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随便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席地而睡,导致一大早醒来,众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队伍里也有了一些埋怨的声音。
其中,以冯丽娜为主。
她本就是千金小姐,任性随性,又看薛宁宁不顺眼,第一个发难。
“谢黎,你能不能管好薛宁宁,叫她别再拖后腿?要不是她,咱们十几个人也不会和大部队分开,落个迷路的现状。现在又数她最娇贵,动不动要歇,我们哪有时间给她歇?”
冯丽娜脾气暴躁,语气凶蛮。
“还有你,薛宁宁,大家顾忌谢黎的面子没有翻脸,可你也该心里有数,难道真的要让他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砸在你身上不成?你知道谢黎他这两年多不容易吗?你能不能体贴他……”
薛宁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难受,为了谢黎,还要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略过冯丽娜,她看向其他同事,继续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回去之后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大家消消气。”
她长得好看,语气温柔,三言两语下来,大家的火气消下去一半。
“下次别再这样就行。”
“是啊,出门在外将就点,别太娇气了。”
薛宁宁点头:“我记下了。”
冯丽娜看自己一番话说完,丝毫没有影响到薛宁宁的同事关系,只觉得一拳头打在空气上,自己气得半死。
“你,你们简直不可救药,我懒得管你们!”
高声怒骂,她跺了跺脚,恨恨地转身走掉。
薛宁宁等她走远,转头问谢黎,眼巴巴道:“阿黎,我是不是真的太娇气了?”
谢黎迟疑道:“是有点娇气。”
“对不起……”薛宁宁一愣,失落而难堪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谢黎应付道:“下次注意就行,”
薛宁宁眨了眨眼,目光充满信任和依赖:“阿黎,你真好。”
谢黎顿住,不自在道地应了一句“没事”,目光游移又飘向了冯丽娜的方向。
薛宁宁脸色一黯。
……
第三天。
情况和昨天一样,大家仍然没有找到出路。
但是比昨天更糟糕的是,大家带的食物陆续吃光了。
来龙华山团建,他们各自带了一天的食物,或是面包,或是便当。迷路之后,大家听取意见,尽量慢点吃、节省着吃。不过,再怎么俭省,东西就那么点,到第三天,食物和水都所剩无几。
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我就不应该来参加这个狗屁活动。”
冯丽娜身边,杨天奇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脸上通红出汗,连话都说不匀,看了眼心上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走:“冯丽娜,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就为了追个男人,跑这么大老远,还非要拖累我。有这个时间,我在家追追剧打打游戏上上B站多好,干什么要陪你在这里受苦。”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死乞白赖要跟着,我没嫌你废,你还好意思哔哔?”
冯丽娜也不爽快,看着谢黎和薛宁宁一路上腻腻歪歪的样子,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被杨天奇一刺激,立刻爆发道:“爱走走,别在这里碍眼,我看见你就烦人。”
杨天奇:“……”
杨天奇不说话了,委屈地抱紧了背包。
荒山野岭,叫他一个人往哪里走?
边上适时有人开口做好人,小心翼翼地劝他们别吵架,出门在外要团结之类的,冯丽娜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们,转身走了。
她去的方向是谢黎和薛宁宁所在的地方。
薛宁宁今天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夜里着凉生病了,因为冯丽娜昨天的话,怕拖了大家的后腿,又不敢开口要求歇歇。
一上午过去,脸色更加难看。
冯丽娜嫌弃地看了一眼,高傲地扬起下巴,径直问谢黎:“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谢黎:“还有一袋面包。”
“给我。”冯丽娜理所担任地伸出手。
谢黎迟疑了半秒钟不到,从身边的背包里取出面包给她。
冯丽娜心满意足地拿着面包走了。
薛宁宁嘴巴动了动:“阿黎,那是我们最后一袋面包。”
“没事,很快就出去了。”谢黎眉宇间毫无变化,“再说了,要不是你,大家也不会迷路,东西让给冯小姐就算是赔礼。”
薛宁宁一愣,回过神咬唇,咬得紧紧的,指甲掐进手心肉里。
谢黎没有察觉到,目光里写满了疲倦和不耐。
一天时间,队伍里抱怨薛宁宁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谢黎听久了,忽然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薛宁宁娇气又麻烦,大家不会和导游分开,也就不会迷路了。
都是她的错……
……
第四天。
杨天奇仰着头,晃了晃矿泉水空瓶,倒出里面的最后一滴水,砸一下嘴巴,遗憾地收起,叹气问:“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
冯丽娜从另一端走近,默不作声地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最后一瓶矿泉水,夺过杨天奇的水杯,往里面倒了四分之一,还给他:“省着点喝。”
“嘿嘿,好。”杨天奇立刻高兴起来,黏黏糊糊说,“丽娜,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冯丽娜气得转头,不想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
手机没有信号,地图用不上,磁场混乱,指南针失去作用,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没有太阳……种种限制结合在一起,找不到一丝出去的可能,大家都快要疯了,就杨天奇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到就来火。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虚空,目光中写满了痛苦和绝望。
比起饥饿和干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山林才是最让她恐慌的。
看不到自己在哪里,看不到外面的环境,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还是错……
“还不是都怪薛宁宁!要不是她,大家也不会和导游走失。”
安静到焦虑的环境中,忽然有人开口指责。他的话,很快成了走投无路的人们争相发泄的引子。
“没错,都是薛宁宁的错,娇生惯养就别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赞同,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她拖拖拉拉成什么样子,还害得大家迷路停滞在这个地方,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都是薛宁宁的错!”
群情激奋,谢黎脸色有些难看,不经意地远离了薛宁宁一步,跟着众人一起看向薛宁宁,严厉道:“宁宁,快道歉!”
薛宁宁咬唇:“对不起。”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句。
可是看着她苍白到几乎没有人烟气儿的脸庞,大家的理智却忽然回来了,对视一眼,压下埋怨,没有再开口。
气氛又回到了先前的诡异沉默中。
没有人说话。
……
第五天。
正在赶路的十几人脸色疲倦,嘴唇干裂,眼神里带着一股心若死灰的气息,晃晃悠悠地艰难移动着身体。
现在还能动,全靠毅力支撑。
等这点毅力消耗殆尽,大家只能待在原地等死。
绝望的气氛笼罩在众人之间。
“歇一歇。”
冯丽娜眉头滴落汗水,停下脚步说——作为公司老董的独女,将来很大可能会继承公司,她发话比什么都管用,大家立刻停下,就地找了荫凉的地方歇脚。
薛宁宁和谢黎也随大流地挑了棵树坐下歇,默默降低存在感。
薛宁宁生病三天,全身都在发烧,喘气喘得像风箱,一拉一拉的,艰难地想和谢黎说说话:“阿黎,我好怕……”
她怕死在这里,连回家都不能。
“闭嘴。”谢黎眉宇间有一丝不耐烦,闭上眼单手揉着太阳穴,“让我歇歇。”
薛宁宁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犹豫再三,艰难地从背包里取出仅剩的几口水递给他:“阿黎,你润润嘴巴。”
薛宁宁从小身体不好,外面的水喝不得。为了这个,这次团建她带了三大罐凉白开,其中一罐在团建当天喝完了,剩下两罐,她和谢黎这几天分享了,只剩下这几口,是她压箱底,打算用来吃药用的。
现在,给了谢黎。
谢黎睁开眼看见,露出一丝恼怒:“你有水不早点给我?”
声音大了点,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水?薛宁宁你还有水,太好了!能不能给我一点?我快渴死了!”
薛宁宁一僵,挪动了一下身体,惨白的脸色在阳光下虚弱得仿佛要死掉,声音微弱解释:“没有了,就一点点。”
“一点也好啊,我只喝一口就够,不用多少的。”
“我半口,让我润润嘴巴行不行。”
“能不能也给我一点,我的水第一天就没了,昨天一天没喝水。”
十几人的声音嘈杂极了,不过在水面前,大家毫无尊严,连乐观的杨天奇和冯丽娜都忍不住讨水。
薛宁宁有点慌乱,喘气更加艰难。
她身后,谢黎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看着蜂拥而来的人,果断地借着薛宁宁的身体遮挡喝了一口水罐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