妣云罗嫣红的嘴唇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说完了崔玉,又走到船头上,向着其他围过来的人,尤其是妣凰娥那边道:“我就钱多,愿意花来和心爱的郎君幽会怎么了?你们没有钱,就请去别处玩,反正晋嗣神庙也不止这一处。”
妣云罗说着拍了拍手,岸边便出现数百武人,他们手里拿着铁撬,就要动手撬船。
妣云罗的样子实在太嚣张了,崔玉瞧着心火直起,不由道:”这晋嗣神庙以及莲花坞本是公氏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卖给你?”
崔玉在场中环视一周,目光瞥到站在妣云罗身边的公元皓时,不由问道:”羡之哥哥,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追在七公主后面,费尽心机的讨好她,你老实告诉我,这地是不是你背着宗族,私下卖给她了?”
“不……不是全卖,只是卖今天一天而已。”公元皓面红不已,目光望向妣云罗,有些结巴。
这是七公主第一次请他一个人帮忙,而不带上池兄,可是这样利用池兄的美色,还坑骗众世家之女的钱,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况且经过今天这件事,七公主的名声也会坏掉,还同所有的世家子女为敌,这实在是……
“七公主,不如……”公元皓刚忍不住开口,妣云罗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对着他摇了摇,然后指着池砚道:“今日,你们要是愿意拿出超过我的钱来,来买这莲花坞一晚,我妣云罗就把与池砚共度一晚的机会,让给你们。”
周围的人听了妣云罗的话,一瞬间炸开了锅,她们的目光在池砚身上停留了片刻,心动不已,但无奈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一时气得跺脚。
“妣云罗,那不过区区几万银钱而已,你还真当别人出不起。”
妣凰娥虽然也觉得花那么多钱只为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奢侈了,可是输人不输阵,她今日一定要教她好看,顺便让池砚知道——她心里的爱意一点也不比妣云罗那个小贱人差。
“我愿意出……”妣凰娥望着池砚俊美的容颜,不由心口一热,不过她方才要开口,便被身边的妣水玥猛地掐了一抓。
“八姐,当心有诈。”妣水玥眯着眼眸,总觉得今天这阵势似乎是刻意摆好了等她们跳进来。
先前妣云罗就玩得一手“一置万金”的伎俩,令众世家子弟纷纷为她砸钱,如今的手法莫名的与之类似,只是这对象似乎从由她自己换成了师兄池砚。
妣水玥想到这里,不由心悸了一下,暗暗抬眼瞅向妣云罗。
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整个人光华外露,充满调训的味道,就仿佛猎人故意激怒群羊,令它们主动跳入陷阱里一样。
妣水玥心思急转,蓦然回想过去关于妣云罗的画面,她一直对师兄不理不睬,也曾说过,不喜欢比她美的人,可前日她却忽然对师兄表示喜欢,如今还公然为他围下八百里莲花坞……
妣水玥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今日能和师兄在一起,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么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把整个晋都最有名的莲花坞给占用。
她哪里像一个想要花前月下的女子,她对师兄分明只是利用呀。
妣水玥想通妣云罗的打算之后,只觉得心中愤懑无比。
师兄对她一片痴情,然而她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还比做倚门卖笑的女子一样,公然竞买。
妣水玥恨恨地瞪了妣云罗一眼,心想我绝对不会上当,手下便更用力地拉紧了妣凰娥。
妣云罗翘首而立,眼眸轻轻从妣凰娥身上划过,略有遗憾的移开了这只肥羊,然后望着某个方向勾唇一笑,扬了下眉。
“诸位姐妹,我等今日来得匆忙,身上所带之物自然不能同七公主比,可池砚是我大晋之贤才,理应得到他人尊重,我们不如合众人之力,将他从七公主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有个身穿华贵衣服的女子忽然站了出来,她举手投足看起来像是世家之女一般,透着一股雅致的气息。
只见她带头往妣云罗的画船里扔了大把的银子,冷冷讥讽道:“我们只要一个人出一点,就能远远超过你了,七公主,你且站到一旁看着,等一会儿,就是你落荒而逃之时了。”
有了这个女子带头,众世家之女纷纷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往船上扔,一些平民百姓也跟风而上,站在船上的妣云罗看着甲板上以眼见的速度堆满了钱财,最后深吸一口气,恨恨咬牙对下人道:“你们去把池公子请下去船去,让他陪众人过祭火节,我……我们走。”
随着妣云罗一声令下,暗处走来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将池砚推下船去,低声道:“我们七公主说了,她和你的游戏今天结束了!”
池砚:“……”
小师妹向来喜欢使连环计,所以事情转变成这样,池砚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心里有点梗塞。
小师妹她还真是用完就抛弃呀,看来对她果然不能用寻常手段。
池砚立在岸边,望着好似敌不过众人,最后只能灰突突离开的妣云罗,她所在的座画舫当真是满载而归。
正当他感慨不已的时候,只见岸边忽然蜂拥上一群人来,她们手提着花灯,争先恐后地向他这边跑。
“师兄,快上船来。” 妣水玥站在不远处对池砚招了招手。
她相信以池兄的聪明,此番定然认清了妣云罗无情的真面目。
“你们快把船停过去,把子墨拉上来。”妣凰娥望着那一片幽幽移向池砚的灯火,只恨不得命人上去全部给灭了。
池砚听着妣水玥与妣凰娥的声音,却并没有回应,他环顾了一周那些疯狂摇曳着,向着他聚拢的灯火,最后将自己与妣云罗同款的外袍脱下来,往妣水玥所在的船上一扔道:“小师妹,这件衣服是七公主所赠,你帮我保管一下。”
池砚说完,眯眼笑了一下,便噗通一声,跳入了水里。
晋国山水相间,男女皆深谙水性。池砚没入水里之后,其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站在船上,妣水玥将那件刺眼的衣服拾起来,心里只觉得一片酸楚,眼中不由流下两滴热泪。
“九妹,子墨被那个贱人如此利用,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妣凰娥将妣水玥手里的衣服一把抢过来,尤其是望着那上面旖旎盛开的并蒂莲,只恨不得立马拿把剪刀来绞碎它。
第48章
妣云罗从莲花坞出来时,崔俊远、黎清元、公元皓,这三个号称大晋三杰的人并没有离开,都站在她的画舫之上。
他们作为男人,看着甲板上堆得厚厚的财物,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这是在干什么。
“七公主敛财的本事可真是一绝了,这美人计唱得一出比一出精彩。”黎清元挑眉,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探寻。
他姑姑是黎后,对后宫的消息知道得要详尽多了,她曾三翻四次警告过他,说:“温瑜,七公主她简直就是个蛇蝎女人,她不知人伦廉耻,同大王发生关系,所以他才会那么宠她。近来,她更是仗着这些,挑拨你姑奶、八公主和大王的母子关系,直接将她气瘫在床上,你日后可要远着她点。”
虽然已经被提点过,但是黎清元却觉得自己好似中了魔一样,这七公主越是令人诟病,越是危险,就令他越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探寻她的内里,知她是否为了权势,连自己的肉rou体都能出卖?
还有,今天这么卖力的一出,是否也是为了讨晋晟王开心?
黎清元的目光太过放肆了,看着妣云罗,简直像是要将她的衣服扒光一样,这令妣云罗有些不爽,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位于她左手边的崔俊远,便看不过去,忍不住语带嘲讽道:“温瑜兄,你和我妹妹尚有婚约在,当着大舅子的面,这么盯着其它女人看,未免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 崔俊远向着妣云罗亮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扬唇灿然一笑,整个身子却向前移了一步,拦到了黎清元的前面。
前几次见到七公主,都没能离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仔细,这一次,面对面看,他发现在朦胧的灯光下,七公主的面容娇艳而清冷,眸光幽幽,却透着一股魅惑,令人感觉十分危险,但却又忍不住沉迷。
“崔公子,这后宫里的女子,尤其是像七公主那样,能混得风水起的人,她可不会轻易动情,所以你最好不要上赶着去被利用,还是好好考虑与我的合作,这样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回。”
崔俊远想着冯妃的话,眸光不由恢复了清明。
“七公主,子墨为了你散尽家财,今日祭火节,他定然满怀期待地要与你共渡,可你却如此耍弄他,实在是……”崔俊远望着妣云罗,想说她不知道珍惜,不过当她眯着眼望过来时,他忽然哈哈一笑道:“实在是太过瘾了!”
作为竞争者,看着池砚被七公主那么耍,确实觉得很爽,不过跳出来看,就不由有些同情。
妣云罗听着黎清元与崔俊远的话,不置可否地扬了一下眉道:“师兄于我而言是自己人,所以才敢这样那般调戏他,如果是换成诸位,我可就不敢了。”
妣云罗的话成功让黎清元与崔俊远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一旁的公元皓,他听到妣云罗这样说,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原来七公主是把子墨当成自己人呀!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是提前告诉他一声,不然以他对七公主的情谊,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池砚对七公主的好,像是春雨一般,轻柔细密,无所不在,他每天都看在眼里,都会感觉自惭形秽。
反而是七公主,她对池兄所做的一切,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公元皓望着妣云罗,仿佛是在谴责渣女婿的丈母娘一般,只看得妣云罗浑身起鸡皮疙瘩。
公元皓这是完全被池砚的光环给洗脑了,妣云罗此刻完全相信,他以后定然会毫不犹的站在池砚那一边,然后对付她。
妣云罗心里不无恶意的揣测着,嘴上却笑道:“羡之,那八百里莲花坞谢谢你借给我,今晚所赚的钱,你六我四,你觉得如何?”
“不……不用了,其实那地又没有真正拿去卖,而且都是毁坏了您的名声换来的。”公元皓道:“七公主,南庄那边,我知道你收留了很多伤兵和无家可归的人,所以处处要用到钱,因而那些钱你拿着用吧。”
“那我六你四,就这么说定了。”妣云罗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完,接着便道:“今日托我师兄和羡之的福,小赚了一笔。我听说醉红楼的杏花酿十分出名,今日我请大家过去喝上一杯,不知诸位是否赏光呀?”
听到醉红楼三个字,三个男人的脸色都不由一变。
公元皓小声劝道:“七公主,那醉红楼是男人去的地方,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今日过后,关于我的流言便会传得满城皆知,也不在乎在多这一个了。” 妣云罗忽然嗤笑了一下道:“我忽然想起来羡之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看来是不曾去过这个地方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我” 公元皓不由面红的低下了头,还有一点伤心。
妣云罗看见了,眸光微微顿了一下,道:“好了,男孩子这么害羞可不行,常言道,君子坐怀不乱,大不了你过去就只喝酒,全当是练定力了。”
妣云罗姿态潇洒,也不像是说假,黎清元与崔俊远倒不时都会去那里,只是这会儿面色却变了几变,有点无法想象——等会儿七公主去了那儿的画面。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但凡女人,就没有不会吃男人的醋。如今他们还没得到七公主的青睐,若是上去之后,教她碰到了那些莺莺燕燕……
“七公主,你身份尊贵,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吧?”崔俊远急忙道。
“是呀,那个地方乌烟瘴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黎清元道。
“哦?” 妣云罗挑眉,不解道:“那地方我开的,竟然在大家眼里评论如此之差,看来我得把管事的老板叫出来问问了。”
“你……你开的??” 崔逡远心想那他睡过什么人,一晚上几次,她是不是全都了若指掌了?
“七公主,既然你是那儿的老板,那就没问题了。”黎清元强撑着一口气,内心却有些惶恐。
他和崔俊远两人在床上的功夫,七公主有没有对比过,到底……谁更厉害?
*
醉红楼,妣云罗来到这里,就直接要了最好的一间,十分土豪的把里面的最有名的花魁都点了,命其准备着,并要了几坛杏花酿。
这春秋时期的酒,酒色大多比较浑浊,且度数低,不过醉红楼的杏花酿却是改良过后的,度数堪比老白干,不过这酒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杏花香,喝到嘴里却并不辣,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后劲十足。
此时的人们大多都好酒,因而当杏花酿一开坛后,黎清元与崔俊远闻着那股香醇馥郁的味道,便知道是好酒。
崔俊远用鼻子嗅了一下碗里透明的酒液,仰头喝下一口后,不由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妣云罗道:“这天下赚钱的营生如此之多,七公主怎么想得起来开花楼呀?”
妣云罗端着酒盅慢慢品了一口,莞尔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替我王兄寻访美人了?”
“七公主倒是不怕别人抢了你的饭碗。”黎清元意味不明的说了这句话,妣云罗倒是很快领会过来,他误以为她和晋晟王发生关系,如今这么说,是担心她失宠了。
“我和王兄兄妹情深,那些个美人不过是添头,他又怎么会忘记我的功劳呢。” 妣云罗挑了眉,同黎清远打着哑谜。
崔俊远与公元皓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
“七公主,我知道你的难处,八公主把你的功劳抢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你这样的行为也有些不妥,只会更加让人觉得你把大王带坏了。”公元皓不是很擅长喝酒,只沾了一点,便上了脸,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处。
妣云罗见状,倒是觉得他挺可爱,于是便故意语气低迷道:“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听说,八姐想要令王兄把我嫁去戴国,去侍奉那个年近六十的国君,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我……”
妣云罗面露忧愁道:“我若是不尽力反抗,难道还要等着那样的结果落到自己身上么?”
她说着便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无限愁苦。
“七公主,你别难过,我……我明日便同我爷爷说,让他同大王提亲,并为我们赐婚。” 公元皓凝视着妣云罗,面色不由更加通红,神色间亦有点忐忑。
“你愿意这样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没有母族依靠,又是庶出公主,其实表面上看着风光,但地位低下,实在配不上你,我估计你爷爷不会答应这件事婚事。”
妣云罗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原本有些艳冷的脸衬托出一丝柔和来,仿佛只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少女一般。
“羡之,你是老令伊公仪长最看重的玄孙,你们家世代便与郗家要好,只怕你的婚事也由不得你做主。”崔俊远对着公元皓眉梢一挑,说得公元皓有些黯然地低下头,便不由勾唇一笑。
而后,他转过头来,对着妣云罗道:“七公主,自从那天在栖凤台一见,我便决定非卿不娶,不知你可愿嫁给我?”
崔俊远的面容十分硬朗,笑起来十分阳光,妣云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淡道:“可惜我并非相信一见钟情之人。”
“嗤——”见崔俊远再次被妣云罗拒绝了,黎清元不由讥讽一笑;“某人自诩洒脱自由,方才正义凛然地说羡之,可我好像听说崔将军有意让你迎娶景家的女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挣来斗去,也不逞多让,妣云罗半瞌着眼帘看着大晋三杰,打量一会儿,忽然对外拍了拍手掌,道:“三位莫要互相挤兑了,大家虽是世家之人,生活优渥,但皆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且莫谈那些无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