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德自然是个正常人。
他先前来这里时,碰到过好几次这种变异嗜血鼠。但之前每一次的数量都不超过三十只,在人偶的帮助下很快就清理掉了。
哪里像现在,这么多,无穷无尽,至少有上万只了吧。
法德曾做过测试,这种老鼠对活物的气息非常敏感,而且性情极其凶猛——把一只活鸡丢进五只老鼠中,转眼的功夫,活鸡就变成了鸡骨架。
这里有这么多只变异鼠,足以将他们三个吃光无数次。
法德忍不住后退一小步,扭头催促站着没动的绷带怪人:“你要做什么就赶紧做吧!”
帕梅拉压根没理他,专心致志用精神力在她们两身边构建起四堵高墙,正好是前后左右,像是四棱柱一般地排布。
第一只变异嗜血鼠擦着法德的长袍一脚跑过去了。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越来越多,数不清数量的老鼠从三人脚边擦过。
庞大的鼠群在碰到这一角时,仿佛流水遇到坚石,不得不从两边绕道而行。
这些老鼠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三个活物,把帕梅拉三人当成了周围的枯树。
法德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瞅了眼帕梅拉,试探性地伸出脚——
脚尖瞬间撞上十几只老鼠。
但这些老鼠依然把法德的脚当成石头,看也不看地绕了过去。
“……真厉害啊。”法德喃喃。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真厉害啊。
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绷带怪人,实力这么强。
再次抬眼,法德望着帕梅拉的眼神都变了。
帕梅拉示意他:“别傻愣啊,继续带路。”
法德呆呆“哦”了一下,试着抬脚往前走,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光是他,帕梅拉也发现了。
用精神力构建的防护罩的确好用,就算站在鼠潮中也不会受伤,然而,这一波一波涌来的老鼠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刚才站在原地,老鼠们会主动绕开。
现在帕梅拉和法德想要往前走,就感觉到了无穷大的阻力。
他们宛如深陷泥潭中,每抬起腿脚,跨出一步,都要花上比平时多了几十倍的力气。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文森特,还是负重前行!
没走几步,法德跟帕梅拉全都累得气喘吁吁,鼠潮却丝毫不见减少的趋势,前后左右全是唧唧奔跑的嗜血鼠。
法德先撑不住了,叫停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绕道。”
帕梅拉:“绕道不还是要走路?”
法德指了指左后方:“既然逆着鼠潮走这么吃力,那我们就顺着它们的方向绕一圈,往哪里走。”
帕梅拉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他转身。
正如法德所说,顺应鼠潮方向行走轻松许多。
没过多久,帕梅拉跟着法德,在一个拐角后,终于从老鼠的包围中蹚了出来。
一瞬间,精神上都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许多了。
据法德所说,这座旧鸦城的出口是上方鸦城外的一处山洞,不用经过城里守卫的检查就能顺利出城。
法德以前用那个出入口运输过尸体。
说到尸体时,他迅速瞥了眼帕梅拉。
帕梅拉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警惕,甚至还有点想笑。
法德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作为人偶师他还真是心里没数,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声到底有多大呢。
不要说整个鸦城都在找他,就连酥普都听说过他的所作所为。
不过这样一说,倒是解释了他到现在才被神堂找到的原因——帕梅拉环顾一圈四周——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鸦城之下还有另一座鸦城。
变异嗜血鼠的唧唧声已彻底远去,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听见呼吸声。
走得时间太长,帕梅拉的肩膀被文森特的体重压得酸疼,让她怨气横生,忍不住问法德:“还有多远?”
走在帕梅拉左手边的人偶师停了下来。
隔着一个文森特,帕梅拉看见他在左右张望,兜帽口一会朝前,一会朝后。
帕梅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屏息凝神。
等了没一会儿,她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因为法德狠狠一点头,恍然大悟:“我就说哪里不太对!迷路!”
帕梅拉:“……”
她不知道一个都出入这里好几次的人,怎么还会迷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法德都没把整个旧鸦城的路认全,还敢带路,关键看上去还胸有成竹。
帕梅拉只知道自己最后一点耐性都随着法德的这声宣布荡然无存。
她一把撂开文森特的胳膊,把这重得出奇的鸟人扔在地上,转动肩膀打量法德。
她在思考,如果她现在把法德打晕了带走,等他醒来发现找不回文森特了,会不会就此放弃。
反正整座旧鸦城就这么大,只往一个方向走,一定能走到城墙边,到时候再顺着城墙找到出口就是了。
顶多多花些时间,多走点路。
没了鼠潮和负重物,走路该有多轻松啊。
没等帕梅拉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法德已经若有所感开始自救:“没关系不要紧你不要急!我虽然不知道出口在哪,但我知道怎么找到出口。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房子里有整座旧鸦城的地图,只要找到那间房子,就能找到地图,也就能找到出口了。”
帕梅拉很怀疑:“你不是迷路了么?怎么找那所房子?”
法德很是得意:“以前我为了防止自己迷路,特意在那所房子的房顶上做了标记,非常显眼,只要靠近房子一百米的距离内就能看见。那座房子就离树屋区不远,应该再走一小会儿就能看见了!”
帕梅拉对此很是怀疑。
她打量了人偶师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折腾了这一下,两人全都恢复了力气,但帕梅拉拒绝再扛起文森特。
实际上,她都有点怀疑这个鸟人是不是在故意装昏——就为了不用走路——她是说,那只木盆砸的的确不轻,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该醒了吧。
砸中文森特脑袋的是木盆,又不是石盆。那个位置,那个力道,不至于会砸成脑震荡。
而且就在刚才,她趁人偶师不注意,还丢了个小治疗术给文森特。
理论上,他应该早醒了!
帕梅拉拒绝出力,法德陷入了两难处境。
见帕梅拉是真铁了心,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具身体,只得蹲下身将文森特的两只胳膊搭过自己肩膀,伸手向后托住文森特的屁股——竟是要把人背起来!
帕梅拉:“……”
对他的执着,帕梅拉是真的服气。
要到待会儿文森特在法德背上苏醒,发现他两是这个姿势,那就有意思了。以文森特那装逼味巨浓的风格,必定不能接受自己是被人这么运输的啊。
这么一想,帕梅拉彻底打消了帮忙抬人的念头,不仅如此,她还在法德背起文森特的时候上前扶了一把,顺利将文森特扶到了法德的背上。
从体积上来说,文森特有一对翅膀的加持,比法德大了一倍半有余。
现在他趴在法德的后背,这种体格差距就更明显了。
法德背了这么大一个人,被生活的重负压弯了腰,走得很艰难,几乎一步一个脚印。
帕梅拉跟在旁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走一边观赏,差点没在心里笑死。
此情此景,只让她想到一个古老的小故事:猪X戒背媳妇。
只是没走一小会儿,法德的坚持就被文森特的体重彻底压垮。
他脚一软,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背上的文森特也滚到了一边。
在这桩小意外发生之后,法德只能向现实低头。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其折了两层将文森特的脸整个包好,只露出透气的小口,最后在文森特的下巴位置打了个结。
做完这些,他倒提起文森特的一条腿继续向前。
整个过程的手法惊人的熟练,把帕梅拉看得目瞪口呆。
事后,帕梅拉才想通了为什么——恐怕法德以前就这样拖过尸体。
无论如何,现在帕梅拉真有点可怜文森特了,甚至想为他鞠一捧泪。
太倒霉了。
真是太倒霉了。
好像打从坠入这座旧鸦城以来,文森特就在不断遭受厄运。
生活最终还是没放过他这只小鸟儿。
提到鸟儿,帕梅拉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到了文森特的双腿之间。
此前法德做的那个动作,还有说的那句话都让她很在意。
只是帕梅拉暂时还没有那个勇气亲手验证,法德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法德是说文森特的那啥很完美呢?
万一,她这一摸并没有摸空呢?
帕梅拉头皮一麻,再次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