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趁着有车,陪沈瑶去买了些布料回来,张婶帮着洗了晒好,学校就开学了。
贺时和沈瑶要上学,而刚刚高中毕业的贺真,因为贺时已经下过乡了,倒不必下乡当知青去,被分配到西城区一所小学当老师。
旁的还好说,只沈瑶挺着五个月的肚子上学,梁佩君简直一万个不放心,但沈瑶不愿耽误课业,她也没得办法,只能每天接送,交待贺时仔细照顾着。
孕五月,用听诊器的话是能听胎心了,梁佩君特意去买了个听诊器,准备放在家里方便她给沈瑶检查用。结果东西买了后还没派上用场,她就要带着医院一批医生护士往沪市去一趟交流学习。
这一走足走了半个月,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沈瑶那肚子跟充气一样,没满六个月的肚子快赶上人家七个月的了,沈瑶自己还没太察觉,虽觉得是大了些,但觉得也正常,梁佩君这半个多月不见,猛一看到就发现问题了,当下就问张嫂这半个月都给沈瑶做的什么。
不怪她紧张,实在是女人生孩子很凶险,可不是补得越厉害越好的,孩子长得过大的话,母亲就很危险。
张嫂说是照着她交待的食谱在做,并没有给沈瑶大补,梁佩君这才放下心来,见沈瑶身材没什么大变化,只是肚子长得快,想起之前放在车里的听诊器,折回去拿了出来,等晚上吃过饭洗漱过后,约莫八点多钟就上二楼找沈瑶。
她上去的时候,两口子正坐在一处看书,听梁佩君是来帮她检查的,沈瑶配合得很。
头一回给沈瑶听胎心,听了好一会儿,把梁佩君给听愣了,不敢相信的又把听诊器贴上沈瑶肚皮仔细去听。
她那神色把贺时和沈瑶都唬住了,沈瑶脸都白了白,紧张问道:“妈,怎么了?”
梁佩君抬眼看她紧张的模样,忙说:“不是坏事,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两个胎心,不太确定,我再听听。”
两个胎心,沈瑶心怦怦狂跳,是她,理解的那意思吗?她看贺时,贺时也愣住了,俩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影响了梁佩君的判断。
梁佩君仔细听了好一会儿,越听脸上笑意越大,“两个,瑶瑶这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激动得不行,这会儿不像个医生,就是个兴奋的准奶奶,听明白了也不舍得把那听诊器放下,还想着多听听儿媳妇肚子里头揣着的自家小孙儿的动静。
听着是双胞胎,贺时激动得凑到他妈跟前,道:“妈,那听诊器给我听听。”
跃跃欲试想自己听一听。
梁佩君也理解,把听诊器给他,教着他用。非专业人员,拿着听诊器贴着肚子听,听到的大多是咕噜咕噜的肠鸣声,没人指导还真不成。
贺时拿着那听诊器听了好半天,才终于叫他听到了胎心,两个孩子的胎心,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俯身捧着沈瑶肚子就亲了一口,哈哈笑道:“媳妇儿你可真厉害,双胞胎呀。”
房门没关,他这声音响得楼下研究老物件的贺安民都听到了,一失手险没把手上的东西给摔喽,双胞胎!!!
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蹬蹬蹬往二楼去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间梁佩君听到动静,喊他进去,贺安民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相信,问梁佩君:“我在楼下听着,瑶瑶这怀的是双胎?”
梁佩君笑:“双胎,听了两次,确实有两个胎心,我说瑶瑶这肚子这半个月怎么长得快了些,如果是双胞胎的话这就正常。”
贺安民的激动就别提了,他自己没有兄弟,家里头都没人了,原本三个孩子,长子又牺牲在战场上,可以说,人丁兴旺就是他最盼望的事。
楼上是儿子儿媳住的地方,他平日里几乎不往二楼来,今天却难得的拉了条凳子坐下了,喜得什么似的,问沈瑶平时上学觉不觉得累。在他看来,怀两个孩子啊,那指定比普通孕妇辛苦,这时候还每天上学,他也不那么放心了。
沈瑶摇头,说并没有觉得辛苦,事实上,她自己这会儿还是懵的,低头摸摸自己肚子只觉得不可思议,两个孩子,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贺时是半蹲在她脚边的,这会儿仰着头看沈瑶:“你说,这肚子里,会不会是一个小子一个闺女啊?”
沈瑶摇头:“这哪里知道,如果是一儿一女的话,那是最好的。”
旁边梁佩君笑,说:“一儿一女就凑个好字,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是两个男孩或两个女孩儿,那也好,两个长得一样的孩子,多可爱啊。”
她是女人,许多事都经历过,也心细些,怕沈瑶有压力,把话先说在了前头,是儿是女她都喜欢,好宽了她的心。
又交待了沈瑶平时需得注意休息,营养还要再加强一下,双胎妊娠比较容易出现贫血和孕期营养不足的情况,跟贺时说,以后去上学,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还得给沈瑶备上点心才行。
下楼后梁佩君又去敲贺真房门,把沈瑶怀的是双胞胎的事说了。贺真原本在屋里批改作业,房门关着,并没有听到二楼的动静,这会儿听到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想往二楼去,给梁佩君一把拉住了,不让打扰沈瑶休息。
回自己屋里后,她跟贺安民商量:“我还有两年才退休,上边原是有返聘我多做几年的意思,我也觉得还行,不过现在想法变了,要不是不太好,我其实都想提前退下来。”
两个孩子啊,张嫂哪里带得过来,而且,她也想自己亲手带。
贺安民听了当真仔细想了起来,说:“我觉得成,早些年做战地医生不是还伤到过吗?看看情况,到时办个病退回来帮着带孩子,这样阿时他们俩口子在学校读书也安心些。”
说实话,到梁佩君这个位置的,她不提前退的话,临退休很大可能可以再进一步,将来退休后的待遇也会更好一些。不过贺安民自己就不差,贺家这样的条件,倒不那么在乎那点待遇差别了。
贺安民支持,梁佩君那心思就更浮动了,夜里睡着了做梦就梦见了粉嘟嘟俩个孩子,可爱得不得了,等醒来的时候,想提前退休的决心就更坚定了。
沈瑶读书也只读到十月末,那时候已经七个月的肚子了,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肚子却大得惊人,家里是无论如何不放心她每天去上学了,尤其双胞胎,早产是很正常的。
沈瑶也不是任性的人,且近来身体确实也受不住了,很容易觉得疲累,肚子也沉,听婆婆的话,学校那边请了两个月的假,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养胎,闲了正好做做孩子的衣裳鞋袜,日子倒也闲适。
沈瑶预产期在一月上旬,梁佩君瞧着她那肚子,却觉得这胎十之八九会提前生,果不其然,十二月十八,周三大家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时,沈瑶提前发动了。
她发动前几天就觉得肚子有些往下沉了沉,把情况跟梁佩君说过,梁佩君是交待了张嫂,一刻不能离了沈瑶边上的。家里有人,所以沈瑶发动的时候也没太慌张,觉得肚子痛的时候就跟张嫂说了声,往她婆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第132章
沈瑶发动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贺时还在学校上课,梁佩君接到电话嘱咐她稳着别怕,等她回家来接,挂了电话后就给贺安民去了个电话,说媳妇要生了,让赶紧的去B大把贺时接过来。
梁佩君细致,早早就收拾了沈瑶入院生产时需要准备的东西,拿一个旅行袋装好了的,这时候开车回家带上儿媳妇是拎包就能走。
问了问沈瑶羊水没破也没见红,松了口气,说:“还没这么快的,你听妈的,先去洗个头洗个澡,这生了以后坐月子可沾不得水。”
梁佩君在身边,沈瑶那心就是定的,回楼上洗头洗澡换好衣服,梁佩君帮着她把头发擦得半干,怕她受了风,就在家里等到她头发完全干了这才准备往医院去。
这么一耽搁,两小时都要过去了,贺安民和贺时赶到医院的时候没见到人,寻思着是还没到,回去找吧又怕走空了,可等了半小时没到,父子俩还是开了车回家,这不就正好撞上了要出门的婆媳二人。
贺时看到沈瑶,忙就过去问怎么样,肚子疼不疼,初冬的天,握着沈瑶的手都沁出了汗,紧张得要命。
沈瑶捏捏他的手,摇头,说:“这会儿不疼,妈说是一阵一阵的,没那么快。”
贺时也不说坐他爸的车了,拎了他妈手上的包,陪着他媳妇儿一起坐他老妈的车,一家人开着两辆车又往医院去。
医院那头,梁佩君早打过招呼了,人到的时候,病房都已经安排好,单人间带卫浴,直接入住的,余下的手续梁佩君招呼了个护士带着贺安民去办了。
她自己领着沈瑶先去了检查室,亲自检查了下宫口情况,而后跟沈瑶说:“开了一指半,快则傍晚,慢则是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要生了。”
沈瑶点头,整理好衣物跟着梁佩君一起出去,由贺时陪着回了病房,贺时也不许她站着坐着了,直接让躺病床上去,先睡觉,养精蓄锐。
沈瑶也听话,让睡就睡,哪怕睡不着呢,闭着眼睛闭目养神,贺时就坐床边陪着。中午的饭菜是张嫂送来的,贺安民听着还没那么快,先回了单位,说是下班后再过来。
沈瑶在医院里这一等,等到了傍晚,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感觉变得有规律起来,刚开始十来分钟一次,等到七八点钟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分钟就会有一次宫缩。
梁佩君这一天没大事就都在儿媳妇病房里守着,看这情况,检查了一下已经开到了三指,直接带着沈瑶进了产房。
北京这地方,到医院生产的人还是多,一间大产房一排十几张床,几乎都满了。
医生护士在其间穿梭,产妇哀嚎哭叫声不绝于耳,梁佩君握握她的手,说:“别紧张,妈守着你。”
梁佩君是医院的院长,她一进去,护士医生有空的都跟她打声招呼,都知道今天梁院长的儿媳妇要生了,谁都格外照应一点。
一个医生护士要同时照管几个产妇,产妇大多自己躺着去忍那阵痛,到沈瑶这儿她婆婆陪在边上,时不时有医生护士还过来问两句,待遇倒是比旁人要好上很多。
按梁佩君说的,痛的时候别大哭大喊,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样反而能减轻疼痛,她准备充分,还带了巧克力进产房,就怕沈瑶到生的时候会没力气,拿巧克力给她补充体力。
婆媳俩在产房里头情况还好,外头贺安民和贺时就不行了,走廓靠墙设了不少供人休息的椅子,可贺时坐不住,没头苍蝇一样在产房门口团团的转,转得贺安民表面的淡定都稳不住了,开口叫贺时停下。
贺时哪里理他啊,“停不下来,这都进去两小时了。”
他在外边看不到里面,只能听到里边产妇撕心裂肺的哭叫,也不知道他媳妇儿怎么样了,那杂乱的哭叫声里,有没有他媳妇儿的,心都揪成团了。
出来个护士抱着孩子喊家属,贺时凑上去逮着空档问沈瑶的情况,小护士晓得是院长家的儿子,笑着说让别急,没那么快,转身就又进去了。
贺时:……
生孩子得痛这么久,这也太受罪了。
凌晨一点二十,沈瑶先后生下一儿一女,护士抱着孩子给盖了一对漂亮的红色小脚印,沈瑶这时候还有精神,梁佩君把两个襁褓包好的孩子抱在她床边的能推动的婴儿床上让她看看孩子。
护士也是有意思,给孩子眉间点小红印儿,哥哥是眉间一个圆点,妹妹是眉间一个半弯月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瞧着还挺规整。
沈瑶看着这俩个孩子,真的好小好小啊,脸皱成了一团,手比小鸡爪儿大不了多少,她有些担心,问梁佩君:“妈,他们是不是太小了?”
梁佩君笑了:“不小,老大四斤五,老二四斤三,双胞胎都这样,过一两个月你再看,长开了就好了。”
沈瑶这算是提前发动,不过也没提前太多,后边照料得精心些,很快就能追上单胎孩子的各项指标。
胎盘还没排出,梁佩君就坐在旁边一边逗孩子一边陪沈瑶说话,旁边医生护士凑过来瞧稀奇道喜的都有,梁佩君看着小孙子小孙女儿,心里直乐开了花,一儿一女啊,这媳妇儿的福气好得没得说,听得医院的同事跟她道贺,笑眯眯说过几天给她们带喜糖喜蛋。
沈瑶侧头看小家伙,离她最近的是老二,她拿一根手指塞到她掌心,小丫头一下就攥住了,咧着没牙的嘴朝她笑,虽知道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到太远的人,沈瑶也觉着孩子是知道她是妈妈的,心软呼得不得了。
喊梁佩君看:“妈,她是不是跟我笑?”
婆媳俩个逗了孩子足有二十多分钟,梁佩君才猛的想起来,外头那父子俩个,她忘了通知了。笑着跟沈瑶说了一声,走路带风的到产房门口说了句:“瑶瑶生了,一儿一女,你们再等等。”
说完自己又倒回产房去守着媳妇和孙子孙女去了,把个贺安民和贺时激动得差点没跳了起来。
一儿一女!
那真是,恨不能扒到门口等人出来,脖子都伸长了。
也没叫他们等太久,一大一小两张床前后被两个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大床上躺着的可不就是沈瑶嘛,旁边半步不离跟着的是梁佩君。
床一推出来,贺时就追着沈瑶的床走,看到她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有些凌乱,只这么一眼,他自己就自行脑补了他媳妇儿遭了什么罪,心疼坏了,追着沈瑶问:“疼不疼?”
生孩子呀,哪有不疼的,哪怕前边她一直注意调整自己的呼吸,情况比起旁的产妇好些,可孩子出来的时候,沈瑶疼得是脑子一片空白的,完全听不到旁边的婆婆和医生冲她说着什么。
只是这会儿贺时问起来,她还能扬着嘴唇冲他笑一笑,没什么血色的脸,那一笑叫贺时更心疼了,边跟着走边说:“让你受苦了,就生这一胎,咱以后都不生了。”
跟在后边小床边看宝贝孙儿的贺安民,啊?有点懵。
老人家呀,谁不喜欢多子多福人丁兴旺啊,他也不能免俗呀。不过看看这一胎直接生了两个,孙子孙女都齐活了,行吧,儿子要宠媳妇,他老人家不发表意见,正正经经的是有孙万事足。
等进了单人病房里,护士交待几句注意事项后出去了,贺时也跟沈瑶说上了话,这才有空去瞧他家两个宝贝。
这大半年的等待,想象中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在看到孩子后就都怂回去了。太小太小了,他压根儿不敢,也不会抱。
俯在婴儿床边,两个孩子小手伸出襁褓,举在脑袋边已经睡得香甜了,他拿指尖小心碰了碰其中一个红通通的脸颊,问他妈:“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梁佩君指给他看,说眉间一点红的是哥哥,眉间小月亮的是妹妹。
贺时看着俩皱巴巴的孩子,都能看出美来,点着他闺女脸颊叫亦姝。
倒是梁佩君听了,提议说给孩子取个小名,平时叫着方便。贺时想着也是,瞧着他闺女眉间的小月亮,笑道:“闺女就叫月月好不好?”
这话是问他爸妈,也是问沈瑶,沈瑶觉得挺好的,点头应了,梁佩君和贺安民也觉得行,女孩子吗,小名也甜甜软软的好。倒是老大,她想了想,问沈瑶:“亦宸小名叫石头行不行?”
她紧接着道:“宸字贵,拿石头这样的名字能压一压,而且双胞胎,取个贱名好养活。”
沈瑶和贺时听了这话倒是都认同,俩小的小名就这样定了下来,就是贺时原本另取的两个名字,因为生的恰是一儿一女,这回都没用上。
沈瑶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贺时就在医院里陪了三天,请一天假,加上周末,第三天傍晚出院的时候,梁佩君给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真是哪哪儿都没露出来。
车子就停在医院大门口接的人,直开到自家院子里,贺时扶着沈瑶,贺安民和梁佩君一人怀里抱个孩子进的家门。
大院这点子大的地方,谁家有点什么事儿不用一天满大院的人就都知道了,有邻居瞧见了动静过来打听,再然后满大院都晓得贺家儿媳妇头一胎就是龙凤双胞胎,贺家这一下孙子孙女都有了。
这院子里的女人聊起来谁不说沈瑶福气厚啊,一个农村姑娘啊,上了大学,嫁进贺家这样的门第,头一胎还是龙凤胎,不知得了多少人羡慕。
都说不怪梁佩君拿她跟个宝贝疙瘩样的疼,这就是生来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