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
陆柯走进去,满屋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陆青晗的身影。将书包放在自己床上,去掀锅盖,与他想的一样,什么都没留下,炉子里连点儿火炭都没有,只有灶台上残留的温度预示着,陆青晗晚上是做过饭的。
旁边架子上的盘子里,放了两个已经发干的玉米饼子。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刚刚那半盒饺子,陆柯根本没吃饱。不管沈念给他饺子是什么心态,他都非常感激,没人知道,开学到现在,半个月的时间,他晚上都没吃过饭。
更没人知道的是,家里的早饭和午饭都是他做的,不仅如此,所有家务都要他动手,包括陆青晗的衣服,也要他洗,但凡有一点儿让陆青晗不顺心,面对他的只有打骂。
陆柯拿起一个饼子,放在嘴里咬一口,饼子很硬,咬着很费劲,他拿起暖壶,早上烧的开水还没喝完,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将饼子掰碎泡进水里,刚吃了一口……
“那饼子是明天的早饭,你现在吃了,明天早上就饿着吧。”陆青晗从外面走回来,语气不善。
“妈,你回来了。”陆柯并没有放下碗,面色平静地喊了一声。
陆青晗靠在门边,斜眼睛打量着陆柯,“今天回来挺早,作业写完了?”
陆柯点点头,“是。”
“好好学习,别给我弄些幺蛾子,班级里那些同学,有哪个能考上京大的?期中考试考不了第一,看我怎么收拾你!”陆青晗开始说教,“你那死鬼爹指望不上,我这么多年带着你,连个男人都没找,还不是怕你有了后爹受委屈?你考上京大,才能有出息,可记得了?”
陆柯紧紧捏着瓷碗的边缘,面上却什么都未显,声音淡淡,“记得了。”
“明天早点儿起,把被单洗了,这都脏成什么样儿了,也不看看。”陆青晗声音从里屋传来。
陆柯应了一声,飞速吃完碗里的饼子,回屋看书去了。
沈念一瘸一拐回到家,家里人可心疼够呛,都跑来嘘寒问暖,只有沈恒的脸臭臭的,“你个死丫头,不是说一会儿去接你么?”
沈忆捧了一罐麦乳精放在沈念桌子上,“念念知道学习了,给你补补身子。”
沈念一把揽住沈忆的腰,“姐,你真好。”
“脚扭了,倒学会嘴甜了,看你期中考试能考几分。”沈恒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哎,哥这脾气,估计找不着媳妇儿了。”沈念嘟囔着。
别人没听清,沈忆可听的真真儿的,“让哥听见,小心挨揍。”
沈念吐吐舌头,“好啦,姐你快休息去,上班一天怪累的,我看会儿书就睡觉。”
沈念把沈忆撵走,继续背唐诗,等到睡觉的时候都后半夜三点了,终于搞定了这本唐诗三百首。
第二天沈念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学,坐在座位上,秦蔓一惊一乍的,“我说念念,你大晚上偷鸡去了?”
沈念哈欠连天,瞪了秦蔓一眼,慢悠悠地道,“偷鸡这个词不文雅啊,小蔓蔓,你学坏了。”
秦蔓不明所以,“偷鸡怎么了?鸡有什么问题吗?”
俩人讨论的声音有点儿大,前排的小男生回过头,异样地眼光看了她俩一眼。
沈念轻咳了两声,“没什么问题,小鸡炖蘑菇挺好吃的。”
星期六就一上午的课,下午休息,放学之前,沈念光荣地被陆青晗拎到了办公室。
沈念拄了个棍子,这是早上上学,让沈恒帮忙准备的,她就知道陆青晗不会那么好心给她个地方坐,有备无患哪。
“抄的东西呢?”陆青晗看沈念两手空空,心中窃喜。
沈念瘪瘪嘴,眼圈发红,开始掉眼泪,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陆、陆老师,你知道的,现在一张纸多贵,笔更贵,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了让我多学习,长知识。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可是我们家条件你是知道的,我哥还没娶媳妇儿呢,哪里有那么多钱买本,买笔。就是一张纸也是很珍贵的。陆老师,我实在不能因为我学习,却让我哥娶不上媳妇儿,那样我一辈子都会不安。所以,我就把这本书都背下来了,陆老师,我知道你人好,为了我哥,你不会在意的吧。”
沈念说了一大通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左一句沈恒娶媳妇,右一句沈恒娶媳妇,给陆青晗弄得一愣一愣的。如果沈恒不娶媳妇儿?那可不行……
家家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儿都是人之常情,陆青晗咳了两声,“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说你都背下来了?”反正她是不信的,就沈念那脑袋,还能会背诗?
沈念点点头,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盯着陆青晗,任谁看了都想安慰安慰,实在是太委屈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脚扭伤的份儿上,你要是全都背下来,这次就算了,以后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几位没走的老师都往她这瞧,那眼神好像就是在控诉她欺负小姑娘一样,赶紧松了口,随手翻着书,翻到哪页就让沈念背哪个。
她原本以为沈念背不下来的,可是越考越不对劲儿。
沈念竟然一字不差地全都背了出来,这对陆青晗来说,哪里是惊讶,简直是惊吓。但是刚才话都说出口了,周围好几个老师都听见了,收回来太没面子,这个事儿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又板着脸像模像样地嘱咐沈念两句,终于把她放了回去。
出了办公室门,沈念吐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没想到陆柯中午不在学校学习啊,沈念嘀咕了一句拿上书包慢腾腾地下楼,沈恒已经等在学校外面了。
中午吃了饭,趁着大家睡午觉,沈念拄着那根木棍,烧了一大锅水,将家里人的脏衣服搬到外面,全都洗了。
等到沈忆他们起床准备去上班,沈念第一遍已经洗的差不多了。
“念念,你脚还没好呢,怎么干这些活?”沈忆满脸不赞同。
“我坐着啊,又伤不到脚,姐,呆着也是呆着,你们去上班赚钱,我总得干点儿什么。”沈念讨好地说道。
“下次等我下班回来洗,听见了吗?”沈忆交代一声急匆匆去上班,一开院门,外面人影闪过,沈念看着特别像方诚钺。还没等一探究竟,沈忆将大门关上,隔绝了视线。
沈德运和沈恒也都去上班了,刘春桥又拿了个盆子帮沈念洗第二遍,顺便晾衣服,“我家念念长大了,都知道干活了。”
看着刘春桥脸上的笑容,眼中的关爱,沈念心中暖流划过,有妈妈真好。
洗完衣服,刘春桥出去买了两斤猪肉回来,沈念知道,明天王振平第一次上门,总得给做点儿好吃的。
晚上沈忆下班,也没提方诚钺的事儿,饭吃了一半,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方诚钺。
这次的方诚钺和那天沈念见到不太一样,剃了个小平头,走路不晃悠了,一直不离手的烟也不见了,整个一良家俊美小少年。
如果没记错,方诚钺今年才19岁,比沈忆就大一岁。原作者绝对是男主亲妈,这方诚钺一捯饬,绝对让人挪不开眼睛。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
只是这一身蓝色劳动布的衣服,拉低了方诚钺的档次,但是现在走在大街上都是这打扮,方诚钺绝对是最出挑的。
沈忆看见他蹙了蹙眉,放下筷子站起身,“我中午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已经跟王振平在谈朋友了。”
方诚钺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角上,沈念定睛一看,两个罐头,还有两份桃酥。
“我知道。”方诚钺点点头,哪里还有街边混子的样子,他看向沈德运和刘春桥,“叔叔、婶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我是真的喜欢沈忆,她喜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我今天必须说出来,如果你们答应让沈忆嫁给我,我保证,我会努力赚钱,对她好一辈子。”
沈念虽然猜到她告诉方诚钺这个消息以后,他会有所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听了他的话,沈念只想捂眼睛,这是地主家傻儿子吗?
打扮一新,带着礼物来告白,还是对老两口?什么骚操作!
你的精明果敢呢?霸道强势呢?都TM喂狗了?
刘春桥和沈德运对视一眼,“这……小方啊,婶子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小忆的婚事还得她自己做主,我们也就是帮她把把关。你、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我们当父母的,总是希望儿女幸福,你说呢?”
方诚钺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忆将桌子上的东西塞回方诚钺手里,“快回去吧,这些东西给方伯伯补补身子。”
方诚钺重新抬起头,眼中小火苗在跳动,“婶子说的对,为了沈忆的幸福,我知道怎么做了。”
送走了方诚钺,他带来的东西却没拿走。不过大家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这孩子没再纠缠。
可是沈念怎么听着最后一句话怎么不对劲儿,这地主家傻儿子还想干点儿啥?
第7章
沈忆看着桌子上的罐头和桃酥,犯了愁,“这些东西怎么办?”哪能平白无故要人家东西。
沈念眨眨眼,“吃了呗,反正都在咱家桌子上了。”
“吃什么吃,明天我给他送回去。”沈恒哼了一声。
沈念心中暗叹,这东西送回去,啧啧……求小方心里阴影面积。
“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咱吃了他送的东西,回头找个由头去他家里串个门,送回去点儿分量相当的其他东西不就行了?”沈念开始出主意。
沈德运抽一口旱烟,“念念说的对,就这么办吧。”
星期天,都不用去上班,刘春桥和沈忆一大早就开始打扫屋子,沈德运去后园子砍了颗白菜回来,刘春桥中午打算包白面饺子。
家里这点儿精细粮,一直都不怎么舍得吃,要不是王振平第一次上门,也不可能一下子包白面饺子。
看着刘春桥剁饺子馅儿,差不多放了一斤猪肉,分量十足。
“妈,我也帮你包饺子吧。”沈念待的无聊,脚腕虽然消肿一些,但是也不能用力,更不能满地乱转。
拄着沈恒给他弄的简易拐杖,趴在厨房门口看着刘春桥。
“妈自己来就行,你脚还没好呢,快回去歇着。”刘春桥可心疼自己这小闺女了。
沈恒正好抱了柴火进来,洗了手,站在一旁帮忙擀皮,“歇着吧你,除了会吃就会捣乱。”
沈念不忿了,鼓着腮帮子,模样甚是好看,“我就包给你看看!”
沈念洗了手,蹦着搬了个小板凳放在沈恒身边,开始捏第一个饺子。她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会包饺子,小瞧她。
元宝似的饺子放在盖帘上,刘春桥连连夸赞,“我们念念平时只是不干,这干起来,有模有样的。”
沈念扬着脖子等待这沈恒的夸奖,谁知,“会包就快点儿动手,一会儿赶紧回屋换件衣服,梳梳头,这样子怎么见外人。”
沈念手里捏着饺子,一脸不屑,“来的是我姐的男朋友,又不是我的,我捯饬什么?”再说了,她没觉着穿的有什么问题,洗的发白的蓝裤子,白衬衣虽然旧了,但也是干净的。
至于头发,她可没编辫子,将头发拢在脑后,随便绑了起来,没觉着有啥不好。
沈忆难得换了一条裙子,淡蓝色带着白花的连衣裙,两条麻花辫搭在肩头,配上她无可挑剔的长相,好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恬淡温馨。
沈念洗了手,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沈忆,“姐,你可真好看,谁要是娶了你,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嘴甜的。”红晕爬上沈忆的脸颊,整个人娇美如花,“你要是喜欢,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也做一条。”
沈念赶紧摆手,“我可不要,这条裙子够你大半个月工资了,给我穿浪费。”
俩人刚说了没两句话,王振平就上门了。
来人身着白色衬衣,墨绿色涤卡长裤,裤线压的笔直,踩着一双皮鞋,油打得锃亮。再往上看,这人妥妥的好相貌,书生气十足,一双丹凤眼,皮肤很白。
沈念暗叹,世界真是如此之小,这不就是那天她扭了脚,扶了他一把的男子吗?原来这就是王振平,那么……这几天接送他的自行车,就是沈忆问王振平借的了?
怪不得看着眼熟。
“叔叔、婶子,这是我第一次来家里,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这点儿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别嫌弃。”王振平很有礼貌,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沈念瞄了一眼,两瓶酒,两条烟,两瓶罐头,还有两包茶叶。
这王振平没少下功夫,她姐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王振平是班组长,多说也就五十块。可是手头这些东西,可不止五十块那么简单。
白泉县是个小县城,有些东西,比如这烟,可不是有票有钱,随便就能买到的。
谁也没想到王振平第一次上门带这么重的礼,“这礼太重了,孩子,听叔的话,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给你父母,叔家里什么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