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莫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打开了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冲着莫家老宅的大门喊道:“莫老太,莫老头,快点出来吧!闺女做的事再丑,那也是一条命啊。这河沙有多么重不用我说,恐怕到时候没被水淹死就被河沙压死了!你们不能因为闺女在外面偷了人就不认闺女了啊!”
说话的这个老太太平日里与莫老太就不对付,看不上莫老太那股子偏心眼的劲儿,却整日都被莫老太挤兑生不出闺女来,到老都没一个贴心小棉袄跟在身边伺候着。
如今见莫老太捧在心尖儿上的大丫头莫珠做下了这种恶心的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明着听是劝莫老太不要心狠,可字里行间都在强调莫家女儿在外面偷了人!
刚刚赶来的很多人原本还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晚上的闹出这个一个阵仗来,现在听着李老太的解释,顿时都明白了,感情是老莫家这个被休回家的闺女在外面找野汉子了啊!
“老五,扶爹起来!”
莫老爹咬着牙看一眼痛哭流涕的莫老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是他的老妻太过纵惯这个大丫头,才养成了大丫头什么都不管的性子。今日可算将老莫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莫老太心中那叫一个恨啊……她想到之前莫珠同她说漏嘴的那次,若是她心中有了猜疑就把莫珠看在家中,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哭得捶胸顿足,上气不足下气,“珠儿,是娘的纵惯害了你,是娘害你啊……”
莫程扶着莫老爹去开门,莫钱守在莫老太身边,扶莫老太起来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急得同莫玉道:“二姐,你看咱娘这……”
莫玉这次是真的狠了心,冷声道:“娘,每次给你抓要不用花银子?你要是觉得以后不用给你买药的话就可劲儿坐着吧,我一会儿就同老五说,他自己保管不住钱就拿给我替他保管,你就整天睡在炕上疼你的大女儿算了!你说你害了大姐,你怎么不说你和大姐害了全家呢!”
“偏心不是你这么偏的,大姐就是被你在家中惯坏了,哪个婆家能受得了她那股子少奶奶劲儿?明明就是一个命比纸薄的丫鬟婆子命,偏被你惯成了心比天高的大少奶奶,我若是她婆婆也得把她休了!三郎媳妇儿对你怎么样,在家里做多少,你对人家怎么样?你对三个孩子又是什么样的?娘,人在做天在看,你那般偏袒大姐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报应吗?”
说着说着,莫玉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你一直嚷嚷着害了大姐,你就不看看大姐将我们家的名声糟蹋成什么样子!外人一提起老莫家,想到的就是老莫家的闺女偷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偷人的是我大姐,不是我!”
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莫玉仿佛是魔怔了一般,手指着站在门口的莫程和站在莫老太身边的莫钱,哭骂道:“你们就算不为我考虑,也不为老四和老五考虑一下吗?你们把三房赶了出去,如今又祸害了老莫家的名声,哪有人家敢把闺女嫁进来,你是要为了大姐让老莫家绝后吗?”
听到‘绝后’两个字,莫老爹的身子一颤,老泪‘哗’得一下就淌了出来,若非莫玉今天这么说,他还觉得老莫家已经有后代了!
可是那是捡回来的三房的后代,真正老莫家的种还一个都没有开枝散叶啊!想到此,莫老爹对莫老太就愈发的不喜了。
莫老太被莫老爹的眼神看得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哭声被噎了回去,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打嗝。
“玉丫头,别说了,收拾一下碎碗,你姐还被人钉在桶中呢。再不出去你姐就没命了。”这番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莫老爹就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莫玉抿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莫老爹到现在还念着她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大姐。
一想到这里,莫玉就心寒不已,慢吞吞地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来,捏在手中,旧伤之上添新伤,血流如注。
莫程将门打开的刹那,东营村的牛家人顿时冲了进来。
“牛老哥,大晚上的从东营村跑到我们家来,这是怎么回事?”莫老爹虽然心中猜出了个大概,但是还有一些不愿意相信,颤着声问道。
牛铁柱的爹手中举着火把,朝后面的牛家后生们一挥手,那些后生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是莫珠去玉米地中和牛铁柱偷欢,二人正颠龙倒凤玩的开心,谁知田地里突然窜出一条蛇来,咬在了莫珠的腿上,而莫珠正在牛铁柱身上坐着,这一来二去,就将牛铁柱给一屁股坐晕过去了。
跟随牛铁柱他爹来的人大多都是东营村出了名的混子,各种脏话层出不穷,听得莫老爹都红了脸。
莫珠被钉在木桶中,半桶河沙灌进木桶,早就奄奄一息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老莫家的人,就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爹,快来救我,牛铁柱那个银样镴枪头没本事,他爹这是变相报复咱家。”
围观众人一阵哗然,这莫珠还真是一个没脑子的,关键时刻一心一意拖全家后腿!
正文 第六十一章牛家上门算账
听莫珠这么一说,围观的人顿时都笑得炸了锅,莫老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一样,看着木桶中的莫珠,目光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牛老哥,你看,今日这件事是要怎么了结?”莫老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腰背都弯了许多。
牛铁柱他爹冷哼一声,“你这不要脸的闺女不仅勾了我儿子的魂儿,现在还将我儿子给一屁股做晕了,人就在老村医家躺着,如果你们老莫家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就在这时,西营村的里正沈伯和沈大娘来了,身后还跟着沈大郎和沈巧兰。
“这是咋的啦?大晚上不睡觉闹腾个什么劲儿?”沈伯做了多少年里正,开口自带威信,那些东营村嚣张的不行的混子也都缩了缩脖子,噤声不敢再叫嚣。
现在这个社会,里正一句话虽然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将他们驱逐出村还是没问题的。西营村的里正与东营村的里正是在县城中都出了名的黑白双煞,再扎手的混子面对这黑白双煞都得绕路走。
西营村的里正沈伯年纪大,常年在地里干活儿,皮肤晒得黝黑,正是混子眼中的‘黑煞’;而东营村的里正是一个外面退回来的县官贾师贾大人。
不知什么原因,贾师带着全家回到了东营村,直接就成为了里正,养尊处优惯了,一身肥肉养得白白胖胖的,是远近闻名的‘笑面虎’,也就是混子眼中扎手的‘白煞’。
混子们怕沈伯这个‘黑煞’,一是那沈伯手中那点儿微末的权力,二就是怕沈伯的一双拳头,据说沈伯年轻的时候一拳可以砸死一头老母猪。
而他们怕‘白煞’,则是怕这位县官在外面的关系,曾有一个硬气却没眼力见儿的混子挑战东营村里正贾师的底线,直接被钉入木桶填上河沙沉了清河,那混子的家人一路闹到了凉州府城。
不知东营村的里正贾师在背后怎么运作打理了关系,那件轰动整个凉州府的事情在最后落了个不了了之的下场。没过多久,闹事的那一家人就全都搬走了,贾师这个‘白煞’的名头也就渐渐传了开来。
见沈伯来了,牛铁柱他爹面上的横意稍微缓解一些,瓮声瓮气地说道:“沈老弟,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不过这老莫家的胖闺女欺人太甚,勾引我儿子也就算了,还把人给坐的昏死过去,我必须来讨个说法!”
里正沈伯多么精的人啊,一听牛铁柱他爹这么说,心中就有了一个底,感情这东营村的老牛家大晚上过来闹事,是为了讹钱的。
不过要说这老莫家的大闺女,也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被婆家休回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在外面偷人,真是别的本事没有,作死的本事东西二营村都没一个人能比得上老莫家这个胖闺女。
看一眼木桶中可怜兮兮的莫珠,头发一绺一绺的垂下来,粘满了沙粒,脸上也被河沙中的砾石划出一道道血痕来,看着就像是过年时摆在供桌上的猪头……沈伯脑海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冒出一个这样形象生动还搞笑的比喻来,咳嗽一声,将头别了过去,不愿再看莫珠,生怕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这是莫珠和牛铁柱的事情,也是你们两家的事情,我看不如这样,今天大家伙都在,商量出一个对两家都公平的章程来,然后就散了吧,中秋马上到了,闹出一些事情来多添堵。”
沈伯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从腰间掏出烟杆子来,点上旱烟,眯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抽着,听牛铁柱他爹和莫老爹开始扯皮。
沈大娘对这些人的扯皮没有兴趣,绕过莫老爹走进院子里,见莫老太仍坐在地上,眼中含着两包泪,莫钱手足无措地站在莫老太旁,一动不动。
“莫老四,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你娘扶进屋子里,外面的事情有你爹和老五撑着呢!”沈大娘虽然看不上莫老太那偏心眼的行为,但是毕竟是一个村的,她又是里正的内室,面子上的功夫怎么也得做到。
莫钱早就被莫老太娇生惯养地给养废了,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有将莫老太扶起来,沈大娘见状,连忙招呼道:“莫二丫头,你蹲在地上干啥呢?快点过来扶你娘一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沈大娘没有注意到莫玉脚下已经流了一摊血,还以为莫玉是故意不想动,过来拍了一下莫玉的肩膀,“莫二丫头,快点,这地上凉,不说你娘腰还有病,就算没病的人也得坐出个病来。”
沈大娘这么一拍,莫玉的身子顿时就软软地朝着一旁倒去,正好硌在了碗打碎的碎片上,闷哼一声,没有了动静。
“莫老四,快看看你二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躺在地上了?”沈大娘慌了神,这老莫家究竟怎么了,大丫头才坐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二丫头就昏了过去,真是家门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