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小声道:“夏、夏云也在我这,她们可以做伴……”
楚妧每说一句话,祁湛的眸色就冷一分,到最后已是冰寒彻骨,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周围的风都安静了下来,篝火直直地窜到天上,楚妧就站在那火堆旁边,动都不曾动过。
祁湛将她的紧张惧怕都看在眼里。
“那就将刘嬷嬷带上。”祁湛淡漠地开口,声音冷的像深秋迟暮下的雨,凝结成颗颗透骨的寒钉,直钉到楚妧心里去。
楚妧微微抬头,祁湛已不再看她,转头对傅翌道:“通知下去,即刻进城。”
“是。”
*
由于俞县连年被马贼掳掠的缘故,驿馆早就破败的不能住人了,整个俞县又只有一家客栈,虽然没什么客人,可空房确实少了些,即使士兵三五人挤在一起,也还是少了一间房。
店小二认出了祁湛是两天前来过的那位爷,从周围士兵对祁湛恭敬的态度,也猜出了祁湛身份的不一般,他不敢提议让祁湛与旁人挤一起,只能试探性的问了傅翌一句:“客官何不将女眷安置在一起?”
话音一出,祁湛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傅翌捏了把冷汗。
这次同行的女眷只有楚妧和赵筠清了,虽说楚妧与祁湛闹了些矛盾,但祁湛到底是不愿意委屈楚妧的。
傅翌忙问:“可还能腾出房间?”
店小二思索了片刻,答道:“倒是还有间库房,不过搁置久了些,小的还没收拾出来,只怕是要委屈了客官。”
“无妨。”傅翌道:“简单收拾一下,我住库房便可。”
“好嘞!”
店小二急匆匆的跑去收拾库房。俞县的县令正巧从客栈外面赶了进来,一见祁湛便弓身行礼道:“卑职李峰于见过世子,不知世子深夜造访俞县,卑职准备不周之处,还请世子见谅。”
李峰于头一次接触身份显赫的王公子弟,难免有些紧张,又被祁湛那冷淡的目光一瞧,更是连肩膀都打起了颤,那穿着粗布麻衫的身形便愈显瘦小起来。
堂堂县令都是这样,百姓的日子就更不必说了。
祁湛淡淡道:“回去统计下俞县人口,明天开始发放粮款。”
李峰于一愣:“什么粮款?”
傅翌道:“世子已奉怀王之命将马贼全部剿灭,怀王不忍百姓受苦,便传书要世子将这次缴获的粮款悉数发给百姓,你回去准备一下吧。”
李峰于惊的合不拢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道:“怀王仁厚,真乃不世之臣,真乃俞县百姓之福!”
祁湛唇角浮起一抹讥讽般的淡笑,未再说什么,径直上了二楼。
傅翌又与李峰于交代了几句,便去门外引楚妧下了马车,安置好楚妧后,才去了祁湛住的客房,向祁湛汇报道:“世子,长公主安排在您隔壁房间了。”
“嗯。”祁湛淡淡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
房门被轻轻关上,隔壁偶尔传来一两声细微的响动,可没过多久,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屋内只剩了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来的还是上次那家客栈,住的也还是上次那间屋子,一切都这般凑巧,凑巧的让人不得不想起那晚的事。
每想一次,祁湛的心就冷一分。
她对他从来都是有所防备的,只是他以前未曾注意过她罢了。
既然这般防备,那又何必一次次的关心他?
既然不愿意来,又何必去找他?
祁湛的眸色冷淡下来,垂眸瞥见了左臂衣袖上鼓起的小结,羽睫颤了颤,忽地将衣袖掀开,扯开了那层层包裹着的纱布,刚刚凝结的伤口因为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撕裂,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他静静地站起身子,走到屋内的水盆旁,细细地将伤口上的药洗净,直到那皮肉翻卷开来,伤口也被洗的发白,他才将手收了回来。
就当她不曾管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楚妧仗着有外人在,就小小的反抗了一下,然后祁湛就越想越心塞,就自闭了……
会很快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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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天清晨,俞县百姓便得知了马贼被剿灭的消息。
百姓们各个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燃放爆竹,那势头瞧着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没过多久,他们又得知怀王要将这次缴获的银两发放下来,更是感激涕零,纷纷自告奋勇的拿着粮食与药物,来看望这次剿匪受伤的士兵,士兵也颇为感动,军民上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在这之中,只有一个人不开心。
那便是祁泓。
无论是剿匪,还是发放银两,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即使他是即将继承皇位的人,即使他也在军队中,可却没有一个百姓来看他。
百姓嘴里称颂的是怀王,心里想的也是怀王,百姓只知怀王,却不知皇帝,仿佛怀王才是这大邺的主人。
祁泓的面色铁青,百姓对怀王的歌颂多一分,他的心里就恨一分。
给他下毒,路上像个囚犯一样监视着他,让他与自己的妻子都难见一面,现在又开始救济百姓发放银两。
怀王可真会得民心啊。
*
由于这几天不用赶路,楚妧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巳时才醒,刚睁开眼没多久,门外便传来轻轻地扣门声。
刘嬷嬷去开门,发现店小二带着一位面容白净的妇人站在门外,见房门开了,忙赔着笑脸道:“那位傅姓客官说,姑娘脚扭伤了,要小的去寻一位女大夫来给姑娘看脚,姑娘可醒了?”
傅翌要大夫来给楚妧治伤,那不就是世子的意思么?
刘嬷嬷心中一喜,忙侧身道:“醒了醒了,快请进来吧。”
店小二先让妇人进了屋子,自己站在门外不方便进去,只是将手中的牛皮纸包裹递给了刘嬷嬷,道:
“山上的马贼掳掠我们多年,我们这些百姓生活的苦不堪言,好在军爷来了,不但剿灭了马贼,还发放银两救助我们,小的心中感激万分,手里却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军爷,想起姑娘上次来的时候要过蜜饯,应该是喜欢吃蜜饯的,所以小的便又准备了一些,还请嬷嬷转交给姑娘。”
刘嬷嬷客气了两句,见实在推脱不掉,才从店小二手里接过了蜜饯。
回到房里时,妇人已将楚妧的袜子脱去,刘嬷嬷这才发现楚妧的右脚脚踝处,居然肿起了馒头般大小的鼓包,心中一惊,忙道:“长公主脚伤怎么这般严重!”
楚妧的脚趾头动了动,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没觉得有多疼呀。”
妇人轻轻按压了一下楚妧的伤处,问道:“姑娘昨个儿可是走路了?”
“走了一点点。”
妇人道:“怪不得肿的这般厉害,姑娘这几日可不要再走路了,我先给姑娘按摩一下,可能有些疼,姑娘忍着些。”
“噢,好。”
楚妧乖巧的点头,妇人手上沾了些药,便对着楚妧的脚踝处按了下去——
“啊——!!!”
楚妧的惨叫声传到了屋外,隔壁正在写信的祁湛笔尖一抖,大片墨渍在纸上晕开,祁湛微微皱眉,将纸团皱了丢到一旁,原本随意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她怎么了?
另一头的楚妧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刘嬷嬷看的心疼,道:“大夫可轻些。”
妇人道:“这个轻不得,力道不够的话瘀血散不干净,伤势恢复的慢,苦的还是姑娘。”
“是我刚才没准备好,没那么疼的,嬷嬷不用担心。”
说着,楚妧从牛皮纸里拿了个蜜饯出来含到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麻烦大夫了。”
妇人应了一声,双手再次向楚妧伤处按压过去,楚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牙关却死咬着蜜饯,再没发出什么声音了。
隔壁客房的祁湛已拿了张新的信纸放在桌上,笔尖却迟迟不曾动过,他用手按了下眉心,可心中烦乱的思绪愈发不安了起来。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了?
傅翌听到二楼的惨叫声后,忙放下了手中的事匆匆跑了上来,一进屋就看到祁湛背对他站在窗前,还未等他说话,就听到祁湛极轻的嗓音传来:“她……怎么了?”
傅翌道:“属下昨晚见长公主走路有些跛,今早就让店小二寻了个女大夫给长公主治脚伤,现在估摸着正治伤呢。”
祁湛眸色深了深,指尖轻轻抚上身侧的那堵墙,仿佛能透过厚厚的隔墙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
祁湛轻声问:“她伤的可重?”
“属下不知,要不属下去问问?”
“嗯。”祁湛应了一声,傅翌正要出门,祁湛忽然叫住了他:“算了,等大夫出来直接让她到我这来。”
“是。”
经妇人这么一按摩,楚妧的疼痛缓和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般难忍了,脚踝肿胀的地方也消了不少。
妇人写了张药方递给刘嬷嬷,要刘嬷嬷照着药方去楼下药铺抓药,自己又对楚妧交代了两句后,也出了门。
屋内又静了下来,隔壁的房门响了响,似乎有什么人进去又出来了。
也不知他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换药。
自己要不要去问问呢?
楚妧的心脏跳了跳,赶紧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她昨日不过是仗着在外面,祁湛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才敢小小的反抗一下,现在若是过去了,祁湛找她算账可怎么办?
楚妧摸着锁骨处的伤痕,心跳加速。
还是一会儿问问傅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