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礼,此事……”姚敬荣将目光投向二儿,意思很明显,此事便由他决定。
“淑媛。”在牢中住了数日,又受了刑囚,本来高大魁梧的姚天礼身形有些佝偻,脸色白中带青,他虎目微睁看向郑氏,“大兄言和离,实乃你之意?”语气平静,竟不似寻常男人被逼问上门的模样。
大舅子上门,嫡妻要求和离,这等对男子来说奇耻大辱之事,人家那态度,就似等闲般。
“不错,正是我之意。”郑淑媛立在郑大兄身旁,脸色苍白,却还是咬牙坚定道:“就是我要跟你和离!!”
“你我夫妻情义淡薄,富贵尚好,如今落难,我不强求你跟我受苦。”姚天礼沉默半晌,突然开口,“可千朵呢?她是你亲生亲养,乃姚家之女,不能随你归家,你……”就这么放弃她了?
“千,千朵。”一直态度强硬的郑淑媛听得女儿名字,身形突然晃动,艰难的回头,她看着呆怔不敢置信,满目泪水的女儿,“我的孩儿……”跟丈夫感情淡漠,她在姚府多年唯一的支撑就是女儿,父母疼她至深,愿担着干系接她大归回家,难得兄嫂也不嫌弃,她千甘万愿侍奉双亲,可她的女儿……
“娘,娘,你要走?你别,你别!!你,你,你不要我了啊!!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娘,我不让你走!!”姚千朵好像反应过来了,瞳孔扩大,她手脚并用的扑过来,紧紧抱着郑淑媛的腰,放大声哭着耍赖,“我讨厌大舅舅,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娘!!我讨厌你,你走,你走!!”她冲着郑大兄怒吼。
被外甥女指责,郑大兄低低垂着头,眼角有些湿润,一句话都没说。
“千朵啊,娘,娘……”郑淑媛眼泪终于流下,抱着女儿颤抖的身子,她表情飘渺的望向丈夫,口中喃喃,“姚天礼,你我结缡二十年,这些年,我侍奉公婆,相夫教女,管理家事,御下持物,自问尚称主妇之名,可是你……”未得嫡子先纳良妾,令妾生庶长,于妾同欢,如同一家,视她这嫡妻如摆设!!
“若你我夫妻能同家中兄弟般……”一生一双,恩爱非常,“今日,我便是陪你流放边关,吃糠咽菜,哪怕是陪上性命,我郑淑媛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
燕京官家子弟纳妾成风,家中有一,二姨娘乃是雅事,哪怕有庶子在前,只要不待慢嫡妻,谁都说不出错了。姚天礼和郑淑媛感情淡薄,但待她却是尊敬,白姨娘恭她如主母,言谈行事不曾有半点不敬,一双儿女都养在她膝下,晨昏定醒,一日不落。
燕京的贵妇,十中有七都过着这般的日子,余二者甚至过的更遭。郑淑媛知道,若让她闺阁中的好友知晓她的情况,说不定还会羡慕,可是……家中兄弟四子,长嫂弟妹都是一生一对,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遭这个罪?
她郑淑媛也是十里红妆,被姚家八台大桥抬进门的,她侍俸公婆,伺候丈夫,同样捧着一颗真心,想要跟姚天礼好好过日子。二十年了,她眼睁睁看着白姨娘拢着她的丈夫,生下一双儿女,偶尔相视,温馨甜蜜,就如最普通的一家四口,姚天礼面对白姨娘时,也温言和语,是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模样……
那她呢?她算什么??横插进人家家里的‘闯入者’吗?
每次,她一进屋,那一家四口笑声骤然而止的时候……郑淑媛的心都仿佛坠入冰窖里。她也是父母掌中瑰宝,疼爱有加,姚天礼——凭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不甘,她不甘呐!!
“我爹娘年事已高,我身为人女,不能侍俸照顾,本就不孝了,却还让母亲担忧,日日垂泪!”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高,“姚天礼,夫妻这些年,我对得起你,此时求去,哪怕世人指责辱骂,我亦不觉有愧。公公,婆婆——”她说,转身面向姚敬荣和季氏,手举过头,跪拜在地,“和离之事,儿媳心意已决,求公公婆婆成全。”
“淑媛呐!”季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归还是没说出口,用手捂着眼,泪水缓缓顺着指缝流下,她带着哽咽的说:“你我婆媳二十余年,终归没有缘分,去吧,去吧,跟着你爹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姚敬荣深深叹了一声。
“公公,婆婆,儿媳不孝!”郑淑媛闻言大悸,连叩三首才起身,额上一片通红。
“娘!!你真的要走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娘啊!!”眼见郑淑媛下了决心,姚千朵又慌又怕,抱着亲娘的腿,哭泣着哀求,“娘,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以后在也不任性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别走啊!!”
“千朵……”郑淑媛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可还是蹲下身一根一根的掰开女儿抓着她的手,“你,你好好跟着你爹爹,要听话!”她咬着牙,嘴里一片咸腥,眼前阵阵发黑,“千朵,娘对不起你,你恨娘吧!!”说完,她猛然起身,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娘啊!!”姚千朵‘哇’的一声哭出来,举步就要往外追,却被郑大兄带来的两人给拦下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混蛋,你们带我娘,我恨你,我恨你们!!!”她连推带搡。
一时间,屋里充满了姚千朵的哭喊声。
“千朵,你是大孩子了,你听话,放你娘走吧!”季老夫人上前抱住孙女,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姚家人掩面泪流,不忍去看。
“天礼,此事是我郑家对不起你,你们要去晋江城,那是久战之地,加庸关外就是胡人……淑媛她是我亲妹妹,我,我不忍看她……”郑大兄斥红着眼眶,掀起袍角就要跪下。
“大兄不必如此,此事无甚对错,不过时势所逼。”姚天礼抬手虚扶郑大兄,脸色不太好看,却还勉强保持着冷静,深深吸了口气,他道:“我姚家此等情况,大兄还能做出接回淑媛的决定,确实是兄妹情深。”
如今朝中韩首辅权势滔天,已有摄政之实,姚家因罪他而被流放,亲朋避之为恐不极,郑家却愿意冒着风险接郑淑媛这出嫁多年的女儿回家……
“和离书已备好了吧?请大兄取出。”姚天礼在白姨娘的搀扶下起身,苦笑着抬了抬枷在肩上的木枷,他道:“我如今行动不便,就按个手押吧!”
郑大兄掩面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取了丹墨,在姚千朵的哭喊声中,姚天礼歪着身子,在纸上按了手押。
“天礼……这真是让我无颜以对。”收了合离书,郑大兄长叹着掏出一个两巴掌大的荷包,“这些黄白之物请天礼收下,不敢说补偿,好歹松快些。”他说着,递了过去。
姚天礼沉默半晌,亲自接过握在手里,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这些银子,我便腆颜收下,除照顾父母子侄,我在此向大兄起誓,余下者,均会用在千朵身上。”那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把银子花在白姨娘和两个庶出身上。
“不敢强求,请君随意。”郑大兄说罢,跪地给姚敬荣和季老夫人磕了个头,道了句,“多谢伯父伯母宽容。”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门外,马车驶动声响,在姚千朵痛彻心肺的哭求声里,带走了她的亲娘。
第七章 退 婚
郑淑媛离开后,姚千朵哭喊不休,不过她年纪小,又经历了许多磨难,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哭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半睡半昏过去了。
姚家男人们在牢中苦挨几日,身上都带着伤和一身尘土,姚千朵又哭又跪,亦是满身狼狈,妯娌几个商量着,便把宋氏留下照顾家人,李氏和姜氏出门求些伤药热水,简单衣食。
妯娌两携手步出屋往外走,李氏边走边叹着,“二弟妹实在太无情了些,如今家里艰难,正是需齐心协力的时候,她怎么能撇家舍女,独自离开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若想夫妻同心,共度难关,平素就要两心相印,二哥待二嫂……呵呵,怎么白姨娘不吵着闹着要离开?”姜氏摇头叹着,到没如世人般一味指责,“本就相敬如‘冰’,怎能苛求人跟你共苦?”
姚家男人——包括姚敬荣在内都无甚妾室庶出,连通房丫鬟都不置,一心一意跟嫡妻过日子,偏偏只有姚天礼身边跟着个白姨娘,还是良妾,还一子一女,且,庶长子姚明轩还先与嫡女姚千朵而出,姜氏是个清高讲究的人,未免有些看不惯。
“……弃二伯和离归家,这事对错于否尚且能论,不过,二嫂就这么撇下千朵,实在是狠心了!”君若无心我便休,扔了爷们姜氏能理解,连女儿都不要了,确实有点……
“唉,三弟妹,你进门晚不知实情,白姨娘那事不能全怪二弟。一喜武,一喜文,二弟和二弟妹的性格本就南辕北辙,初成亲的时候,二弟妹年少性傲,没少勒逼二弟读书,二弟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武,爹娘都没犟过他,二弟妹还找了郑家人来压服……他们夫妻的感情,就是那会儿坏了的。”
“后来,大概是郑伯母劝了她,二弟妹便妥协不在强求,谁知赶在那儿当口,白师傅……就是二弟当初在镖行当差时教的那位生了重病,二弟想回乡照扶他,可那会儿二弟妹因父亲要过寿,就阻了二弟,拦了他三天,结果白师傅不治身亡。二弟对二弟妹生了意见,闹了好大脾气,夫妻俩就僵了。”
“白师傅膝下只有白姑娘一女,二弟带她回来,想认做义妹,好生发嫁……谁知,二弟妹想跟二弟道歉,又拉不下脸来,便准备将贴身丫鬟给二弟做通房,让二弟给拒了,那丫鬟不甘心使了手段,在二弟酒里下了药,谁知偏又撞上了白姑娘,唐突了人家……”
“白姑娘就进府做了姨娘,她性格温软知礼,跟二弟脾气相合,二弟待她到比待二弟妹还要好……”李氏长叹口气,摊了摊手,无奈道:“也是阴差阳错,老天爷配错了姻缘。”
姜氏嫁进门晚,头回知道还有这事,听了到是无语,说不出什么来了。
妯娌俩一边说话,一边往驿站外院厨房走,途中遇见元宝,递银子说尽好话要了些金疮药,又在灶房遇见个烧火老头儿,哀求着给烧了热水,这才端着壶往回返。
结果,刚行至后院门口,她们就见那儿站着一行八,九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为首是个穿酱色半截短衣的老嬷嬷。
李氏站定,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您几位?”是找她们?
“大夫人,老奴是礼部侍中府的管事嬷嬷,曾有幸见过夫人的。”酱衣嬷嬷上前问礼,眼角却斜飞抬着,带几分刻薄意味。
“你们是,是孙家的……”李氏下意识的一颤,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有几分胆怯之意。
到是姜氏,上下打量了那嬷嬷几眼,拧着眉问,“你们这会儿来,是为了孙大郎和我大侄女的婚事?”
姚府长房长女姚千蔓年已十七,两年前就跟孙侍中府里的大郎君订了婚,若此时姚家无事,她该秋日出嫁的。
“实不瞒姚夫人,我家大郎君不幸染了病,久治不愈,我家夫人恐担误了姚大姑娘,就想着干脆……”酱衣嬷嬷话没完,李氏脸就白了,急急插嘴问,“你们家是想退婚?”
“……确实是有这意思。”酱衣嬷嬷肃着张脸,从袖中掏出一纸红帖,“这是贵府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原物奉还,还请大夫人将我家郎君的红帖还回,好聚好散。”
听了这话,李氏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了。全家流放晋江城,那穷山恶水的地方,男人或许还有出头的可能,但姑娘家家的,怕一辈子就是个村妇的命了。
李氏本还庆幸她家千蔓早就订了亲,虽然在这等情况下嫁出去,公婆相公肯定不会待见,定然得吃上不少苦,可无论如何,都比跟着流放强,等熬上几年生个孩儿,脚根站稳一辈子就过去了,谁知,谁知……姚家被封门,孙府没来人,李氏就觉得不好,心里却还存着侥幸,可到底……
“我家千蔓没处不好的,你们怎么能,怎么能……”退婚呢?这会儿被退了婚,难道真让她女儿一辈子当个农妇吗?
“贵府大小姐是好的,只是我家郎君无福。”酱衣嬷嬷接口,话说的挺好听,可态度着实轻慢非常,她拿着姚千蔓的八字红帖,单手就往李氏怀里塞,“请姚大夫人莫要拖延,让奴婢不好交差。”
“哼,话说的到是好听,无非就是看我姚家败落了,嫌贫爱富而已!孙家大郎君病重??真真可笑,我记得前月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行了?难道是平日不积福,报应落身?”家里被抄,丈夫被抓,女儿杀人,还亲眼目睹了二伯一家妻离子散,姜氏心情本就不好,那酱衣嬷嬷还这态度,吓的李氏颤兢兢,眼泪横流,她哪还能温声细语?
姜氏是家中独女,父娇母宠,嫁了人婆婆宽厚,夫妻恩爱,脾气就不算好,几句话怼的酱衣嬷嬷脸都青了,“三夫人,请您慎言,您家里这情况,我家夫人肯寻了体面理由退婚便算是慈悲了,您何必还要强求?真撕破脸就难看了!!”她拧着眉厉言。
姜氏哪能服这个,启唇就要回嘴,袖子却被紧紧拉住,她惊诧回头,“大,大嫂?您这是……”拉她干什么啊?
“青梅,罢了,别争了,退婚便退婚吧。”李氏虚弱的说,脸色带着几分灰败,她把手中伤药递给姜氏,随后,慎之又慎的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鸳鸯成对儿的香囊,“……这是红帖,你拿走吧!”她哑声递上去,又跟抢似的夺过女儿的八字红封,拉着弟妹,“青梅,咱们走!!”
说完,逃也似的往院子里奔去。
风中,隐约还传来酱衣嬷嬷的惊喜声,“哎哟,这事儿办的还挺容易,姚家人竟没浑起来,来来来,快跟嬷嬷回府领赏去……”
心脏‘噗嗵噗嗵’的跳,眼前景物模糊,李氏拽着弟妹奔进土屋,捂着嘴眼里全是泪。
“大嫂,三嫂,你们回来了,这是要着热水了,伤药有没有?爹爹说二伯被用了刑,得赶紧擦擦好上药!”见门帘子动,宋氏起身迎过来喋喋问着,一眼瞧见李氏的模样,惊道:“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好端端哭成这样?难不成是舍不得二嫂?
不能啊,平时没见两人关系好到这程度?
“我,我……”李氏拼命眨着眼,泪水如泉涌般流出,颤微微的把酱衣嬷嬷给的红帖拿出来,“这,这是孙家送过来的……”
“什么啊?”宋氏一怔。
“孙家?退,退婚了?”季老夫人脑子最快,几乎看见红帖的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
“恩,恩……”李氏哭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娘……”还是姜氏利落些,扶住长嫂,将方才遇上酱衣嬷嬷讨要八字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最后还愤愤道:“孙家实在欺人太甚,当初是他家看中千蔓的人品行事,亲自上门求娶,说尽了好话,万般保证咱们才应允,如今……孙家哪怕出个主人登门呢,好歹圆了面子,派个奴婢……”还是酱衣嬷嬷那样看似恭敬,实则高傲的奴婢……
孙家——根本就是认定姚家在翻不了身啊!!
“退,退了也好!”姚敬荣面色沉重,徐徐吐出这么一句,季老夫人叹息着抱住掩面而泣的大孙女,“别怕,好孩子,退就退了,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妹这门婚事,若成了她就能留在燕京,不用跟着我们徒步千里,跋山涉水,孙家也是世代官家,就算刻薄一些,大妹嫁进去在艰难,总比流放的好……”大房长子姚明辰——就是姚千蔓的亲哥哥跳将起身就要往外冲,“不行,不能让孙家就这么退婚,得让他们认了大妹,迎大妹进门,哪怕是……”当个妾呢,都比流放到晋江城来得强。
“明辰,你别闹,孙家这事算了就算了,日后……咱们在给你大妹找个更好的。”姚天从艰难的拦住长子。
“爹,咱们是去晋江城啊,那是什么地方?临着加庸关,指不定什么时候胡人就进城了!!”到时候命都留不下,还提什么更好?更别说……“咱们是流放啊,是罪民,哪怕不用给披甲人为奴,五代内都不会有考取功名的资格,只能为农户,连行商都不行……”
“大妹已经十七了,到了晋江城,她除了农户还能嫁什么人?”到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摔八瓣儿……进孙府在被刁难都比这样强吧,“娘,你怎么这么胡涂,轻易就答应了,不行,我去找孙家人!!”
到底年轻气盛,姚明辰扛着枷,推开姚天从就往外冲。
“明辰!!”
“儿啊,你别闹!”
“回来!!”
姚敬荣,季老夫人和姚天从几乎是同时高声喊他,一块儿去拦,但扛着枷的男人和六旬的老太太,那速度,怎么可能追得上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
姚明辰闷头往出跑,眼见就要出门,突然一股大力从后传来,拉的他踉踉跄跄,一个后抑坐在地上,尾巴骨断裂一样的疼痛。
“嗷嗷!!”疼的直咧嘴,他仰头去望,就见三堂妹冷峻的抓着他颈上木枷,满面不耐的道:“你闹什么?人家既然选择退婚,摆明就是趋利附势的人家。他们好歹找了理由,没让大堂姐失了面子,你还非得让她去送死不成?”
第八章 行路难
“送,送死?”姚明辰顾不得疼了,两腿伸直的坐着,傻呼呼的问,“怎么会是……送死?”
“有什么不会的?姚家落败了,咱们都走了,在燕京这地介儿,大堂姐连个娘家人没有,你还要她出嫁?孙家能来退婚,难道是什么好人家?呵呵,就算你拿当初承诺逼着他们接受大堂姐了,等娶进门去,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一年半载的,直接把大堂姐‘病逝’了,你能拿他们怎么办?你能从晋江城找回来?”
姚千枝冷笑数声,跟看大傻子似的看姚明辰,“你恐怕连信儿都得不着!!”
“这,这不能吧,好歹是官宦人家,不得……”要脸呐?从来是念书人,没见过时事险恶的‘大傻子’直愣愣的问。
“不能?呵呵,户部霍尚书被诛连了三族,他两个女儿,有子的那个当夜急病去了,无子的直接被休回家,当天就进了教司访,那还是嫁的豪门候府之地呢,不也这样了吗?咱们姚家,大堂姐多个什么?怎么就例外?”姚千枝挑了挑眉,随手摔开木枷,甩的姚明辰一晃悠。
就算是现代人,没经历过古代男尊女卑的大环境,她都知晓如今这情况,孙家肯在自己儿子身上找毛病退婚,就算是全了姚千蔓的面子。当然,孙家确实是不讲究,但要说多卑鄙无耻——确实算不上,人家孙家也是体面人家,儿郎不差,凭什么娶罪臣之女,连个正经亲家都落不上?
现在他们还肯给姚千蔓面子,真逼急了,人家拼着儿子续娶迎姚千蔓进门‘病逝’了她,姚家能怎么样?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