,等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就要反悔,今天也是,我究竟是得罪了谁,在我自己的娘家都需要处处看人脸色。你若是心中有气,为什么不冲我大嫂撒,你有能耐扔鞋,有本事扔我大嫂身上啊,你拿我出气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事事都怕我大嫂心里不舒服,可是你知道人家将全家惹得鸡飞狗跳之后,自己提着包袱就回娘家了,连孩子都没看着!”
沈大娘心中一惊,拔腿就往沈大郎的屋子里跑,进门见一大一小两个孙子正躺在炕上‘呼哧呼哧’的睡着,大孙子年岁大了,整个夏天都在外面跑,晒得像是一只黑泥鳅,小孙子刚学会走,在屋子里养了一个夏天,白白嫩嫩的,此刻却浑身烧的通红,呼吸粗重的吓人。
沈大娘伸手在两个孙子的额头上抹了一把,温度高的烫手,顿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催促沈巧兰道:“快去东营村请老村医,这孩子真是招了后娘,高热都不管,自己拎着东西回娘家了。”
沈巧兰也被吓懵了,拔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