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教一些符号问题。”亚尔林边说边拿起桌上的纸笔,边思索边一笔笔地勾画,很是过了些时候才画完,推到这位女士面前,给她看。
她又蠕动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东西?”
“因为我总在想它,却不知道它是什么。”他说。
她接着问:“你在哪里见过它?”
亚尔林一时哑言。他说不清楚,他脑子里缺失了一些记忆。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它的,但它一直印在脑海深处,发着一股诡异的光。
“你接触过克悉人?”她问。
“是的,我被它们俘虏过。”他没有隐瞒,“有半年时间,两个多月前才逃出来。”
“哦……你是那位人类公主的未婚夫?”她道。
亚尔林点点头,换了个语言:“I was.”
Was。
对方听出他在刻意强调时态,笑了声:“他们认为你有罪。”
他陷入沉默。
“人类总是很自负,过分相信自己的科技。”她一声轻喟,慨叹之后,把话题绕回正事上,“听我说,关于这个符号……我不太解释得清楚,太复杂了,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但你对它印象如此深刻,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亚尔林锁眉。
“你知道‘克悉人’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吗?这是你们人类对他们的称呼。”她道。
亚尔林不解:“怎么来的?”
“第一个遇到他们的人类,英文说得不错,但有些口音。他在见到克悉人之后疯了,回来之后一直喊着这个词,‘克悉’,‘克悉’。”
她说着顿了顿:“年轻人,你是人类贵族,学过的人类语言肯定不少,考虑一下口音和疯了之后的口齿不清问题,你应该能推出原来的发音。”
“克悉,克悉……”亚尔林默默念着,很快,一个英文单词弹入脑海。
Curse。
第63章 十项全能亚尔林(7)
“Curse?”他把这个词念出来,带着一丝不安, “这不科学……”
面前的沃茨星人女士笑了声, 提醒道:“那是一千多年前,你们刚离开地球的时候。”
短暂的怔忪, 亚尔林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时候的人类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很多, 就会用玄学来解释他们。
“所以……我的脑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惶惑追问,“除却总想着这个以外,我似乎还忘了一些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方淡声,“克悉人的科技比我们要强大很多。”
“……好吧,谢谢您。”亚尔林只好作罢, 叹息一声,按照打听来的规矩付了咨询费,五根多德脯。
多德是一种类似于仙人掌的植物,也是沃茨星人的主要食物。在沃茨星毁灭之后, 逃亡各地的沃茨星人很难有运气碰倒它了。但有钱人能去更遥远的星系找到它, 长此以往,这就成了一种成熟的交易——用多德脯换取沃茨人脑子里的知识。
这位女士开出的价格一直是两根多德脯,但亚尔林从皇宫拿了五根, 索性全给了她。
于是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叫住了他:“年轻人,你很慷慨, 那我再告诉你些事吧。”
亚尔林回过头。
“这些事,我也不太确定。”她严谨道,“只是很多年前在沃茨星听说的, 给你做个参考。”
亚尔林颔首:“请说。”
沃茨女士道:“曾经,有一个沃茨星人,在接触克悉人之后似乎和你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忘了一些事,脑子里又多了一些东西。怎么说呢……唔……这个符号没什么可同外人讲的,其他人也不明白,但如果你脑子里又出现了其他东西,我建议你和别人分享一下。”
“分享一下?”亚尔林不解。
“是的,分享一下。”她道,“和你信任的人分享一下。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大家合力或许更容易解决问题。那个沃茨人……Well……”她轻叹了一下,“如果他早点把那些事说出来,以沃茨人的知识量,可能就不会灭族了。”
背后隐含的意思让亚尔林惊吸了口凉气:“您的意思是……克悉人毁灭了沃茨星?”
但对方显然无心多说那段悲惨往事,口吻生硬了一些:“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请离开吧。”
亚尔林心惊肉跳,怔怔然在门口滞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推门而出。
狭窄的小道里风声呜咽,吹得他心里一个激灵。
他折回马贩那里牵上自己方才买的马,浑浑噩噩地走向里昂酒吧。
如果克悉人通过那个沃茨人造成了沃茨星的毁灭。
那他会不会造成人类的毁灭?
.
里昂酒吧中,黎克在喝酒的过程中,已经把要问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
虞谣在旁边帮不上忙,心里一个劲儿地感叹:卧槽,牛逼!
她会十几门地球语言,已经感觉自己很厉害。但她手下的这帮人,竟然每个人都还会一两门外星语。
黎克坐在吧台前和那位头顶长了四个触须的酒吧老板把酒言欢,看得虞谣一愣一愣的。
然而这些在她被注入的记忆里竟然都不存在,也就是说作为皇族公主、星际联盟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连手下的技能水平都不清楚。
真是个废物的蛇精病啊!
虞谣悲从中来,从面前放了六只小玻璃杯的小架子上拿起一杯,一口闷了。
味觉刚做出反应的刹那,她如同浇花的喷瓶般噗地喷出。
两旁原在喝酒的侍卫们唰地都看过来,虞谣窘迫不已,酒吧老板哈哈大笑:“好吧,看来公主殿下也受不了我们的特产。”
“……”黎克不满地皱起眉,“你拿那个特产给她喝?e on,我都跟你说了,这个东西不在人类的接受范围之内。”
是客观上的“不在人类的接受范围之内”——它的味道构成极其特殊,超出人类几千年来构建的味觉系统,从味觉体系到大脑都无法接受它,所有尝过它的人类无一例外都把它喷了出来。
“我只是想显得热情好客一点。”老板边说边笑呵呵地放了杯普通的果汁到虞谣面前,“对不起了,殿下。”
“……没事没事。”虞谣面部极度扭曲地边摆手边拿起橙汁,一口气灌了半杯,舌头可算正常下来。
“叮铃铃铃。”又有客人进来了,酒吧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响声。
虞谣下意识地看去,亚尔林正大步流星地进来,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她面前,从她跟前的架子上拿起只小玻璃杯就喝。
“喂喂喂喂——”虞谣面色发白地拦,却没拦住。
亚尔林把酒咽下去,将杯子放下:“怎么了?”
虞谣:“……”
黎克:“……”
侍卫们:“……”
亚尔林看看目瞪口呆的众人,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他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这个味道奇怪。
老板面露欣然:“看来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接受不了我们的特产。”
纳科莱人的特产?
亚尔林看看杯子,眉心不着痕迹地跳了一下。
虞谣自然想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一进来就灌酒?”
“……遇到几个小混混。”亚尔林状似烦乱的摇摇头,没有多说,转向黎克,“聊完了吗?”
黎克点点头:“差不多了。”
几人便不再多留,付了账,匆匆离开。
在走回飞船的途中,虞谣很快注意到了亚尔林心情很差。他始终冷着张脸,紧抿着唇,弄得红|灯区的妓|女们都感觉到了他的气场,对他们一行人退避三舍,没一个敢像先前一样往前凑。
经过奴隶市场时,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奴不小心撞到了她,奴隶贩脾气暴虐又看出她是贵族,把女孩子拎回去,扬鞭就打,顿时惨叫震天。
亚尔林眸光一凛,一把拽过奴隶贩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
“亚尔林!”虞谣惊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回拽,同时慌忙朝那奴隶贩道,“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余光注意到那个小女孩,她背上挨了两下,血痕殷红可怖。
“这个女孩子……我们买了。”她边说边用手环扫了下女孩子的颈环,查到价格之后付了老板三倍,摆平了这场纷争。
接下来百余米的路,她拽着亚尔林的手腕走得飞快,生怕他心情不好再惹出点啥。
回到飞船上,他一言不发地坐到客厅,她看看他,觉得他需要自己先冷静一会儿,便没有直接追问,拉着小女孩进了自己的卧房。
亚尔林静默地坐在那儿,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那位沃茨女士的话。过了良久,才在一声轻吸冷气的动静中回过点神,抬起头看了看。
斜前方不远处卧房的门半开着,依稀能看到她在给小女孩上药。
那个女孩子才四五岁,在奴隶市场里和男孩子一样赤|裸着上身,是她以前一定不屑于多看一眼的人。
他和她半年多不见,她好像突然变得有爱心了。
“不要躲哦……哎不要躲!忍一下!”她的温言软语传出来,“上好药我给你拿点心吃好不好?”
小女孩对陌生的环境有自然而然的恐惧,又不敢大声哭,小声抽噎不止,虞谣给她上完药后给她拿点心她也不敢吃。
她想想,便直接将女孩抱上了床,给她盖上被子:“那你先睡一会儿,睡够了再吃东西。”
亚尔林看得发愣。
在他们两个人中,他一直是对奴隶比较仁慈的那一个。他觉得奴隶是人类文化进程中耻辱般的存在,该彻底取消这种毫无尊严可言的制度,而她一直享受这些带来的便利。
可他都没让奴隶睡过他的床。她这样做,看起来太奇幻了。
他一时间心里有了些松动,鬼使神差地觉得现在的这个她可能是值得他信任的,哪怕她曾经把他送进过监狱。
人都是会变的——他潜意识里这样说。
“当前还债率,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