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后没办法和小管家婆解释这一身的湿衣服。
正好刚喝下去的酒液也作祟,沈寄顺手将怀里的人往墙上一推,也不管人家站稳了没,两步上前抓住那乱泼啤酒的醉汉的领子,一拳头就给他呼墙上了。
被打了的醉汉反应过来,杀猪一般嚎叫了声,拍着个包厢门喊出来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喊了一阵,全转头朝沈寄扑过来。
沈寄这声“寄哥”自然不是被人白叫的,袖子一折也不顾露出来的秋衣了,以一对十几丝毫不怂,这群坐办公室聊天吹牛,去健身房泡妞撩骚的中年人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躺满了整个走廊。
在一片海拔偏低的□□声里,急冲冲赶来的会所经理都傻眼了。
然而他抬头一看再低头一看,很快就找到了事件的处理方法,与沈寄打过招呼做好保证之后,很快就叫来了保安,将地上的人都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单是从他的态度里,沈寄就知晓这群人没甚来头,扯了下面前还没干的衬衫,脸色还是不好看,“以后门槛再放得高一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他想到刚才扑他怀里明显不对劲的人,转回头去看,“也别让人往酒里乱放东西……”
剩下未完的话,全部咽在了嗓子眼里。
沈寄抹了把脸,爆了粗口,“靠!”
他怒气冲冲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经理觉出了他这情绪明显比方才将人撂倒时还暴戾,赶紧三两步追上去,结果就看见他从角落里挖出个小姑娘来。
珈以被揪个正着,蔫头蔫脑地缩着,也不敢辩驳,期期艾艾地叫人,“沈叔。”
沈寄确认了没抓错人,都快气炸了,却仍旧没朝她发火,转头就朝经理咆哮,“你们这的迎宾是怎么干事的?这明显未成年的小姑娘也给我放进来?!教坏了人,是你们赔给我还是给我负责啊!”
“不是,”珈以冒出头,伸手扯着沈寄的衣服,把他转过身来,“我没从大门进来,是从后门溜来的,楚潇他妈妈在这儿上班,昨天却不小心受伤了,他不放心,我就陪他过来看一下,刚才没记住路才走到这里来的。”
珈以说着往后看了眼,沈寄这才瞧见站在她后面的少年。
走廊里的灯光是会所专门请了人调过的,据说在这灯下瞧人会格外美些,但沈寄这会儿瞧那站得笔直的少年,却哪哪也不顺眼。
“他有事你就陪着来,你也不怕把自个折这里!”
珈以乖乖低着头让他骂,等他歇了才接了句,“我不是有你吗,我才不怕。”
说完还抬头冲他笑了笑,小手扯着他的衣摆,乖巧得让人恨不得把她拿十层最漂亮的糖纸给包起来,免得一阵风过来就把她给吹化了。
反正沈寄是受不住她这攻势,“哼”了声勉强维持住“这事没完”的面子,在珈以脑门上弹了一指,“带路,完了跟我一块儿回家。”
有沈寄在,楚潇的妈妈很顺利地解了合约也摆脱了那个打伤她的客户,楚潇身为原文的男主,也脱离了既定的父母双亡,身负杀母之仇的命运——这曾经是男女主最长的一次分手的□□,因为那个客户,是女主的导师的弟弟。
珈以松了口气,坐上车时心情颇好地哼着歌。
沈寄看了眼她,又从后视镜里扫了眼那被救回来的母子俩和撞到他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的女人,心情莫名就有些不爽——从始至终,这小混蛋都没有注意过他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外套还扔在包厢没拿回来。
于是到达母子俩的家门下,在楚母连声感谢时,沈寄一手撑着车窗,很是敷衍地点了下头,“我不太方便,你们要是可以,照顾一下那位小姐。”
从在会所开始,沈寄就对这个披散着头发,连脸都看不清的女人不甚在意,一路上倒是楚潇默默照顾着,这会儿下了车,还特意往那边多看了眼。
楚母受工作环境影响,听这话音就知道了沈寄在担心什么,立即就懂了他的意思,叫儿子去把半醉半醒的人扶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遍。
湿衣服黏在身上分外难受,沈寄点了头就想关上车窗,却听见旁边一声响,珈以解了安全带下车,快跑几步冲到楚潇面前,在与他说些什么。
小少年扶着个人,本来就站不稳了,却还是认真地在听着。
不知说到了什么,他伸手虚打了珈以一下,珈以后退了一步避开,脸上的笑比路灯还要明亮,笑完还对着人做了个鬼脸。
足足三分钟,她才跑回车上,又是哼着歌扣上了安全带。
沈寄绷着根神经将车开回了车库,停稳了确认不会出事故了,才心平气和地教育小姑娘,“小加法,你现在这个年纪,任性可以,早恋却不行。”
他正要举例子摆明早恋的危害,小姑娘就笑了,“沈叔你是说我和楚潇吗?”
珈以捏着自己的手套,朝他笑得明媚,“不会的,我们都说好了,要一起上很好的高中,上很好的大学,变成更好的人,来为自己要保护的人撑腰。”
沈寄,“……”
靠!这俩小混蛋居然还私定终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我们来了解一下有女儿的某家长的心态——
珈以:沈叔,我们班要去春游野营,我和楚潇说好了要住一个帐篷!
沈叔:靠!那小子想和你同居!!!
珈以(写日记):今天楚潇抢了我的杯子喝水,自己懒得要死,不去倒水。
沈叔:靠靠靠,那小子要骗你的初吻???
珈以:沈叔,楚潇说……
沈叔:不行,我不准,你的户口本我都藏好了,别想拿走!
珈以:………………
有没有感觉沈叔自己是楚以CP的狂热粉?
对视一眼就是定情,再四舍五入就结婚生娃白头偕老了……
哈哈哈,写这段话差点被沈叔笑死……
第6章 白月光的女儿(6)
成功阻隔了女主与沈寄的两次正面的救命之恩,还反手送了男女主一个早了了两三年的初遇,珈以最近的心情真是飞跃到要飘起,连专心学习这棵大石都拽不住她飘扬在半空中的好心情,整个人都快因此而发光了。
伴着这股好心情,她在期末考试上真的把第二名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以高出第二名二十几分,与满分只差四分的好成绩,狠狠给受邀去家长会的沈寄长了脸,连高层会议时都有人忍不住和他讨教培养孩子的秘方。
沈寄似模似样地说了几句家长要起到的表率作用,就收获了一大串的溢美之词,难得的被拍马屁的人拍出了源自内心的喜悦。
但他转头回办公室一看团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的珈以,一股名叫“家长的烦恼”的负能量又深深地将他笼罩住。
不要以为这小丫头每次瞧见他就盖手机,他就没看见手机上的聊天页面!
“沈叔!”听到身后的动静,珈以飞快地盖上手机转过身来,趴在沙发靠背上眼巴巴地瞧着他,“我的寒假都只剩三四天了……”
哼,之前不是和某人一起补课补得不亦乐乎吗?
沈寄心里腹议,嘴上却只“喔”了声,装作没听出珈以话中的渴求,“你寒假作业都写完了吧?我今晚要和研发部聚餐,你自己解决晚饭。”
研发部是整个沈氏的核心,也是直属于沈寄的部门,因而这一年一次的聚餐,他是真打算出席的,这会儿把话头引出来,只等某个小缠人精接着往下接。
珈以瞄他一眼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也学了他的语调“喔”了声,转身拿起自己的小书包就站起身,“那我就和楚潇去图书馆好了,正好还能一起吃晚饭。”
她动作飞快,不等沈寄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门站在电梯口。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里面的人低头查看着手里的文件急冲冲地走出来,竟是没看见站在电梯一侧的珈以,笔直地就和她撞到了一起。
来人迭声道歉,又手忙脚乱地收拾掉了一地的文件,珈以的目光从她的脸转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上,蹲下身帮着收拾一地的文件时,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声——拦了两次,女主还是执着地出现在了反派面前,还是更核心的研发部。
脑袋飞快地转着,瞧着女主又道了次歉跑向某个方向,珈以略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抛弃脸皮,回去告诉沈叔说她又贪嘴了,求蹭饭。
但略一犹豫,她还是放弃了。
既然拦不住两人相遇,那她就得摸清在她不再干扰的情况下,两人相遇会摩擦出些什么,然后才能见机行事,摁死沈寄那点移情别恋的小苗苗。
这般想着,珈以出了电梯就打算给楚潇打个电话,顺便从他这头探探口风,看一下男女主有何进展。
她走在路边才刚拨通电话,一辆通体乌黑的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穿着西装的保镖开了车门,面对着她朝车内一伸手,“沈董邀请您去喝杯茶。”
珈以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见那边副驾驶的车门也被打开,下来一个块头不输于面前这个的大汉,一双虎目定定地瞧着她。
夜幕渐沉,黑色的轿车汇入下班的车流之中,被裹挟着前行,半点不显眼。
这边沈寄还憋着半肚子的气聚餐,应付完某个来敬酒的主管搁下酒杯,目光一转就瞧见了人群中的某个侧脸,惊得整个人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尹秀净还在与身侧的同事说桌上最后上的那道甜品实在不错,突然面前的人被剥开,穿着西装的挺拔身影将她面前的视线都围堵住,一只手扣着她的下颚让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来,正正好撞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面前的这张脸,比任何杂志或是采访上所见的冲击力都大,忽视众人单单盯着她的模样,更是让尹秀净在反应过来眼下情况之后,突然就红了脸。
她一羞涩垂眸,看着就不像舒柔了。
沈寄晃过神来,松了手后退一步,清了下嗓子,“抱歉,认错人了。”
同桌的组长也反应快,立即就圆场,“遇见的人多了,总会遇见那么几个相似的,沈总之前忙,我都还没来得及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美工组上个月刚招的新人,才大三,可那一手本领,却是连我这个老美工都自愧不如的,再等两年……”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寄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响的还是他特设过的铃声,所以他只犹豫了半秒不到就接了,“小加法……”
“沈寄,”那头却是他熟悉却厌恶的那个苍老的声音,“我听说你在家里养了个小丫头,找来聊聊才知道,原来是沈清中的女儿。”
沈清中早些年从沈氏抢走过一大单生意,老头子那点肚量,记仇得很。
沈寄心下一晃,哪还顾得上眼下的尴尬,拿着手机快走了几步避开人群,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怒气,“你别打她的主意。”
“别说得这么难听,”沈老爷子难得没生气,似是将电话放远了些,声音都模糊了,“我可因着你才对个小姑娘这么好奇,结果让人查了才知道,她不光是亲爹来头不小,连外公都是古玩界的泰斗,俞沂风。”
“对了,你十六七岁时好像还迷恋她妈妈,这事儿,你应该早知道了吧?”老爷子慢条斯理的,好似对既成局面十拿九稳,“也难怪你这么宝贝她。”
几句话的功夫,沈寄已经坐上了车,一脚轰油门,“你知道就好。”
他这话清晰地传过去,那头沈老爷子就大笑出声,然后一道很轻很轻的嗓音响起来,就像以前很多遍那样,叫了一声,“沈叔。”
沈寄脑袋一懵,从尾椎那冒上来的寒意传到了四肢百骸。
事情到了这地步,他算是明白了那死老头整这一出戏的最终目的,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才朝收音口说了句,“小加法,你先等着我来接你。”
珈以“恩”了一声,还嘱咐他别开太快注意交通安全才挂了电话,抬头寥落地看了眼沈老爷子,“您要我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好戏看够,沈老爷子自然是默许。
珈以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正儿八经地朝沈老爷子鞠了个躬,诚心诚意地和他道谢,“谢谢您让我知道,有时候有爸爸还不如没爸爸好。”
偏心偏到这份上,为了小儿子就使劲让大儿子不痛快的亲爹,还真不如没有。
出了门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沈寄的车灯就由远而近地晃了过来,珈以开门上车拉好安全带,将包抱在前面坐着,偏头看窗外,安静了十分钟。
窗外虽有灯光,可贴了膜的车窗,这会儿和镜子也没两样。
数着沈寄至少朝她这看了十几眼,珈以才像是终于积攒好了勇气,开口问了一句,“沈……你真的喜欢我妈妈啊?”
她问得太过平静,沈寄反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他十四岁的时候,亲妈得了病一命呜呼,亲爹终于从被压制的婚姻中解脱,接管了沈氏的大权,迎娶了藏了多年的小秘,连私生的小儿子也有了名分,更看他这大儿子不顺眼,干脆就把他打发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垃圾初中去。
旁人对他没了指望,沈寄也乐得从亲妈的“太子教育”中抽身,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常人口中的混混,抽烟喝酒打架无一不精,用半个学期就成功声名鹊起,成了城东那一块儿谁也不敢招惹的流氓头子。
这样混了两年,高中更是没了指望,随意拿了点钱才上了个同水准的烂学校。
可偏是这个学校里,他遇见了舒柔,看见了这个温柔却能压得大半个流氓班都乖乖听她上语文课的老师轻言细语地哄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
那天夕阳那么好,她坐在简陋的花圃边上,怀里是个破涕为笑的小丫头,美得像是能被描绘在最最权威的教堂顶上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