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有些人看来,许是有些莫名其妙,毕竟陆宁芝无缘无故的跑回家,在很多人的想法里,是该要被好好地说上两句,说幼稚、不成熟,结婚了哪能那么任性,早点回家。
可在陆家人看来,从来不是这样,给陆宁芝在外头置办的房产,那是给他们新婚夫妻一个甜蜜的独处空间,毕竟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讲究那什么边界感吗?不喜欢和长辈住在一起。
这不等同于他们觉得结婚了这家就散了,如果陆宁芝愿意回家住,他们都能立刻点头答应,收拾起房间来。
“好好好,奶奶你放心,我有那么不懂事吗?”陆宁芝无奈,刚刚她去做了个全身检查,事先预约好的私立医院效率很高,不用排队,还没花多久便全部结束。
然后,她和奶奶,便迅速从相信医学,跳跃到了迷信大法好上头。
有时候陆宁芝都也挺想不明白,奶娘她分明是信赖医学、信赖科学检查的,但为什么在有时候,又能做到烧香拜佛绝不耽搁呢?
不过不说别的,单说这位张大师……陆宁芝早就觉得对对方有些好奇了。
她到底有病没病,她还能不知道吗?当初所谓的疑难杂病,什么神医、先进仪器都检查不出来的离奇疾病,其实不过是她装的罢了。
那张大师到底是怎么算的,才能信誓旦旦,替她给沈铮拉了线?
更神奇的事情是,陆宁芝现在想来,她也确确实实是在和沈铮在一起后,开始转变心态,也不用再靠装喜逃避剧情。
如果这么一想,这位大师简直神的惊人,“冲喜”这事还真的治好了她的心病,让她否极泰来。
难道,这年头还真的有什么大师?能一卦算人命运?
陆宁芝虽然经历了完全非科学的“穿书”和“重生”,可真要她去相信什么民间大师、奇人异事,真当她当年那么多集的《走近科学》白被“骗”了?
要是这位张大师是真大师,那她也不介意好好感谢对方,可如果对方是骗奶奶钱的江湖骗子,那她也得找个机会,好叫奶奶不再被骗。
坐在旁边的陆奶奶介绍着张大师的各种情况,毕竟陆宁芝之前可没和这位大师面对面见过。
在陆奶奶的口中,这位张大师就像自带滤镜一样,很有高人姿态。
对方常年定居在港城,声名在外,有不少富商会斥巨资请他北上看风水、算命、做法事等,当初陆宁芝也是正好,遇到了大师被他们当地的一位吴总请来看墓穴位置,陆奶奶一听人介绍,便直接将人请了过来。
这回,张大师是被C城里的另一位富商家请来看孩子新房风水的。
陆宁芝敏锐地捕捉着疑点:“奶奶,大师那么厉害,怎么还总是到处出差啊?”
按说,像是奶奶口里,这么有地位的大师,应该不必这么事必躬亲吧?
陆奶奶笑了:“你瞧瞧,你这孩子就是爱瞎想。”老实说,当初她也奇怪过这事,便直接开口问了,“因为这大师,三个徒弟有两个闯出名堂,出去自立门户了,剩下个小徒弟,学术不算太精,一人出来,没长辈在后头把着,就怕坏了事,大师为了能将小徒弟带出来,便也只能自己多辛苦了。”
“是这样啊……”陆宁芝将信将疑,这理由倒也能说服人,可是吧,她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到了。”车稳稳地停在酒店正门,陆奶奶牵着陆宁芝便往上走。
张大师暂住在酒楼内,陆奶奶今天事先和他约好,对方便没有安排行程。
坐着电梯往上,在按照门牌号找,很快便到达了张大师所在的房间,房门打开,眼前的一切,和陆宁芝想象中的很相似。
原本标准的酒店房间,此刻靠阳台的圆木桌上,供奉着一尊神像,下头垫着的,是明黄色丝绸布料的桌布,陆宁芝猜想,这应该是原先用来包裹神像用的,神像前头放着的是个格外古朴的香炉,上头插着的香还未燃尽,看长度应该是早上刚插上去的。
至于其他行李,估计都放在柜子里,其他地方,倒是找不到“神棍”痕迹。
张天师本人,穿着的是一身款式有些老的西装,熨烫得很平整,头发则是扎成发髻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一番仙气。
饶是陆宁芝心中多有怀疑,也做不出当人面质疑的事情,她乖顺地靠着奶奶坐下,认真听起了二人聊天。
陆奶奶此行来,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希望张天师能再为陆宁芝算上一卦,好算算这冲喜之后,她是否真的已经避过劫难,否极泰来,毕竟这身体的事情,实在是挂在她心里让人七上八下。
张天师人很和气,态度极好,当即就让刚刚在隔壁房间休息的小徒弟拿来了自己的装备,先点了自家特制的香――这和外面售卖的不太一样,据张天师本人说,他们师门的习惯,便是入了门后就得开始学制香,现在流水线上生产的香,或是不知是否是信徒手制的香,他们是一概不用的。
小徒弟拿出来的铜钱,造型古朴,应是被使用了多次,都有了层浓厚包浆,陆宁芝对古董没有研究,粗略地看了一眼,觉得不像是假货。
之后便是一整套的流程,陆宁芝被道长唤着又是上香又是丢铜钱的,云里雾里的就做完了,然后对着那散落的铜钱,道长便开始细细地分析起来。
这分析……
事实上陆宁芝依旧没能全听懂,她的古文造诣,早就在高中毕业后还给了老师,道长又是念诗――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卦诗,又是说什么生辰时间方位的,虽然说的都是中文,可她愣是只听懂了后头的讲解。
张大师说,从这回的卦象上来看,陆宁芝现下已经算是破了大难,之后定会一帆风顺,少病无灾,这和之前以生辰算出的陆宁芝的命,都是能对上的。
陆奶奶一听,这心也安定下来,笑得和善,然后她老人家,便熟练地干起了想要塞钱给人的事情,只是这张大师,怎么都不肯收,态度很强硬,说是陆奶奶如果非要给,那以后就别找他了。
“陆夫人,上回您给的报酬已经足够,本门的规矩,是一事收一次钱,您孙女这其实也并非大病大灾,我不过是帮忙点了个贵人罢了,如果再收您的钱,只怕是我亏心,反而损了我道行了。”
陆宁芝听得出神,她为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感到羞愧,现在看来,这位张大师连钱都不收,怎么也算不上骗子。
当然,这其中也存在对方放长线钓大鱼的可能,可陆宁芝怎么想,除非家里又出什么大问题,否则家里人哪会又找上张大师,这要钓的大鱼,也得是那种本身对这方面就很信服的人吧?
张大师又说:“现在陆小姐的这位丈夫,和她是天作之合,两人这金玉良缘,只消好好在一起,定是能长长久久的。”
陆奶奶听着这话顺耳,心情很好:“那就承您吉言了,毕竟我家这孙女的姻缘,也算是您点到的。”她对孙女感情深,一点变化都能察觉出来,她看得出,陆宁芝在和沈铮在一起后,那只有更好,绝没有更坏的。
偶尔,陆宁芝也会在电话里悄悄地和她说些沈铮坏话,什么沈铮迟钝,带她半夜去山上等流星雨,还不知道具体几点来,只能在车上睡觉等等。
陆奶奶听得出,这看上去是抱怨,可实际里头都掺着糖呢,要不怎么她每次假意要去批评批评沈铮,陆宁芝都哼哼唧唧的不同意呢?
什么“奶奶你去说他多不给他面子啊”、“下次再说,再给一次机会”……陆奶奶看啊,其实陆宁芝恐怕是爱在心里口难开吧,小姑娘口是心非,在矫情呢。
张大师忙摆手:“只是这两个年轻人有缘,我们哪敢居功。”
两方又寒暄了好一阵,说了些有的没的,临要走,陆宁芝忍不住拉了拉奶奶袖子,停下来以以后没准有事要麻烦对方的理由找张大师要了个微信。
事实上按陆宁芝的想法,她当然不会有事需要麻烦张大师,可出于以防万一的心态,她想想还是先加了再说。
以后若是对方又来C城,真把奶奶当大鱼钓,她也好及时阻止。
“张大师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陆奶奶很是安心,“刚刚能马上出来的检查报告,和之前的数值都差不多,如果说以前查不出病因,现在不也是吗?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有个结论,不管是怎么来的,多少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等等我和你爸妈、大伯他们说一声,大家肯定都很开心。”
陆宁芝点头,跟在陆奶奶的后头上了车。
现在想来,她有时候也会后悔,当初何必装病,反倒累得家人担心,其实静下心看来,这什么小说中的女主、男主、女配、男配,不都是“人”吗?只要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心理变态,自带开挂般金手指的人物,其实都没有必要那么心惊胆战。
可是……
如果不是这一场装病,她能和沈铮走到一起吗?
这么一想,居然又不觉得遗憾了。
当然,这可不能让沈铮知道,得偷偷藏在心里。
坐在车上,奶奶向来是要闭目养神的,年纪大了,便也容易晕车,如果不是为了陆宁芝,她可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陆宁芝无人说话有些无聊,习惯地点开了微信,这才发现了来自某人的点赞xN。
强迫症如她,自是挨个点开,又随意拍了张窗外,再度更新了条仅某人可见的朋友圈:[今天和奶奶一起出来检查问题,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的芝小葵,又损失了一斤血,急需补血。]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沈铮发图片抱怨,而是非得发朋友圈?
这大概是一种……情趣?
闲着无聊,陆宁芝随手点开了这位张大师的朋友圈,对方的朋友圈可不像他们年轻人一样“花里胡哨”,还搞什么三天可见,坦坦荡荡的全部开放。
一眼扫过去,陆宁芝颇觉得被神棍气息感染,各式各样的神像图、符咒图被作为配图发出,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所谓的“外出通知”,例如最近的一条:[本月10~28日,携小徒至C城,如有要事,务必微信、电话联系。]
陆宁芝看着看着,还被科普了好几个神仙生日,往下看了好一阵,她便瞧见了几段连着发的小视频,不知是这位张天师拍摄的、还是他徒弟拍摄的,用来介绍张天师所开设的道观,如果以C城的规模看不算大,可在寸土寸金的港城,能有这么大规模的建筑,想来对方确实有不少资产。
忽略前头陆宁芝依旧不太认得的神像若干,她重点看的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内室,倒不是说这内室有多特别。
只是……陆宁芝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到底是在哪里看过这内室布置呢?总感觉是不久之前呢,可自打国内购物广场落成,奢侈品店铺齐全,网购发达,她已经很久没去过港城了。
真奇怪呢,难道她年纪大了,记忆不好?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
沈氏集团的办公软件中,内置有员工之间用来交流的交流群,可以用网名登陆――换句话说,也就是个大型的匿名聊天群,不过只能在内网通用,公司许诺过不会查询员工的发言记录,但要求员工不在其中发表违反国家法律的相关信息。
这段时间以来,里头聊天的人分外踊跃,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最新信息。
[报!大沈总单枪匹马,有一块地的前期好像已经谈好,进总裁办公室报告了(消息来源于行政管理中心的非保密部分)。]
[666,大沈总效率有点高,我还以为他单枪匹马不行呢,小沈总的团队高手如云,公司中高层加入了好几个,这怕是要争从龙之功呀,现在也不知道会鹿死谁手,我等小虾米瑟瑟发抖,很是期待。]
[小沈总往总裁办公室去了,估计也是要汇报,看表情很是从容镇定,估计也是好消息!]
波澜不惊的社畜生活里,能够激起大家讨论热情的,除了办公室的桃色新闻,就是高层的权力争斗,春江水暖鸭先知,高层开始站队的事情,沈耀海还没知道前,下头的小虾米们,其实都多少有了感受。
当然,像是这种最顶层的领导更换,一时半会,也影响不到他们,就算要先换血,那也是换的中高层,他们就和看大型豪门继承权争斗戏一样地围观了起来。
颇具能力,在公司很有威信,但人缘一般,仅有直属于他个人团队的总裁前妻生长子。
比起能力,交际能力傲人,八面玲珑,无论是在公司内还是在公司外都颇有人脉,一下组成大团队的总裁现任妻子生次子。
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又会鹿死谁手,这事谁都说不准。
若不是这匿名交流群没法涉及金钱交易,恐怕都有人要开赌盘下注了――当然,私下有没有人悄悄地在开,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竞争的事情,挺公开透明,大家先头只是试探地讨论两句,在确认了领导没有控制的意思后,便放松地争论了起来。
一开始,站在沈铮会赢那边的人,相对较多,毕竟这几年来,沈铮在集团里处理事务的雷厉风行,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随着时间发展,沈钟那的底牌一个个掀开,团队的组建,认为他会赢的人便多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这道理小学生都懂,更何况沈钟团结的,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手里有钱有人脉在集团里很说得上话的老江湖。
局势正如大家的态度转变趋势一样,渐渐地,沈铮和沈钟之间所占据的优势地位,也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早有准备的沈铮率先做好初步的收购计划,到后来,二人同时在收购上卡壳,到了现在……
沈钟抱着文件,志得意满的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看了眼手机,倒也不着急,在这站着,准备等沈铮来了再一起进去。
他手头的这些文件,是他最近卖力工作的证明,现在,他已经胜券在握,不用继续再藏。
刚刚在打电话和父亲报喜的时候,他特地和父亲提了一句:“……既然现在我这的收购工作已经完成,不如就让哥哥那停下吧,毕竟在同一个城市,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土地,还影响之后的资金流转,当然,这还要看父亲您怎么看了,我只是综合考虑了一下全部情况。”
接到电话后大喜的沈耀海也没给大儿子面子,直接道:“我等等叫你哥一起上来,你和我汇报的时候,顺便要你大哥听听,让他也心服口服。”之后沈耀海又夸了沈钟好几句。
在商场上,时间就是金钱,许是两儿子竞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原因,这次收购比想象中的结束要快,距离他退休还有些时间,沈耀海颇有些重回年轻时代,豪情万丈,准备在退休之前再做出点大事业。
没等多久,沈铮便来了,两手空空,一看就不像是要报告什么的样子。
沈钟往旁边迈了一步,故意挡在了沈铮前头,兄弟俩的对话算是曝露在了秘书们的眼中,不过这显然是沈钟想要的,他现在就和开屏的孔雀一样,恨不得让全天下瞧瞧自己的厉害。
尤其是……战胜了沈铮的厉害。
“大哥,实在不巧,我这速度稍微比你快了一点,倒是让你之前做白用功了。”沈钟和平日一样,温文尔雅,可话里锋芒尽露。
“哦。”沈铮随口应道,很是应付。
他都不知给自家这位“好弟弟”放了多少水,沈铮实在想不明白,沈钟怎么能在他都反水帮忙的情况下,还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才把事情谈妥。
沈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最近可是独守空床――好吧,就算陆宁芝在,他也是空床,可这毕竟不太一样――思妻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