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边走边聊。
“我看客人不多,白天也这样吗?”
“嗯,今天这日子选得巧,赶上有家有喜嗯很多人……都去了。”
一个德国人,他想不到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冒出了句不怎么清楚的中文来:“有头有脸的,你懂的。”
徐妧顿笑,明白了。
这是谁家有喜事,办了宴会,可能是北城的大家,有头有脸的人都去那了。
签字之后,弗雷德克送她出门。
谢郡此时站在顾则正和谢云亭的中间,低着眼帘没再看徐妧。
谢云亭手里拿着车钥匙,正看着街上的巡警出神,全程戒严,此时已经有了紧张气氛。
顾则正也留意到了巡警的警车,站在他的身边:“出事了。”
谢云亭嗯了声:“我去看看。”
说着他晃了下车钥匙,对着顾良辰和徐妧笑了下:“我有事得先走一步,劳烦你们让司机把谢郡捎回谢公馆,现在街上不安生,你们直接回大帅府,不要出来了。”
顾则正上前两步:“我也去。”
说着回眸看了顾良辰一眼:“顾良辰,别到处乱走,送谢郡之后直接带徐妧回家。”
顾良辰没说话。
这气氛看起来有点紧张,眼看着街上的警车一辆辆过去,徐妧的心又提了起来,现在北城处于一个警戒的状态了,那一定是因为顾良辰做的那件大事。
怎么能不在意。
谢云亭走了餐厅前面的停车位置,启动车子,本来以为他会直接走掉,没想到,开到几个人的面前时候,车又停了下来。
车窗向下,谢云亭手臂搭了窗上,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车门上轻轻点了两点,暗夜之下,借着霓虹灯能看见十指修长,手型骨节分明,带着几分随意,他对徐妧招了下手。
叫她过去?
徐妧连忙上前:“谢——呃三叔,有事吗?”
其实没大她几岁,叫叔叔怪别扭的。
很显然,不光是她别扭,谢云亭被他逗笑,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行了,别给我叫老了,是这样,我听谢允说,你懂得外语,今日一见,果然是深藏不露,不知道你都会几国语言?”
说起这个来,徐妧不得不说,她和原文当中的徐妧匹配度非常高,原文当中,徐妧在徐柔的督促下,会德日英三国语言,尤其德语,特意请过德国的老师,之前徐柔还带她出过国,说是体验生活。
徐妧不知道谢云亭怎么突然说起她会外语的事,定定看着他:“问这个干什么,我会德日英三国语言,从前学过。”
谢云亭也没怎么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从医,北城只有一家医学院,里面的女学生不少,但是懂得外语的不多,我今天才见过苏医生,他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很想特招你这样的女学生。”
苏医生?
徐妧一脸茫然:“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医生,现在还没到选生员的时候,可以提前打招呼吗?”
她还真是对学医很感兴趣,因为这个年代医疗资源很匮乏,想多了解一些。
谢云亭见她有兴趣,还特意提点了下:“正常是不可以,但是我在德国时候曾与苏医生有过数面之缘,他被聘去医学院,今天才回国。刚才弗雷德克先生说的就是他,苏家接风晚宴,我们才从那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徐妧点头:“如果能说上话,那我想去。”
一辆警车呼啸而过,谢云亭不能再留,从车上拿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这个给你,如果有意愿可以拿着这名头去医学院找苏医生,说是我介绍的就好,我先走了。
徐妧接了名片过来,这个时期的名片印刷得也很简单,上面写着医学院的地址,以及一个名字。
苏瑾瑜。
司机把车开过来了,谢郡先坐了副驾驶,顾良辰帮徐妧打开了后车门,叫了她一声:“上车。”
徐妧先把名片收好了,随后上车。
车速不快,谢郡坐了前面,她今天只觉颜面扫地,此时一句话也不说,沉默许久。
夜色如水,车里光线很暗,徐妧也懒得再去顾及别人,靠了车座上面一动不动,到了谢公馆门前,谢郡下车。
她还维持着最后的一点体面,对徐妧道谢:“今天很开心,谢谢徐小姐的招待,改日一定回请。”
徐妧点头笑过:“这没什么,谢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谢郡只觉面上无光,再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给她送到家了,司机才启车离去。
街上似乎又安静了下来,可这种安静只不过是汹涌浪潮下的片刻安静,车上谁也没有说话,到了大帅府的门前,戏台上面空荡荡的。本来说请了三天的戏班,现在看来因为突发事件也停了。
司机停车,这才说了一句:“二少多加小心,这两天不要出门了。”
顾良辰嗯了声,先下车帮徐妧打开了车门。
徐妧下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时候只想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二人并肩而行,顾良辰在旁说道:“谢云亭给你苏医生名片了?苏家是医药世家……”
徐妧对苏家没有印象,也不想从他口中得知什么。
不等他说完,她上前一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有诸多恼怒:“顾良辰,之前情况特殊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清楚,我只有我妈,我妈也只有我,我们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你鸿志在身,我祝你一鸣惊人,今天的事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不等他什么反应,快步走开了。
担惊受怕半个晚上,徐妧是真的动怒的了,其实原文当中隐晦地写了一点,原徐妧对三个继兄是有特殊感情的,她到了大帅府之后,想着半路兄妹也好好相处,此时真动怒了恨不得长双翅膀飞楼上去。
她脚步飞快,也能听见背后的脚步声,顾良辰始终在她背后跟着,徐妧回头。
顾良辰两手插在口袋当中,不远不近地站住了。
暗夜当中,少年在树影下面笼着,徐妧冷着脸:“别跟着我。”
他不说话,等她转身走了,后面还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这次,徐妧没再回头,她一口气走了洋楼前面,直接走了进去。楼下,香秀和吴妈一起做着手工活,看见徐妧了,都站起来了。
“大姑娘回来了~”
“大姑娘……”
这个时候,她们怎么会都在楼下,徐妧往楼上看了一眼:“我妈呢?”
香秀略显紧张:“太太在楼上,有客人,不让我们上去。”
徐柔有的时候的确挺神秘的,家里的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借着这次结婚,只留了香秀照顾她,说了不让香秀她们上去,可没说不许徐妧上楼。
徐妧把书袋给了香秀,轻手轻脚上楼。
走了二楼转角处,能听见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悲悲切切地传了下来:“徐蝉衣,你可真是狠心那,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这个苦命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你倒是给我们一个口信……如今这年头前景不好,我们戏子被人瞧不起,难道你也瞧不起?”
徐蝉衣?
徐妧站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设置系统红包,前五十有红包~
第25章 滚滚红尘呀
女人嗓音沙哑, 哭得悲悲切切,徐柔的声音很轻, 就听她叹了口气, 没能听清她说什么。
徐妧站住了。
那沙哑的女声停顿了片刻, 又扬起了些声调:“现在你都改了名字了, 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的确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从前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你红遍江南的时候,估摸着谁也想不到……师姐就是心里难受,我白牡丹这辈子和你一起长大的, 除了你, 没牵肠挂肚过……行吧, 是我想得不周, 当年班长待你也不好, 哎呀我说那么多干什么……”
徐柔的声音这才传了下来:“师姐,从前过往,我都忘了, 我也没想到, 竟然会在北城遇着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白牡丹的名头, 竟然比不上小姚红,我真是一丁点没往那想过。”
“当年红白双华早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小姚红顶着你的名头开嗓那是一炮而红,我早就吃不了这口饭了。行了,也是不该相认。我走了,就当我今天从未见过你,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们戏班,我总能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现在看着你好,那就够了……”
说话间楼上有了动静,脚步错乱。
“师姐,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徐妧快步上楼,三楼客厅当中,徐柔背对着她,正拦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师姐……”
徐柔面前的女人,四十多岁光景,妆粉厚了些,一脸沧桑,此时她诧异的目光透过徐柔的肩上,落了徐妧身上,啊的一声。
徐妧听着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徐妧:“妈。”
那个女人已经呆住了:“蝉衣,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
很显然,徐妧就是女人口中的那个孩子。
也很显然,她好像在别人口中,是不受期待的孩子,知道她存在这个世上,这女人有些吃惊,有些不可思议的诧异。
徐柔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徐妧会回来,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平日神色,把徐妧拉了身边来,转身给她介绍一下。
“我女儿徐妧,妧妧,这是当年鼎鼎有名的白牡丹你白姨,从前妈的姐妹,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徐妧上前,不喜不悲地:“白姨好。”
徐柔借机推了女人坐下:“师姐眼力真不错,一眼就看出妧妧是我生的了?还是我的女儿,多少也有我的风韵,是吧?”
被她称作白姨的女人,嗓音沙哑,此时定定看着徐妧,眼睛还红着:“胡说八道,她像她爹。”
徐柔伸手抚鬓,干笑了声:“师姐说的是,可惜了她爹那好皮囊,就是人死得早了点。”
说着推了徐妧,让她先去洗澡,早点休息。
看起来,并不想让徐妧听她们聊天,徐妧纵然有万般疑问,也只好先回房了,她试图在走廊上停留,可惜光听着那姓白的女人叹着气,说何苦来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徐柔。
她听不着,乖乖去洗澡。
泡澡的时候一直想着自己的身世,徐柔在北城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一样,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起初她是在报社做过事的,文章以笔名登报,人称北城第一才女。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混到了商会去,紧接着随着她结婚离婚,生意也越做越大了。
至于徐妧这个拖油瓶,传闻更多。
当年徐柔出了趟公差,回来就抱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就是徐妧,有人说,徐妧是徐柔早年生的,一直养在外地的,大了才抱回来的。也有人干脆说这孩子是捡来的,因为随着这小姑娘长大,她越长越漂亮,跟徐柔不像。
刚才一上楼,徐妧听得清清楚楚,白姨对徐柔说的是,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
而且,她说的和徐柔之前说的一样,说她长得像她爹。
这足以证明,徐妧的确是徐柔的亲生女儿,这一点让徐妧很开心,至于之前听见的只言片语,从中不难推断出些徐柔从前的往事,多半是和戏班一起唱过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