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能把寄人篱下的叶归鹤捡回来，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奇迹。
所以在林杉心目里, 林寿英和她二伯一样, 都是废物点心。
可是听叶归鹤现在的语气，这事似乎另有隐情？
林杉察言观色，想了想说道：“没关系，你先冷静一会儿吧。”
冗杂凌乱的思绪中, 叶归鹤听见林杉这句话。
他心中微动，竟是有些惊诧。
他是知道林杉是个多么自我的性格的, 但凡她对某件事感到好奇, 那便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现在她却这么说。
叶归鹤唇角翘起，无声地一笑。
“没什么不好说的，”他重新睁开眼, 神色回归自然, “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林叔掉以轻心。”
林杉挑眉：“我大伯不是和你……”
叶归鹤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自嘲，他坦然道：“既然我现在能这么说, 你觉得呢？”
林杉心里当然门清。
林悦当初把叶归鹤欺负成那样，林寿英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他还是不闻不问，任由自己的嫡女骄横跋扈。
嫡女？
这个词在心底浮现后，林杉便暗暗摇头。她这大伯也真是会玩，嫡女庶女这种早就该被时代淘汰的词汇，居然能用在他身上，甚至分外贴切。
事实与林杉想的差不多。
林寿英苦求一子而不得，当时见叶归鹤可怜，便将他领了回来，结果没过多久，他的情人之一便怀孕了，于是林寿英便理所当然地把叶归鹤抛在脑后。
林寿英的心态本质上和一时兴起捡回一只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但叶归鹤不觉得这种细节有什么倾诉给林杉的必要。
他不知感恩是事实，何必强要为自己辩解？
叶归鹤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渣心知肚明。
于是见林杉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便淡淡道：“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问一下林守裕老师。”
“我爸爸？”一听见老爹名字，林杉便瞬间脑补了许多。
她的表情自然瞒不过叶归鹤，可叶归鹤没有叫停她的脑补，这委婉的暗示已经能说明许多。
林杉瞬间便气笑了：“所以他和我老爹有过节，就要给我下绊子？”
以前她以为林悦找事只是个人行为，林寿英忙着造儿子，大概率没有掺和进来。
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得简单了。
“不一定，”叶归鹤说道，“按照林叔的性格，他可能是真的想捧姜莹莹。”
说到这里，叶归鹤表情也有些懊恼，不无反思之意。
无论商业领域他是怎样的战无不胜，娱乐圈于他都是一个初次涉及的领域。原本孟涛是要负责林杉冲奖的公关工作，可他由于个人理由，便想亲力亲为。
他觉得冲奖公关和商业谈判差别不会太大，再加上鹤林背景深厚，便觉得已经将华月奖玩弄于股掌之间。
实事求是地说，叶归鹤不应该背全锅。
华月奖是应召女郎么？
当然。
叶归鹤的判断非常准确。
以当时他所获得的情报来说，本次华月奖里是没有比鹤林更大的恩客，再加上林杉的实力，影后之位几乎不做他想。
偏偏那个小透明姜莹莹就真的得了林寿英的欢心，让这个男人决定从自己侄女手里截胡。
叶归鹤纯粹是责任心过强、对自己要求太高才会这么想。
“你不要想太多，问题不在你。”林杉说道，“这是意外，没什么好说的。”
叶归鹤抬眼看向她。
“现在需要思考的不是责任人是谁，而是应对策略。”林杉冷冷道，“还没有人能从我林杉这里抢东西，还全身而退的。”
这话听到别人耳里，或许会觉得林杉狂妄嚣张咄咄逼人，可叶归鹤听到这话，却只觉得心中骤然一松。
有时候，支持并不只是温柔体贴的安慰，明确的解决方向、坚定的信念一样可以感染他人。
林杉总是有这样的魅力，她天生便是人们目光的中心，具有不可思议的领袖魅力。
“那你想怎么做？”叶归鹤没有说自己的建议，因为他知道林杉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他们不是买各种水军热搜公众号黑我么？”林杉嗤笑道，“那就来正面撕，说得我好像会怂一样。”
“好。我现在就联系公关写文案。”
“不要，”林杉却叫住他，“你让他们先别写，按照我说的来。”
得。
叶归鹤知道林杉这是要做什么了。
鹤林的公关部门自从成立后，便极少有独立作为的时候。
按理来说，公关是有经营艺人人设，为其应对形象危机等责任，怎奈林杉根本就不是任由人打扮的乖乖女，人生信念便是向粉丝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林杉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炮仗作风，谁还不知道？
摊上这么个强势暴躁的大佬，公关部门就是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胆。
但这次不一样。
公然退出大奖表示抗议这种史诗级危机，放在其他艺人头上，公关定然是要哭天喊地然后硬着头皮，连夜加班为自家小祖宗擦屁股的。
可林杉的公关团队却与常人不太一样。
畏惧担忧那肯定是有的，可在最初的慌张过后，他们占比最大的情绪，竟然是兴奋与跃跃欲试！
这次惹下这么大祸，林小姐总该消停老实点吧？
他们总该有点发挥空间了吧？
而就在这遐想的档口，公关团队负责人与孟涛一起被叫到林杉的办公室。
公关负责人精神焕发一副随时上阵的架势，不过遇见愁眉苦脸的孟涛后，他便意识到自己这样兴奋的态度其实并不合适……
于是他立刻端正态度，摆出一副参加追悼会一般沉重严肃的表情。
孟涛一抬头，就看到公关负责人也一脸如丧考妣，他心情顿时更沉重了。
连唯一能顶点事的人都这么丧，这问题还能解决么？
正在办公室里玩游戏的林杉一看到自己的两个下属，便被他们一个赛一个的沮丧惊住了。
“你们怎么了？”林杉惊疑不定地说道，“家里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这边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孟涛都要哭了，“大小姐，您看今天的热搜了么？”
“还用看今天的？昨天不就已经上了么？”而且之后跟的热度甚至不是沸，而是鲜红的爆。
据说昨天刚退赛的时候，微博服务器直接被庞大的流量挤瘫痪了。
孟涛觉得微博迟早要为林杉量身定制一个死亡灰色。
鲜红的爆岂能形容她的热度？
死亡轰.炸还差不多。
林杉淡定自如的态度引来了公关负责人的恐慌……他太熟悉林杉这个表情了。
而林杉的下句话证明他并没有想错。
“柳强，我这边已经有想法了。”林杉随口道，“咱们现在商量一下，你之后就照着这个安排吧。”
柳强无言以对。
他算是彻底服了林杉了。
这位爷真是不管多大的危机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玩得就是心跳，玩得就是正面刚。
还需要看么？
柳强想都不用想，别看林杉花里胡哨写一堆，核心思想一般都只有一句——
“不是我针对谁，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林杉漫不经心道：“就照着这个意思自由发挥吧。”
柳强嘴角抽了抽，正在他思索该怎么委婉地劝谏林杉时，那边孟涛已经脱口而出道：“不行！”
“嗯？”
“林杉，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么？”孟涛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这么说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在挑衅！”
“哈？我觉得我是在解决问题啊。”林杉莫名其妙道，“我做的难道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么？”
孟涛都要气笑了：“辱骂别人都是垃圾么？”
“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不就是表态么？那我表态了啊，不是针对谁，而是你们都是垃圾。大家不要怂，撕就完事了。”
饶是柳强见多识广，听到林杉理直气壮的发言，也不禁为其神奇的逻辑叹为观止。
可你别说，仔细想想，这种行事风格还挺爽的。
即使绞尽脑汁想一篇无懈可击的公告，最后还不是会被杠精鸡蛋里挑骨头？
本质上都是要和人撕，难道低声下气，说得委婉小心，就能得到其他人尊重了？
这么一想，柳强居然都想接受林杉的想法了……个屁啊！
可要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你不考虑一下你的形象么？”孟涛被她气得没脾气，噎了半天，最后气若游丝道，“真性情不是这么个真法的。”
“所以我把任务交给柳强这个专业人士了啊。”林杉耸肩，“中心思想是这个，但是我又没有限制他的文字表达，怎么说的【真性情】就是考验柳强他们业务能力的时候了。”
柳强：……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