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攸攸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她双眸紧闭,小脸煞白,几天不见,人整个瘦了一圈。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原本海藻般的及腰长发像是被电焦了,短到脖子处,随着沈沐白扑过来带起的风,发梢处的灰烬飘了起来。
沈沐白的手颤抖着拂上她的小脸,“攸攸——”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窗户,玻璃的碎片四散迸射。
沈沐白一个俯身,护住了小姑娘。
他刚刚抬起头查看情况,又是一道雷接连而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沐白脸色大变,“快看看攸攸身上有没有藏着引雷符!”
赵旭丰和宋锦明也顾不得避嫌了,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阮攸攸身上的口袋都翻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是一道闪电,几乎都要打到屋里来。
沈沐白的手在阮攸攸的衣服上胡乱地摸着,小姑娘的T恤衣摆被他蹭了起来,露出一截肚皮。
“沈哥,攸攸的肚子上!”赵旭丰叫了一声。
沈沐白的目光向下,小姑娘的腰好像更细了几分,雪白的肌肤上,蜿蜒着鲜红的线条。
沈沐白“唰”的一下掀开了阮攸攸的衣摆,“引雷符!”
沈沐白慌忙用手去擦阮攸攸肚子上的引雷符,那鲜红的痕迹显然不是朱砂所画,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抹了几下,那些已经干涸的痕迹依旧清晰。
又是一道闪电,击中了墙角的一棵龟背竹。
宋锦明飞快地抄起茶几上那瓶水,猛地把里面的水都倒在阮攸攸的肚子上,沈沐白借着湿漉漉的水渍,稍稍用了些力气,赵旭丰和宋锦明则是垫着阮攸攸的T恤,三个人胡乱地擦着小姑娘肚皮上的引雷符。
雷声渐渐远去了。
沈沐白轻轻揭开阮攸攸的T恤下摆,原本的线条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红色模糊的水渍。
沈沐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也沾染了红色。
赵旭丰和宋锦明都没敢开口,他们几个都是从小就爱打架的,自然知道那红色线条到底是什么画的,问题是,那是别人的血还是小姑娘的?
沈沐白一言不发,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两手在自己身上随便蹭了两下,轻柔地抚摸着阮攸攸的头发,“攸攸,没事了,快醒过来。”
阮攸攸没有一丝回应。
沈沐白的手掌上沾了些头发烧焦后的碎屑,他看了看阮攸攸那少了一大截的头发,心中一紧。
赵旭丰和宋锦明连忙把身上带着的疗伤符和祛病符都拿出来,这本来是阮攸攸之前送给他们的,这两天他们一直带在身上,就防着有万一的情况发生。
沈沐白抱起阮攸攸,大步上楼进了卧房,赵旭丰和宋锦明跟着进来,帮忙把枕头摆好,手里的符都放在床头柜上,两人出了门,把门关好,也不走远,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沈沐白小心地把阮攸攸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小姑娘肌肤晶莹如雪,他却没有一丁点旖旎的心思。
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圈,小肚皮瘪瘪的,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东西的样子。
沈沐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虽然肚皮上一片红色,但好在她并没有受重伤,只有右手的食指上有两道咬过的痕迹,沈沐白估计那是她用自己的血画符来着。
沈沐白把床头柜上的疗伤符取了一张,裹在了她的手指头上。然后进卫生间拿了干净的湿毛巾,把她肚皮上残留的血迹都擦干净,又拿了一套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给她穿好。
折腾了这么久,阮攸攸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沐白揭开她右手食指的疗伤符,细嫩的指头上两道咬痕清晰宛然新伤,没有一丁点好转。
眉头拧了起来,沈沐白抱起阮攸攸出了门。
门外,赵旭丰和宋锦明紧张地看着沈沐白,“沈哥,攸攸她……”
沈沐白沉声道:“开车,咱们去医院。”
两人不敢多问,赵旭丰把车开了过来,沈沐白抱着阮攸攸坐在后座,宋锦明坐在副驾驶,给自家的私立医院打了电话,吩咐提前准备好,又给沈沐扬和吴中泽说了一声攸攸回来了。
沈沐扬和吴中泽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问了一下阮攸攸的情况。
宋锦明也不知道阮攸攸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有疗伤符在,小姑娘应该没事,可她昏迷不醒,总是让人提心吊胆。他也没说详细,只说沈哥带着阮攸攸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沐扬和吴中泽也赶到了医院,见到了等在检查室外面的三个人。
“哥!”沈沐扬看沈沐白的脸色不太好,心头就是一跳,按理说小嫂子已经回来,哥哥应该高兴才是,难道小嫂子的情况不妙?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哥,小嫂子她——”
沈沐白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情况。”
他们五个都是高大又帅气,站在这里十分的引人注目,甚至有病人家属跃跃欲试,想要过来搭讪,检查室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是宋锦明家里的私立医院,这次是院长亲自接待他们。院长过来说道:“阮小姐不明原因突然晕倒,得检查好几个项目,从这里出来还得去别处,你们也不用跟着,去我的办公室等吧。”
几个人都揪心着,怎么肯离开,沈沐白更是舍不得让小姑娘离开他的视线,要不是这CT检查室不能随便进,他都想陪在小姑娘身边了。
院长看说不动他们,也就由他们去了,别说自家少爷他管不了,这几个都是燕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谁也劝不动。
阮攸攸一路睡得沉沉的,无知无觉。
院长捏着一小摞的检查单,挨个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也变得严肃。
几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沐白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院长,你……直说吧。”
院长生气地哼了一声,问道:“我听说,沈先生和阮小姐最近要举办婚礼?”
沈沐白愣了一下,“对,就在五月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太不爱惜身体了!”院长痛心疾首,手指重重地点了几下检查单,“为了穿上漂亮的婚纱就拼命减肥的事我见得多了,可减肥减到好几天不吃饭,硬是把自己饿得晕过去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盯着沈沐白,语重心长,“沈先生,阮小姐已经够瘦的了,没必要再减肥了,并不是瘦骨嶙峋才是美丽!我整天待在医院里,看到的都是病痛,深知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宝贵,真的没必要为了追求极致瘦弱就糟蹋自己的身体。”
“饿、饿的?”几个人都傻眼了。
院长点点头,“阮小姐应该三四天都没有吃过一口饭了。”
沈沐白修长的手指扶额,他又是心疼又是庆幸,低低地笑了一声。
……
阮攸攸是急醒的。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坐在巨大的餐桌旁,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垂下来的边缘绣着精美的花朵,缝着漂亮的蕾丝。
餐桌上,摆着很多的食物,都是她爱吃的。热气腾腾的火锅红汤翻滚,水煮鱼片新鲜嫩滑,冰淇淋冒着丝丝凉气,熔岩小蛋糕散发着巧克力的香气……
她好像饿死鬼一样盯着眼前的食物,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动不了,只能干看着。
阮攸攸拼命挣扎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攸攸!”熟悉的呼唤,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眼前是一张俊美的脸,那是沈沐白。
“小、小白?”阮攸攸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处轻微的刺痛,让她瞬间回神。
她用力抬起手臂,抱住沈沐白的脖子,手下温热的肌肤提醒着她,这真的是沈沐白。
“小白!我、我好想你!”阮攸攸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很快就沾湿了枕头。
沈沐白将她抱了起来,让阮攸攸靠在他的怀里,爱怜地帮她擦拭着泪水,“乖,攸攸,我也想你,你回来了,别害怕。”
阮攸攸仰起小脸,主动地吻上了他的薄唇。
沈沐白身体一颤,立刻热情地回应了她,很快就反客为主。
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浅尝辄止。
沈沐白没敢太激烈,小姑娘刚刚醒来,还禁不住太过激动。
“攸攸,想不想吃点东西?”沈沐白抱着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轻柔地蹭着。
阮攸攸眼睛一亮,“吃!我好饿!”
想到院长说的“小姑娘已经饿了三四天”,沈沐白爱怜地亲了她一下,帮她调整好枕头,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端起了床头柜上的粥。
阮攸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这是她的卧室,熟悉的一切,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身边的床微微一陷,沈沐白坐在她身边,小汤匙舀了一勺粥,送到了阮攸攸的唇边。
阮攸攸低头看了一眼,熬得稠稠的粥,米粒晶莹。
她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瞅着沈沐白,“我想吃火锅、冰淇淋、小蛋糕,刚才我都梦到了……”
沈沐白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乖,先喝半碗粥垫一垫,你三四天没吃东西,胃太脆弱了,喝半碗粥就让你吃小蛋糕,好不好?”她是在医院打过营养针才回来的,可毕竟肚子空着,不能一下子吃太辣太凉的东西。
阮攸攸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小蛋糕的香气,她扭着头四处看看,床头柜上果然摆着个熔岩小蛋糕,放在洁白的碟子里,无比诱人。
她勉为其难地把送到眼前的粥吞了下去,一边瞅着小蛋糕,一边看着碗里的粥,堪堪喝了小半碗就喊停了,“够了,你看,已经半碗了!”
沈沐白知道她不爱喝粥,小姑娘以前身体不好,肯定吃了不少没滋没味的东西,他放下手里的碗,把盛着熔岩小蛋糕的碟子送到她面前。
阮攸攸眼睛亮晶晶的,拿起小叉子,直接叉在小蛋糕的中心,浓稠的巧克力浆慢慢溢出,她熟练地叉了一块小蛋糕,沾满巧克力,塞到了嘴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沈沐白盯着阮攸攸的叉子,等她吃到一半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攸攸,先吃这些吧,你的胃空了好几天,要慢慢适应,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了。”
“呃……”阮攸攸遗憾地看看碟子里还剩一半的小蛋糕,不舍地放下了叉子,“好吧……”
小姑娘满眼都是对小蛋糕的依恋,沈沐白看得竟然有些发酸,把小碟子放到一边,“乖,等过几个小时你的胃适应一些再吃。”
阮攸攸从床上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她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我去洗洗手。”
“攸攸——”沈沐白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
阮攸攸进了卫生间,拿起漱口杯准备先漱口,随意地瞥了一眼镜子,猛地呆住了。
镜子里的她比之前憔悴了一些,这也没什么,毕竟她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又总担心自己会回不来,脸色肯定没有之前好看。
她惊讶的是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蓬松细密,柔软的发丝顺滑亮泽,一直到腰部,平时要么披着,要么团个丸子在头顶,她很是喜欢。
现在那长长的头发不见了一大半,只剩下不到脖子的部分,最下面还长短不齐,就跟狗啃过似的。
阮攸攸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伸手扯了扯那短发,扭头问站在门口眼神躲闪不敢看自己的沈沐白,“小白,我的头发……是被阿福给啃了吗?”
沈沐白的俊脸上闪过了一丝委屈,他轻咳了两声,“不是阿福,是、是我给攸攸剪的。”
阮攸攸歪着小脑袋,不解地瞪着沈沐白:“你不喜欢我的长发?特意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偷偷给我剪掉了?”
“不是!我很喜欢攸攸的长发!”沈沐白生恐小姑娘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攸攸,你穿回来的时候,头发不知怎么烧焦了,只剩下到脖子处,发梢都是焦糊的,一碰就成了黑屑,我没办法,只能给你把下面烧焦的部分剪掉了。咳咳,就是我的技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