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芝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她姐夫是副县长，她不用打听也知道一些事情，偶尔杜安国和东升会讨论些政事。

　　“到这里，还是很正常的，我并被没有调换。那天马小娟来看我姆妈，走之后就完全变了。”

　　“你就是那个时候被调换的？”苏芝的眉头越皱越高。

　　“我什么时候被调换的不知道，因为马小娟从那天之后，天天过来，陪着范夫人说话，讨她的欢心。范夫人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了，之后我姆妈再没见过她。”

　　苏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说：“你是怎么知道被调换的？你妈知道吗？”

　　“我是前段时间知道的，我姆妈要把我嫁人，我阿爸不同意，两人在争吵的时候，姆妈说漏了嘴，被我无意中听到的。”苏萌萌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就忍不住发寒，发颤。

　　任谁在听到自己呆了十几年的苏家并不是自己的家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意。苏萌萌捂着脸哭：“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不是苏家的人，竟然不是。”

　　“你妈要把你嫁给谁？”苏芝问，她没听说林惠君把苏萌萌嫁人，耀礼叔也没说过这事，不过想想，萌萌已经十七岁了，眼看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林惠君想把她嫁人，也情有可原。

　　苏萌萌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是我哥。”

　　啥？苏跃进？苏芝天雷滚滚，林惠君要把苏萌萌嫁给苏跃进？两人可是兄妹啊。又一想，如果萌萌不是苏家的孩子，那么林惠君有此想法，又很正常。养了十七年，肥水不流外人田，苏跃进又没结婚，要让萌萌嫁给跃进哥，能想象得出来。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我不是苏家的孩子。这事我爸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只有我妈一直藏着这事。十七年了啊，她藏了这心思十七年，终于吐露出来了。要不是想把我嫁给我哥，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真相。”

　　苏芝想想林惠君的德性，如果不是利益所在，她还真不会说出这件事情，肯定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你妈一早就知道孩子被调换了？还是后来才知道的？自己的孩子被调换了，她或许能够知道。”苏芝用力地想，林惠君如果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萌萌不会那么舒服地在苏家长大。林惠君虽然对萌萌不是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的差，也就是农村里重男轻女的父母对女儿该有的态度，应该是比那些父母还好些。至少，林惠君没亏待过她。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调换孩子的事情，我没有去问她。我当时偷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心里乱极了，也很想去质问她，但是……”

　　苏芝能够理解她当时的心情，萌萌不是一个心直口快到处嚷嚷的人，特别是在盛佳宝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萌萌整个人都变了很多。

　　当她知道这件天大的事情时，心里不知所措可想而知。她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会慌会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萌萌，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咱先不管这调换的事情怎样，林惠君是不是在你打小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孩子，但她并没有苛待过你。耀礼叔叔和跃进哥哥对你疼爱有加，又给你上学，眼看咱就要高中毕业了。等到哪天高考恢复了，咱还能上大学。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小日子过得也很舒心，苏家对你不亏。”

　　苏萌萌说：“我本应该在范家长大，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就是马小娟……或许我妈也知道，或许当时她也动过类似的心思，或许这主意就是她……”

　　“萌萌，当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你自己乱猜测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想知道，就应该去问林惠君，或许是有误会。”

　　“芝芝，我好恨，真的好恨。我现在对我妈……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去对她。如果当年她一早就知道这事，如果……如果她也参与了这件事……我会恨她，真的会恨。”

　　苏芝抱住她，“萌萌，别恨，恨会让人心扭曲，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不管林惠君是不是参与了这件事情，耀礼叔叔是真心对你的，还有跃进哥哥，你想想他们，想想他们……”她安抚，刚才那情景，总觉得萌萌会黑化，恨意会让她做出什么傻事，这不是苏芝所愿意看到的。

　　苏萌萌身上的情绪，因为苏芝的安抚，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原先那丝不对劲，慢慢地在淡化。

　　“我会去调查清楚我妈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如果参与了……”苏萌萌咬了咬牙，“我会恨她！”没有参与，那么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如果参与了，那么这事就有她的一份，自己无法做到不恨她。

　　“萌萌……”苏芝叹息。

　　苏萌萌说：“芝芝，你别劝我了，我妈如果参与了，那心得多狠……我无法原谅她。但如果这事她并不知情，我……会敬爱她。至于马小娟，我不会放过她，不会！”

　　“马小娟恶事做尽，别说是你，我也恨，当年她搅了我妈的婚姻，好好的……”苏芝也捏了捏小拳头，对马小娟的行径，也是痛恨了了极点。

　　这个女人，做事从来都是那么的自私，苏芝能够想象得到，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没有那么小，说不定被调换的就是她的孩子。

　　如果萌萌是被换到马小娟家，那么她从小得是怎样的一种苦日子？幸好幸好，萌萌被换到耀礼叔家，林惠君虽然不怎么待见萌萌，但也没虐待她，耀礼叔更是比疼儿子还疼着她。所以，一切都幸好，幸好马小娟的女儿或是孙女外孙都没有跟萌萌一样大，否则肯定会换了自己家的孩子。

　　在苏芝的安慰下，苏萌萌的心境平静了许多，恨意渐消。

　　这事，苏芝也没能藏得住，这事迟早会被传出去的，萌萌肯定会被换回去。她跟自己的大哥说起了这事，希望她能够打听打听范家的事情，萌萌有权得知自己父母的情况，早一天认祖归宗。

　　“萌萌不是苏家的孩子？”东升也是在那一刻震惊。

　　“萌萌是这么说的。”苏芝相信萌萌不会说错，毕竟林惠君都要把她嫁给跃进哥了，如果是苏家的孩子，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东升说：“这马小娟，造孽啊。”好好的一户人家，被她拆散了，如果不是林惠君要将萌萌嫁给跃进，这事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发现，那么萌萌就可能一辈子都认不了亲生父母。

　　“这事一旦曝光，这个马小娟会不会坐牢？”苏芝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换孩子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上升到坐牢？她有点儿烦这个人了，如果能够坐牢，也算是报应。

　　“这事不好办，就看范家的意思，如果他们执意要告，如果是以拐卖孩子的罪名起诉，或许能让马小娟吃些苦头。但这事怎么操作，没那么简单。”

　　苏芝希望，范家能够出手，把马小娟告进牢里，马小娟整天的蹦跶，烦得很，不吃些苦头，天理难容。

　　还有林惠君那里，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这事，或是直接参与了这事……那么萌萌恨她也不怨，但如果她并不知情……想到萌萌，苏芝在心里叹息，虽然林惠君也很讨厌，做人很失败，但是萌萌显然是爱着这个养母的，并不希望自己的养母也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她当时能够感觉出来她心里的矛盾。

　　还没有等到苏萌萌找到自己的父母，与之团圆，苏芝这边就收到了原荣写给她的信。

　　对于原荣的信件，只要他不跟她说些奇怪的话，她还是很高兴接到他的信的。但如果他再跟她说些类似于像上次的那个玩笑话，她除了回避，依然还是回避。

　　她还小，还不想谈恋爱，要谈恋爱，等到她十八岁再说吧。

　　芝芝，你真的那么希望我谈对象吗？

　　看着这句话，苏芝好一阵发呆，她叹了一声，默默地给他回信：我希望你幸福，二十三岁了，再不谈，真的老了。

　　等到改革开放之后，金钱意识被提高，大家都忙着下海经商了，军人那不可动摇的地位，也没有七十年代那么高了，再不谈，真的要剩下了。

　　这封信，在半个月后被原荣收到，看到她的回信，他几乎咬碎了牙齿，这个小没良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萌萌啊，马小娟真是坏透了。

　　PS：我又睡着了，又睡着了，本来打算在凌晨前更的结果也没更上。

　　今天给你们爆更。

　　晚安，小仙女们。

第96章 太奶奶的秘密

　　苏芝知道, 接下来大革命很快就要结束了，这段时间也是最紧张的，各势利的较量, 政治的较量, 都不能有一丝的马虎。这一点在东升身上尤为突出，还有杜安国。

　　身在政府部门, 对这种的变动是很敏感的，何况东升对政治的嗅觉尤其的敏感。他跟杜安国两个人更加地小心翼翼起来。

　　别说东升他们了，就算在苏家村，苏芝都感觉到了这种暗流激荡，随时都可能被让人被拉下台。这段时间, 苏芝依然会偷偷地去看望刺绣师父陈夫人，还有陈首长和其他几位被下放的□□分子。要知道, 等到十月一过, 这些被下放的人就会陆陆续续地回归单位, 依然身在他们的高度。

　　苏芝也有私心, 在这种特殊的年代，能帮一个大人物是一个，不一定指望着他们回归单位之后, 就一定能够记得他们, 但至少也能在他们刷下好感度。

　　当然了，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伸一把手，又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又何况不可以。刨却那些私心, 苏芝也是想让他们能够过得舒心，这些大人物们十年前都没怎么吃过苦，却因为大革命的到来，受了这些委屈。能够让他们不对生活失望不对人生失望，能够振作起来，那也是对国家的一种贡献。

　　苏芝计算着，十月大革命结束，到了1977年那些被下放农村与农场的大人物们会陆续返回，形势就会一片大好。到那个时候，那位大首长应该是要上台了吧？

　　“你大哥他们有好一阵没回家了。”太奶奶不时地念叨。

　　太奶奶最近身体虽然在苏芝的调理下，还不错，但毕竟是年纪大了，慢慢地开始走下坡路。苏芝真害怕太奶奶会突然离去，所以她一直都帮太奶奶药物调理身体，只希望她能够多长寿几年。

　　“大哥最近一直有会议，姐夫也是，听说上面有大动作了，春天可能快来了。”

　　太奶奶一怔，她知道苏芝说的那个意思，老人家小声地问她：“你是说……大革命要结束了？”

　　苏芝说：“我也不大清楚，曾经听大哥提过一嘴，说也就这几个月，可能要结束了。”

　　太奶奶脸上有了喜意，大革命结束好啊，现在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个个都人心惶惶的，谁也不敢做错什么事情，就害怕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然后来一个□□游街什么的，一辈子的污渍。

　　“让你哥注意点，这几个月别太出风头。至少别在这几个月出什么乱子，先挺过去再说。”

　　“我明儿去县城，跟大哥说说这事。对了，太婆，小哥来信了。”苏芝拿着信，刚从邮递员那拿来的。

　　太奶奶眼睛一亮，明亮在外面，更让老人家担心和挂念，已经有三年没回家过年了，老人除了担心也做不到。明亮一忙，就忘了写信，很多时候梅喜写信过来。

　　信件还没有拆开，老人拿过来就看了起来，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老花眼，看得不清楚。她又把书信交给苏芝：“芝芝，你来看，读给太婆听。”

　　太奶奶的老花眼很严重，苏芝赶明儿打算托人给老人带一副老花眼镜过来。没有眼镜，平日里做事情也很麻烦，老人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跟人唠嗑了，一是身体已经有点儿吃不消，第二个原因也是因为眼睛。

　　苏芝看了下，信是小嫂写的，并不是小哥。她正了正态度，开始念了起来：“太婆、阿婆、爸妈、大哥大嫂、小妹，见信好！我和明亮很好，最近战事已经停了，部队依然还要警戒，所以才没能回来看望你们。我和明亮商量了，今年一定回来过年。我和明亮都挺想大家的，欢欢在家还好吗？有没有顽皮？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太奶奶听到这里的时候，可高兴了，又怀上了，怀上好啊。多子多孙多福，家里孩子越多越多，她就喜欢孩子，苏家能够更加多的开枝散叶，说明苏家子嗣兴旺。

　　“好，好，好啊。”太奶奶说着好，眼眶有些滋润，早年儿子牺牲，没能留下一儿半女，她当即立断，过继了耀宗，果然耀宗是个好的，惠玉也是个好的，生了二子三女，都是有出息的，要是老二在的话……

　　老人叹息，老二是个命苦的，刚一出生，就让老宅那边给扔了，听说惠玉连孩子的面都没见上。现在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要是还活着，哪怕再见不上，这心里也能有一个念想。可要是没能活下来……老宅那边真是作孽啊。

　　苏芝见老人在那落泪，走过去替老人擦泪，她说：“太婆，小嫂又怀上了，你该高兴的。”

　　太奶奶说：“我知道，知道呢，这一胎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太婆这心里都高兴。”她叹了一声，“我就是想起了你二姐，这心里头憋得慌。”

　　“二姐？”苏芝惊讶，“我还有个二姐？”

　　太奶奶说：“有过，那会你爸妈还没有过继过来，你二姐比你大姐小一岁，刚出生那天就被老宅那边扔了。”

　　苏芝惊呼，天啊，竟然还有这事？她一直都以为姆妈只生了二子二女，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另外一个孩子。老宅那边这得是做多大的孽啊，怎么能把孩子给扔了？不过想想，幸亏他们没当场溺死，扔了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溺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边做孽啊，哪怕是个闺女，也用不着扔了。虽然那个时候日子是不好过，孩子多了不好养，但是苦苦，总能过去的，孩子大了也有个念想不是？就这么给扔了，也不知道扔哪了，现在还在不在。你妈那会哭得可凶了，问苏老太婆，她说已经死了。到现在你妈还藏着你二姐的襁褓呢。”

　　苏芝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事，二姐出生那会，还没建国，甚至还是倭寇侵略那会，说到日子不好过，她是相信的，但总不至于把孩子给扔了吧？就像太奶奶说的，苦苦总能过去的。

　　“那事一直是你妈的心结，你知道就行了，别问你妈，免得她伤心。”太奶奶叹息，当时她听到这事的时候，都想不明白苏老婆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把孩子送给她都行，她能养活养大。

　　苏芝合了嘴，半晌没说出话来。怪不得姆妈那么恨老宅那边，看来不只是偏心这么简单，原来这中间还有那么一出。也不知道她的二姐现在在哪，是生是死，看来这事她得跟大哥小哥说说，他们两人本事大，说不定真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到。

　　因为二姐这个消息，让原本应该高兴的气氛，顿时冷了许多。老人年纪大了，更加多的感触，也更加的怀念起了以前的事情。太奶奶把信件拿了过去，一个人又跑去了堂屋，苏芝知道，老人又要跟阿爷说话去了。

　　这事，苏芝并没有问林惠玉，但是她问了苏耀宗。毕竟同是失去女儿，男人相对承受痛苦的能力会大点，所以她问了父亲，想从他嘴里探听到些消息。

　　“当年我们确实还生过一个女儿，这事一直都是你姆妈的心结。当时我并没有在家，我在外面打短工，等到我听说你姆妈生下了孩子，连夜从县城赶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被你亲奶扔了。当时我质问过她，为什么要把孩子扔了。她回答我，反正也养不活，不如扔了。”

　　苏芝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突然就气愤了起来，那个苏老婆子，简单太可恶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找不到吗？”

　　“找不到，那个时候还是倭寇日期，兵荒马乱的，不好找。建国后，就更找不到了，也不知道这孩子还有没有活着。”苏耀宗也在心里叹息。

　　“我跟大哥他们说说，让他们留意留意，说不定能找回来。”

　　苏芝将这事告诉东升的时候，东升沉默了，好久才说：“这事我是知道的，这几年我也一直有在找，但是人海茫茫，怎么找得到？”

　　苏芝没有想到，原来大哥知道这事，还以为这事只有太婆他们几个长辈知道。

　　“我曾经听到姆妈跟老宅那边吵，这才知道的。芝芝，你也别想着这事，亲人之间，如果有缘，会找回来的，如果没有缘分……”

　　苏芝知道大哥的意思，国土之大，上哪找去？如果是丢在了平安县，县城也不大，或许还有相认的一天，但如果被人带出了平安县呢？又该上哪找去？

　　真的就如大哥说的，如果有缘，总会有相认的一天，如果没有缘分，那么也没有办法。

　　“哥，县里的形势现在怎么样？运动闹得还大吗？”苏芝岔开了话题。

　　“乱，比以前更乱了，你最近不要总上县城，苏家村有二伯他们在，安全些。等到过些日子，平静下来了，就安全了。”

　　天，估计又要变了。东升在心里想。

　　苏芝也沉默了，她是知道大革命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是现在她什么也不能说。大哥可精明着呢，她如果说了这些事情，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她就当不知道。反正十月很快就来了，也就没几个月的事情。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