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也讶异,未嫁的孤女要是分家,这传出去难免会觉得傅诚不仁欺负侄女,对他生意不好。
吴氏怡然一笑,“清珠,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爹和我们家是分了家的,你回来之后,老爷怜惜你是个孤女,也就没提这件事,既然你怕我们巴着你,不如现在就去你们家的宅子?对了,当初你爹出事,属于二房的钱财铺子都交由你祖母打理了,正好,你问她拿过来之后当做嫁妆,也尽够了。”
傅清凝和傅清珠都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傅清珠率先忍不住了,“你说真的?那怎么我没听说过?”最后一句问的是上辈子,她差点就说漏嘴了。
吴氏笑了,“我骗你做什么?分家这事衙门都有备案的,分家的契书和你爹的铺子房契,衙门那边都能找到存根。怎么,你祖母没跟你说吗?”
傅清珠面色变幻,转身就去了后院,脚下匆匆。
小说中可没有说什么分家的事,第一世只说接了傅清珠回来好好养着,没几年郁郁而终。她重生之后顺利的嫁入知州府,也没刻意提过嫁妆是谁出的,但在傅府发嫁,想来傅诚是出了嫁妆的。倒是傅家在她出嫁后每况愈下,渐渐地消弭。
傅清凝疑惑的偷偷看吴氏,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剧情终究是剧情,现实发生些改变似乎也不奇怪。
吴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摇头道,“你二叔当年和你爹关系浅薄,但你爹就他这一个兄弟。他早早去了,这一分情也变成了十分。一开始你爹打算把清珠当做女儿,找门好亲事,再陪上一副嫁妆……她如此不知好歹,毫无尊重之意,倒是可以省了。”
回了后院,傅诚还在洗漱,傅清凝不好留在正院,用了早膳就准备回房。
留书靠了过来,低声道,“姑娘,外头赵公子派人来说,姑娘若是得空,想要见见你,说是有些关于知州夫人的事告诉你。”
傅清凝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你去跟娘说一声,我要出门。”
知州夫人那边还没解决,曲子录被判斩刑,哪怕此事和傅家没关系,从方才她上门的态度看来,还是把傅家记恨上了,这样的人,可不能再留着她蹦跶。
哪怕不因为这个,只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是应该去当面致谢的。
傅清凝出门本来就随意,尤其最近她学做生意之后,吴氏就更不拦她了。很快她就去了孙家的酒楼,下马车时微微抬眼,一眼就看到了赵延煜靠在窗户边看她,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傅清凝脸有些热,又有点心虚,那么多姑娘心悦他……会不会被打?
傅清凝拒绝了前来领她上楼的伙计,带着留书上楼。
赵延煜坐在窗边,含笑看她进门,“你来了,昨夜睡得可好?”语气熟稔。
傅清凝走到他面前,郑重道谢,“多谢赵公子,要不是你,可能我真会睡不好。”
见她如此,赵延煜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有人纠缠你,我帮你解决本就是应该的。”
傅清凝哑然。她发现她和赵延煜之间对于两人的关系认知有误差。她觉得赵延煜是目前心悦她的人,算是朋友。而赵延煜,大概真的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未婚妻。
这个事儿吧,其实不好说,反正傅清凝是觉得日子久了之后,赵延煜心意变了,自然就会改变心态了。
傅清凝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曲子录杀人的事儿?”
见她不再执意道谢,赵延煜满意了些,不过听到她的问话后,他脸黑了一瞬,很快恢复,端起酒杯,随意道,“偶然发现的。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也在想办法让苦主告状。刚好昨天午后我听说知州夫人带着官媒去傅府提亲,当时有人在说那混蛋和你的亲事,有我在,不会让你嫁给他那样的人。”
傅清凝倒好奇起来,“怎样的人?”
赵延煜默了下,认真看向她,“你真想知道?”
傅清凝含笑点头,傅诚提起曲子录的时候似乎也是有什么隐情的一般。
“曲家就两兄妹,最先是郊外的农户,还是饭都吃不起那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妹妹给人做了外室,又生下孩子,这才渐渐地好了起来,现在更甚,如今已是让人不敢小觑的知州夫人了。”
傅清凝有些讶异,赵延煜继续道,“曲家势起,但却只得了曲子录这一颗独苗,难免宠了些,但他们大概也怕曲子录年纪小小就拉丫鬟做荒唐事,所以,自他十岁之后,身旁都是小厮和书童。没想到矫枉过正,他竟然……”
说到这里,他清咳一声,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傅清凝先是疑惑,随即了然。矫枉过正,怕是他只爱蓝颜了吧?
赵延煜也不知她懂了没有,只道,“他不喜欢女子,要是你嫁过去,就是害了你。”且还有更腌臜的,那曲子录在床上喜欢动粗,身边的随从都被他弄死过几个,不过大多都是有身契的,没闹出来罢了。
他在傅清凝面前说这些,也确实难为了他。傅清凝活了两辈子,当然明白他的话,看到他面上的不自在,有些疑惑,赵延煜为何会在知州夫人还没提亲事之前就撺掇苦主去告状呢?
要说他路见不平想要多管闲事,根本不必查得这么细,但一晚上他就做出这许多事,环环相扣,让刘知州不判都不行,很明显赵延煜早有准备。
傅清凝心里的疑惑生起,却并没有问出来,兴许这里面掺和了赵家的私事呢,她端起茶杯,对着对面的赵延煜敬了下,看到他白皙如玉的脸,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不会是他想要冒犯你吧?”
话出口,傅清凝立时就后悔了,一般姑娘家都单纯得很,哪里会知道这些腌臜事。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秃噜出来。
对面的赵延煜一口茶水喷出,不止如此,他还呛咳起来,傅清凝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又赶紧道歉,“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傅清凝欲哭无泪,越描越黑了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状告
无论哪个意思,都表示傅清凝没那么单纯,连这些闺阁女子不应该知道的事她也知道个大概。
等赵延煜咳够了,又喝水压了压,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眶红红的,里面隐隐还有雾气,“傅老爷还真是坦诚,这种事情都跟你说。”
傅清凝:“……”要是反驳,就更说不清了好么?
曲子录喜欢蓝颜什么的,真不是傅诚说的,他还刻意避开了的。
爹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让你背锅的。
傅清凝心里愧疚了一秒,默默向傅诚道了歉。余光偷偷瞄赵延煜,要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姑娘……
赵延煜又喝了一口水,总算压下了喉咙的痒意,“他算计过我,要不是我谨慎,差点就栽了。”
傅清凝垂着头的眼睛微微瞪大,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还会承认,还真是和她不见外。那边的赵延煜继续道,“本来我打算慢慢来,没想到他居然敢觊觎你。我自然不会放过!”
最后一句,带着些戾气。
见他语气神情和方才一样,没有想要和她疏远的意思。傅清凝倒有些讶异,也就是说,她这么“不拘小节”,赵延煜也不在意?
看着他还有些红的眼眶,想起他方才的呛咳,似乎……他在她面前多了些烟火气。以前两人见面,他都斯文有理,神仙公子一般。这样呛过之后,两人之间似乎亲近了些。
他言语之间这样维护自己,傅清凝心里复杂,“他哪儿是觊觎我啊,我现在的名声……我心里最清楚,他觊觎我爹的银子还差不多。”
赵延煜忙安慰,“名声这些我不在意的。我家也不缺银子,我心悦你,想要娶你,纯粹是因为你这个人。”
傅清凝心情更加复杂,她能听出来赵延煜话语中的真诚,半晌,她低声问,“你们家都有些什么人?能给我说说么?”
赵延煜闻言,猛然抬头,眼神里满是惊喜,“当然。”
他眼神灼灼,傅清凝被看得脸热,忍不住瞪他一眼。
赵延煜没生气,似乎还更高兴了,他语气雀跃,“我家中人不多,我爹我娘,我们兄妹四人,还有就是二叔一家,至于别人,都不用在意。”
要是和梁洲城各家比,确实人不多,但比起傅家,已经很多了。不过,傅清凝要是嫁人,确实想要嫁这种家中人不多的,关系简单,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和气不和气?
说了这些,两人相处久越发随意了。敲定了接下来对知州夫人的应对,然后赵延煜送了她回府。
她这边刚到傅府门口,里面的傅诚和吴氏就得了消息了,面面相觑,吴氏不确定道,“这一回不会是真的吧?”
傅诚面色慎重,最关键的地方是傅清凝愿意让赵延煜送她回来,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接受了他,总感觉女儿要离他而去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傅清凝下了马车进门,走了不远就看到傅清珠站在拱门处,面上神情奇异。“姐姐,赵公子送你回来的?”
傅清凝见她面色不好,心里呵呵,笑问,“你看到了?”
傅清珠面色扭曲一瞬,“你们怎么认识的?”
傅清凝不惯她这毛病,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一般,“你查案子吗?问这么清楚?”说着,脚下不停,进了后院。
傅清珠紧紧跟着她,傅清凝不耐烦回身,“为何跟着我?”
傅清珠面色难看,“我要问问大伯当初分家的事。祖母说我爹留下来的银子和铺子并不多,傅家家大业大,大伯不至于苛待我爹,我想问问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想想那连永文拿老夫人的东西就跟拿自己家的一般,不用想应该大半都填了连家那窟窿了,而且当初大家都认定二房全家都没了的,老夫人花起那些银子来应该更没有顾忌。不过,吴氏现在可是有孕,傅诚也忙得不行,老夫人花了银子,问他们有什么用?
傅清凝皱眉,“清珠,这你应该问祖母。”
傅清珠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祖母说了,她不会做生意,年年亏损,这么多年下来只剩下那么多了……”她咬牙,“我不相信!”
她越说越生气,“如果真是祖母花了也罢了,毕竟我爹身为人子孝敬长辈本就是应该,但若是祖母贴补了外人,大伯难道不应该管管?反正我今日非要问个清楚。”
说话间,怒气冲冲越过傅清凝,飞快去了正院。
傅清凝恼怒,怕她气着了吴氏,赶紧追了上去。
可能是先给傅清凝说的时候引起了她的火气,傅清珠一到正院就问,“大伯,祖母那边关于我爹留下来的银子只剩下三万两,铺子每个月都亏损,这是怎么回事?”
傅诚和吴氏面色都不太好,“你学的规矩呢,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傅清珠被呵斥一顿,勉强压下怒气,福身道,“大伯,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早上我才得知原来当初您和我爹是分了家的,大伯母说起我的嫁妆。说是二房的产业全部交给我做嫁妆,不过都放在祖母那边,我才去问了祖母,没想到银子只三万两,铺子每个月没有盈余不说,每间还要亏损几十两,这肯定不正常,想要请大伯帮我查查帐。”
傅诚闻言,诧异道,“只剩下三万两?分家之事,傅家有家规,长房得各祖产,其余各房大头还是铺子和银子,你爹不算铺子,光银子可是有二十多万两的。”
傅清珠浑身戾气更甚,气的眼睛都红了,“祖母说就三万两了。”还让丫鬟送上一个匣子,“这些都是近来的账本。”
傅诚伸手拿起翻开一本,越看眉心皱得越紧,又拿起另外几本看,全部看完,面色不太好,“这布庄亏损可以说是料子被潮,这粮铺怎么能亏损几十两?”
几十两银买粮食得买多少了?这还能亏损掉,那掌柜可真是人才。
傅诚把账本合上,放回匣子,看向傅清珠,“你想怎么办?”
“查!”傅清珠咬牙,“吃了的全部吐出来,谁拿了就给我还回来。”
傅诚眼神一闪,看了一眼傅清凝,笑道,“你姐姐现在也在做生意,你以后也要接手你爹的铺子,不如这件事你自己来查?”
傅清珠愣了下,福身出去了。看样子还真打算自己来。
傅诚嘴角微勾,显然心情不错,转眼看到傅清凝时,又伤心起来,“清凝啊,听说那赵公子送你回来的?”
傅清凝哑然,半晌点头道,“是。”
她这样坦然,傅诚倒是疑惑,傅清凝从小到大,除了他们夫妻之外,也没见她跟谁特别亲近,这么快就接受陌生人?想到什么,傅诚问道,“让人去衙门告状的人是他?”
傅清凝又点头,“是。”
傅诚心情越发复杂起来,酸溜溜道,“他倒是护着你。”
吴氏就没有这样酸涩的心情,笑吟吟瞪他一眼,“有人护着清凝,这是好事。你又不能护她一辈子。”
傅诚抹了一把脸,“……”这是嫌弃他老?更心酸了好么?
他不满,“谁知道他能心甘情愿护多久?”
这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人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兴许赵延煜自己都不能保证。半晌,傅清凝才道,“爹,我能保证自己过得好,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要实在不行,我就回来。”
过了两天,知州府的聘礼就到了,官媒带着人抬了三十台聘礼来,三十台聘礼不算多,却也不少了,抬着从梁洲城几条繁华的街上张扬而过。于是,好多人都知道了知州府二公子和傅家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傅家运道好的,这就攀上了知州府,以后又有银子又有权势的,以后在梁洲城还不横着走?又有人说知州夫人会算计,娶了傅二姑娘,这岂不是掉进了银子窝里,可劲造呗。
没几天,梁洲城的人又听说了一件热闹事儿,那傅二姑娘,把她爹留下来的铺子里的掌柜,告了。
本来恶奴欺主,贪些银子而已。哪家都有,好多人都暗地里收拾了。但她铺子的掌柜格外不同,那些可都是傅老夫人的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