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江其琛放了学先回家给外婆做了饭,又去他打工的那家酒吧上了早班,晚上十一点踩着月光走到他家门前那条又修好了路灯的则西路上,迎面就碰上了翻墙出来打游戏的十几个技校学生。
当头的一个,上学期刚和他打过架。
照面看的第一眼,江其琛就准备好了甩书包。
谁知那人在看清他的瞬间就打了个寒颤,突然收起了前一秒的嬉笑神色,恭敬地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响亮地喊了声,“珈嫂好!”
在巷子里回响的声音成功惊醒了他身后的同党,于是一起鞠躬喊,“珈嫂好!”
江其琛默默收回被他那一鞠躬吓得后退了小半步的右腿,看着眼前这群莫名其妙的人,“你们脑子撞墙上了?什么神经病的称呼,被谁打傻了喊出来的?”
三个小时前被召集了开大会数次强调要当成祖宗供着的两人之一开了金口,那男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并拍着胸脯忏悔,“珈嫂,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要知道你有这么个女朋友,我肯定和你多取取经。”
说了这么多,那男生自觉他们已经不打不相识了,忍不住就笑了两声,挤眉弄眼,“珈嫂,说起来,你知不知道珈姐还有没有什么姐妹啊?帮我介绍一下?”
江其琛伸手就把人推到了墙上,“乱七八糟的称呼,不准喊了!”
他快步回了家,外婆已经睡着了,他怕吵醒了老人,照例摸着黑快速洗漱完了睡觉,原本累得不轻,想着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可这会儿躺下了,却睡不着。
因为他在想一个人。
他不相信世上有莫名其妙的善意,可她见他的第一眼就朝他笑,帮他写好书本上的名字,说要保护他,强迫着要给他带早饭,教他该怎么和别人相处,警告别人不准再欺负他,拼命地把身上的热量和光分享给他。
为什么呢?就因为认了他当弟弟吗?
可她不是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吗,个个都珈姐珈姐地叫个不停,也不多他一个。
江其琛越想越生气,一脚踹通了被子,被灌进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
早起时他就感觉头有些昏沉,偏偏外婆又打翻了早饭,他忙着一通折腾,掐着迟到的点赶到了学校,刚进教室后门就看见薛清斯趴在桌上可怜兮兮地卖惨,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又一声声的“珈姐”讨好地叫着。
珈以回头斥了他一句,但脸上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神色。
她应该是答应了,因为薛清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珈以这才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江其琛,朝他招呼了一句,看他走到位置上坐下,立即把他的早饭递过来,“昨天晚上又降温了,我怕你冻到,让阿姨给你烧了姜丝粥,你赶紧先到外面趁热喝掉吧。”
隔着饭盒,那滚烫的温度都要烫到了他的手心。
江其琛站着不动,被珈以用力给推了出来,结果迎面兜了寒风,他笔直一痒,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打了出来,鼻头通红,眼睛里都带了泪。
明显就已经是受冻了的模样。
珈以伸手往他额头一摸,感觉有点烫,脸上就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江其琛你这是被冻感冒了?昨天晚上肯定没盖好被子,你衣服又穿得不多,诶,不行,我得问问谁带温度计了,给你量个体温,你赶紧先把粥喝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教室。
江其琛靠着栏杆,手心里捧着滚烫的粥,手背却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就好似他如今的感受,于是他堵了一晚上的话就这么炸了出来,“我不要你管!”
珈以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转回身看江其琛,“你说什么?”
她的语调没多大起伏,可江其琛偏就不敢看他,他盯着那冻了许久,冰凉刺骨的栏杆看,“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你要是愿意,上赶着叫你姐的人多得是,为什么非得来贴我的冷屁股?呵,是看在我这张脸的可利用价值上了吧?”
手上猛地一凉,珈以拿走了那饭盒放在了窗台上。
然后他就感觉到手臂被人往后一拽,脚下一绊,他被人拉着往下跌倒,面前一个人影压下来,“砰”的一声将他按在了教室外的墙上。
他坐着,珈以半蹲着,居然还能对他居高临下,“我偏要管,我还偏要管你。”
“江其琛,要不我们打个赌好了,”珈以还握着他的胳膊,教室里早上时还会开空调,她就只穿了件毛衣,这会儿说出口的话都带着白雾,“我们打个赌,你输了就心甘情愿叫我姐,你赢了,条件随便你开。”
江其琛坐在地上,微微仰起脸来看她。
她身后是烫了他手心的饭盒,更远的地方,是刚刚升起的火红的太阳。
可这些曾经给他过温暖的东西,此时此刻都没有她离他近,也从没能像她这样,让他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只是在她身边,就控制不住从心上蔓延出无限温暖。
他如果赢了,就有一个和她提条件的机会。
江其琛伸手,握住了珈以拽在他胳膊上的手,“好。”
他们离得很近,瞧着彼此,周遭好似很安静,只能听见……某个脚步声。
感觉到有人在接近,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此刻的姿势有些不对劲的两人都飞快地回过头去,好险没发生那种常见的“TA的唇蹭过TA的脸”的事,看清了来人。
是来检查学生的早读情况的政教处的赵老师。
双方安静不动地对视了三秒钟。
然后赵老师飞快转身,自言自语,“我等会儿第一个课要讲的卷子还没改。”
江其琛一张脸羞恼得通红,狠狠地瞪向这个姿势的罪魁祸首珈以。
珈以,珈以还好,不是很尴尬,她抬手捂在鼻子前干咳了声,看着还赖在地上不动的江其琛,递了一只手给他,“地上凉,你生病了,还不快点起来!”
江其琛握住她那只手,猛地把她往前一拽,借着有力的腹部力量快速起身的同时,将珈以转了个身按在墙上,他仗着身高优势成功地拿到了那个居高临下的名额,低着头凑近珈以,准备警告她不准在学校里对他动手动脚的。
不然这么三不五时被堵在一个小角落的,他江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他只来得及完成了动作没开口,怔愣在珈以抬头看来,受惊瞪大的那双眼眸里暂时忘了要说什么,就听见与刚才同样的方向上又传来了脚步声。
两个人再次默契地转头去看。
尽职尽责,教数学却来看学生早读的老班,“……”
双方沉默了三秒钟,她飞快地走到正门口推开了门并飞快关上,隔着窗子,珈以还能听见她在喊话,“外面冻成狗,教室里这么暖,你们居然还读不响!”
班里的读书声骤然大声起来。
珈以扭了下挣开他的手,弯腰从他的桎梏中钻出来,咳了下清嗓子,“外面冷,我先进去读书了,你赶紧趁热喝了粥进来。”
江其琛僵在原地不动。
直到走廊里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的脸才突然变得通红。
刚才,他们转头看老班的那下,珈以的唇擦着他的脸过去了。
他伸手捂着那半边脸,呆呆地打开饭盒舀了口粥送到嘴里,被烫得咳得撕心裂肺。
很好,有理由能解释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现了写校园文的好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纯洁了……
虽然我知道,基本上大家到了高中,就不能当个纯洁的宝宝了……
来,这章甜不甜?
你们觉得打赌谁能赢?
第54章 你同桌是我的(10)
珈以和江其琛打赌的事被薛清斯知道了。
知道的时候薛清斯正在扣篮,手一滑脚一抖,他比篮球还早一步砸在了地上。
江其琛走过去看他,正要问,就看见他站起身,抖了两下腿,笑了,“没事儿,我单纯就是震惊的。”
简直比这周一看见王云峰真站在主席台上读检讨并道歉时还震惊。
他朝江其琛挤眉弄眼,“江哥你想好赢了要什么不?”
江其琛去把球捡了回来,拍了两下,投了个空心球,“你怎么知道我能赢?”
“当然是选个你一定会赢的东西来打赌啊。”他们已经打了好一会儿篮球了,薛清斯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想着该拿什么打赌,“珈姐看起来篮球打得很不错,也会打架,恩——”
他沉吟了下,忽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江哥,游泳啊!和珈姐比蛙泳!”
右手握拳砸了下左手,薛清斯“嘻嘻”傻笑了两声,“不说江哥你之前拿过东市蛙泳第一的历史,你想想你那身材,穿了泳裤往泳池那一站,那就……”
薛清斯朝他挑了下眉并竖了个大拇指。
江其琛想起来,他之前去参加比赛,欢呼声最高的不是他夺冠那会儿,而是他站在跳水台上整理泳帽的时候。
他想了下,还没真决定下来,女生那边已经要散场了,薛清斯眼尖,站起身来喊了声“珈姐”,等珈以走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先说了,“江哥说要和你比蛙泳!”
“好啊。”珈以一口答应,“你这两天感冒还没好,那定在下个周六?”
后边那半句是朝着江其琛说的,后者表示没意见。
结果真到了下周六,他们也没能比成。
珈以电话打来时,江其琛连泳裤都换好了,他嫌弃游泳馆那边人多又挤,一贯来都是在家换好了衣服,过去一脱就能下水的。
电话那头珈以似是喝了口水,很轻的一声吞咽,然后是她被水浸润过,显得比往日柔了许多的声线,“琛琛,我今天大姨妈来了,不方便下水,我们改下个星期好不好?”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江其琛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他很想斥责她言而无信,也很想警告她不准用那黏糊糊的小名叫他,可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软又那么无力,他话全堵在嗓子眼里,变成了一声,“哼!”
“琛琛不要生气啊!”珈以似是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我不是故意的,只记得你生病感冒了,忘了算大姨妈的时间,可我现在真的很疼……”
她还在说些什么,江其琛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那锈钝了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大姨妈”并不是真的亲戚,刚才只是粉红的脸这会儿都要变成了酱红,连握在手里的手机都变成了烫手山芋。
电话那边又传来个男人的声音,“乖乖闺女儿,这会儿还难受吗?爸爸让阿姨给你熬了姜丝粥,你要喝两口吗?”
男人的声音饱含慈爱,一听就是很宝贝女儿的爸爸。
江其琛突然见慌乱得和被抓奸在床了般,慌忙说了声“我挂了”就挂了电话。
放下僵直的手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猛地发现,四月份还需要穿长袖加外套的天,他居然出了一后背的汗。
为着今天出门,把所有兼职都推了的江少年转了个身,打算换了衣服收拾下家里再洗个热水澡。
结果他转过身,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略显单薄的少年身型被这一个多月的丰富早餐喂养得稍稍长了些肉,出于某些原因,他这一个多月都没和人打过架,酒吧因为人气爆满给他加了工资,楼下帮忙照顾外婆的肖阿姨也对外婆更加上心,他肩上的担子好似无形间就松了。
同时松下来的,还有他身上享福的肉。
原本整齐有序的六块腹肌不再壁垒分明,他不用力时都快看不清沟壑了,没入腰胯的人鱼线也不再强壮有力,像是个失了斗志的孤寡老人。
江其琛抬头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他脑门上就顶着四个字。
大事不妙!
他快速地将手上的衣服随手一扔,趴在地上就先来了三十个单手俯卧撑和五十个深蹲,起来站直看了下效果,隐隐又觉得肌肉明显了点,于是又来了三组。
正一身汗呢,门“吧嗒”一声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