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两人都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顺口什么,嫁人了哪能随便闲聊,无论说什么话心里都得掂量一下,要么是古月琳在古家人面前不拿自己当外人,要么她就是故意透露,无论哪种,错了就是错了。
正想找个理由换话题呢,于氏从外面进来了。
纪瑛儿老老实实请安,又说起孩子近来的趣事,气氛渐渐地好了起来。古月琳始终找不到机会说话,用过午膳,赵延善终于赶了回来。
赵延善进门后还一头雾水,先请了安,才问道,“娘,您找我?”
于氏让人给他送上茶水,叹息一声,看向古月琳,“你自己说。”
古月琳期期艾艾磨蹭半晌,才道,“那日二婶他们到了,回去之后刚好三妹来看我,我就顺嘴说了几句……”
赵延善皱皱眉,“出什么事了?”
于氏接过话头,淡然道,“找到了那在茶楼讲故事的人,就是乔家府上的家奴。前几日你大哥在街上把人认出来了,之后带回来询问,他自己都承认是乔夫人让她故意透露那些故事的。”
赵延善一脸惊讶,随即觉得不对劲,“乔家的家奴怎么好带回来询问?”
于氏淡然解释道,“家奴骤然发了一笔横财想要自赎其身回乡,还是做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后,主子大半都愿意放他离开的。”甚至还巴不得他远远的离开才好。
至于怎么发的横财,于氏却没有仔细解释。
傅清凝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这个世上,一夜暴富何其艰难,哪儿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赵延善也不是蠢,几息之间想明白两件事的联系之后,面色微微一变。
古月琳垂着头不敢看他,呐呐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蠢的吗?”于氏冷笑道,“你三妹都比你清楚自己的身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不拿人家当外人!”
此话一出,屋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于氏为人厉害,这是和她接触过后所有人都知道的,尤其是这几个儿媳妇,都看到她是如何对待二房和赵瑾的。万万没想到这样刻薄的语气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纪瑛儿垂下了头,傅清凝倒是不怎么怕的,不过也低下了头。
古月琳面色煞白,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娘,对不起。”又看向面色难看的赵延善,哀求道,“夫君……”
赵延善闭了闭眼,道,“月琳,你把我当自己人了吗?把我的亲人当成你的亲人了吗?”
“当然!”古月琳急切道。
于氏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道,“老三,你带她回去吧,以后无事别过来了,我不想再看到她。”
赵延善面色青白交加,于氏却已经不再听他解释,“这妻子是你自己非要娶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受着吧。只一样……”
她语气严厉起来,“她不能拖累你,不能拖累了赵家,若是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赵家,绝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古月琳面色煞白,这一回她的真的吓住了。
这话颇重,赵延善也正色起来,“娘放心,我不会再让她与古家人来往。”古月琳闻言抬眼,赵延善肃然看着她,“若是你不愿,你就回去吧。”
这句话出来,古月琳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了下去。
赵家闹这一场,别说外人,就是住在刑部官署的人也没发现有不对劲,随着日子过去,除了看不到赵家三媳妇过来请安,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瑾知道邱氏母子行刑过后,精神气似乎瞬间就没了,整日蔫蔫的躺在床上,傅清凝这边月份渐大,于氏照顾她还要管家,平时挺忙,也不能带赵瑾去郊外小住,只让孙老好好看着,该针灸针灸,该喝药就喝药。
赵瑾虽然精神不济,却没有不想活的意思,偶尔见傅清凝过去请安,看到她的肚子还问起她何时临盆。
何时临盆?
算算时间应该是年前,生过晏儿,傅清凝倒是不惧,给孩子备衣衫被子也挺从容,再说,还有于氏在呢。
秋日的时候狠狠下了几场雨,总算是不如那样干旱,今年的收成是没有了,但还有明年,若是如今年这样再来一回,只怕往京城来的灾民会更多。
虽说新帝早已下旨减免赋税,但还是有灾民往京城来,外城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据说给一顿饱饭就能请到一个壮劳力做事。据说外城的灾民还是少的,郊外的几个村子里住下的人才叫多,还有好多就在城门外用简易木板随便搭出一个“家”来的。
他们往京城也确实没来错,京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多,挺多善心的夫人会让家中下人熬了粥在城外布施,多的时候,布施的棚子有十几个,不提粥熬得如何,总不至于饿死人。
就连于氏,也让赵叁带着人去搭了棚子熬粥。天气越冷,来喝粥的人就更多了。傅清凝则让孙老大夫开了御寒的药汤,就放在粥锅旁,若是愿意,也可上前取一碗。
不止如此,就连皇上,也让人带了钱粮去受灾最严重的邕城布施。
转眼到了腊月,今年的天气比起往年似乎冷了许多,傅清凝肚子愈大,浑身开始浮肿,赵延煜除了去刑部之外,其余时间全部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于氏从头到尾就没提过让他们分房之类的话,赵瑾就更不会管了,傅清凝也乐得假装不知,赵延煜可能就没想到过这个。
腊月二十三,再过两日就该封笔,赵延煜他们也总算可以放假几日,恰在这个时候,邕城知州参前去赈灾的官员以权谋私,贪墨赈灾钱粮,以最差的糠谷来熬粥。
皇上临封笔前收到这个,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次赈灾钱粮,虽然全部出自皇上的私库,若是有人贪墨,也是欺君罔上,罪不可赦。
第一百八十章
临封笔前出了这事,想要放假是不可能了。不止如此,当时赵延煜还上前自请愿意查清内情。
当然了,请命的不只是他一人,刑部各侍郎都请命了,还有大理寺和京兆府顾大人,纷纷上前。
皇上扫视一圈之后,下令让赵延煜主理此事,刑部各官员配合。
且不提如今的刑部尚书是孟大人,此事却交由还只是侍郎的赵延煜主理刑部众官员心里如何想,傅清凝知道这件事后,第一个想法是,今年赵延煜大概是过不好年了。
她如今即将临盆,于氏已经找好了稳婆放在家中,产房已经备好,只等着她发动,赵延煜接了此事,能不能陪着孩子出生全看运气了。
但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样,赵延煜很舍得放权,让丁大人和胡大人带着人去了邕城查探,他则留守京中查运粮之事,既然那边吃的是糠米,那粮食都运去了何处?众人都怀疑赵延煜是因为妻子即将临盆而不愿意离京,但从源头查起,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所以,接了差事的赵延煜除了没有假期之外,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
也有人背地里说他蠢,丁夫人过来探望傅清凝的时候说的,言孟夫人对外人说赵延煜好容易领头却不想着好好表现,留在京中到时候就是查出内情,也没什么功劳了。
她随意一说,傅清凝随意一听,于氏坐在边上笑容都没变,只是较以往态度冷淡了些,早早送客。
“就算事情是真,她此时到你面前来说这个安的什么心?”于氏给她盛汤,一边道,“以前我还觉得她是个好的,现在看来……”她摇摇头。
傅清凝端着汤碗,笑着问,“若是她说的是真的呢?”
于氏冷哼一声,“延煜没走是事实,他那边功劳被削减是肯定的,这已经改变不了的东西,我们还想它干什么?我们得抓住目前我们抓得住的东西,比如你肚子里的孩子。她说这些话,除了让你忧心后悔夜不成寐对身体不利之外,还有什么用?”越说越不满,“挑拨离间倒是挑个时候再来。”
傅清凝忍不住笑,“娘放心,不至于忧心如此。”
于氏颇为满意,赞同道,“这就对了,延煜既然没离京,那在他心中自然是你和孩子更重要些。你若是想不通,那才是得不偿失。”
要说赵延煜留下陪着妻儿于氏没想法是不可能的,但冲她说出这些话,就已经很难得了。
皇上登基之后,虽然换了不少官员,但都是年纪大的辞官归隐腾地方出来的,真的对着朝臣大动干戈还真没有。
但这一次看他生气,似乎想要彻查,朝中官员无论是贪墨还是受贿,只哪个官员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真要彻查,肯定会牵连出一大串来。
所以,快过年了看着挺热闹,但其实众人都有些紧张。
本来众人以为,邕城离京城二百里路,来回再加上查案子的时间,怎么也得年后才会有结果。但是没想到只过了三日,就传出来消息,皇上下令,力荐去邕城赈灾人选的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乔大人停职查办,待查清后再行复职。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会想起来这个,要说他们无辜吧,也确实无辜,毕竟贪墨之事不是他们,但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尤其众人都知道,吏部尚书和侍郎可以决定不少外地官员的去处,不止如此,还有三年一次的考核也大半由他们说了算,顶顶要紧的位置。
再说了,都知道去外地赈灾是肥缺,但谁也不知道力荐官员的吏部尚书和侍郎有没有收人家的好处。要说没有,大概是不可能的。尤其乔大人自上任后,帮着不少人候补了官位。
但凡是与赈灾扯上关系的官员,都有些战战兢兢,尤其是经手钱财的户部,傅清凝这边还没生产呢,已经有好几波夫人上门探望了。
于氏以傅清凝需静养为由全部挡了。
却没想到乔夫人居然也上门来了。
自从那一次她带着乔瑞上门讨说法,和傅清凝不欢而散之后,别说上门,就是在别处遇见,那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于氏以同样的理由挡住了,别说以前闹出来的龃龉,就是如今乔大人停职,且经手的赵延煜,她们就该避嫌不见面的,要不然人家该说赵延煜收受贿赂放过乔大人了。
傅清凝安心养胎,只每日午膳和于氏一起吃,晚膳都是赵延煜和她一起在后院用的。
这日午后,古老夫人带着古夫人上门来了。
古大人不在,赵家和古家又是姻亲,且古家身份不高,若是避而不见,外人难免会说些赵家目中无人看不起姻亲的话,于氏当然不会让名声拖累了几个儿子。
所以,再不耐烦她也让丫鬟带着人进来了。
傅清凝正陪着她用午膳,于氏催促,“你回去歇着,别让她们吵着了你。”
吵肯定不至于吵起来的,傅清凝整日里自己待在后院,很是无聊,道,“没事,我陪着您。”
于氏失笑,也不戳穿她,笑容在看到由丫鬟领着进门的古氏婆媳时微微收敛了下,“老夫人怎地上门来了?”又吩咐丫鬟,“赶紧上茶。”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屋子里一片安静,古老夫人喝了一口水之后,笑着道,“还是屋中暖和,外头冷得很,膝盖都没感觉了。”
于氏笑着道,“外头确实冷,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
也不合适走亲戚。
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个。
古老夫人自然听出来了,笑吟吟放下茶杯,“本来呢要过年了,想等着年后再上门给你拜年来着。但我昨日听说了一件事,实在是坐不住了,特意上门……”
于氏不接话,傅清凝面上带着恰当的笑容,也不接茬,古老夫人也不觉得尴尬,看一眼沉默的古夫人后,笑着看向于氏,道,“三个多月前,月琳就不再回外城了。我也没觉着不对,姑娘家嫁人了,就得相夫教子,打理家事,哪能天天回娘家?但这一两个月不回,我们家也有些担忧,临近过年,于是昨日她母亲就去了翰林院官署。”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于氏。
于氏笑容不变,耐心等着她说。
古老夫人继续道,“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丫头不只是不回娘家,没想到她连你这边都不来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她母亲知道这事情后,立时就斥责她了,为人儿媳,不时时刻刻在婆婆身边侍奉,已经是不孝。连半个月一次的请安都偷懒,我们古家可没有这样教过儿女,这哪是不孝?简直不配为人……还没斥责几句,这丫头就开始喊冤,说哪是她不来,是你不愿意见她?”
古夫人接话,“赵夫人,这两孩子能结百年之好,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能够做你的儿媳妇,也是她的造化,她哪里做得不对,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气得很了,打一顿也是可以的。但你这不让她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古家不会教闺女。其实我和婆婆上门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我这闺女哪不招你待见了?你若是真不喜她,当初何必上门求娶?”
傅清凝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还是上门来问罪来了。
是,于氏身为婆婆,不见儿媳妇,确实说不过去。但这内情……估计古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的,要不然怎会上门来问罪?
于氏一脸惊讶,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啼笑皆非,正色道,“我以前是做生意的,外面对我说什么的都有,我这个人吧,向来不管外人怎么看我,凡事只求问心无愧,我做婆婆,虽不敢自认最好,但也自认是个好婆婆了,我这辈子没有女儿,我对我几个儿媳妇,那都是当闺女看待,凡事都有因有果,我不见月琳,自然我的道理。你们若是真要问,那我只能说……”
她顿了顿,语气严厉了些,“若不是看在延善对她上心的份上,这儿媳妇我就不要了!”
古老夫人一脸惊讶,随即有些慌乱,古夫人更是惊得站了起来,“何以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于氏摊手,“你就没问问月琳,我为何不见她吗?”
古老夫人也看向她,古夫人有些无措,“月琳这丫头死活不说!我还以为你厌恶了她,都几个月过去了,这才上门来……”
婆媳之间有了问题,也不能认定就一定是儿媳妇错,长辈有时候也会做错。就算是晚辈错了,都几个月了,也该原谅了,还记恨一辈子不成?
她想得好,先是问罪,然后说几句软话,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没想到已经到了休弃的地步。
“多嘴多舌,拿着家中事情在外到处宣扬甚至还出了事。”于氏坦然道,“我家老爷前些日子受了伤,就是因为她!”
古家如今已经有了个拿了放妾书的古月筎,再来一个休弃的,那古家女儿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古夫人下意识就想要推脱,“赵老爷是被歹人绑架,是赵家二房招惹来的,跟月琳有什么关系?”
于氏隐隐有些不耐,她已经不想和古家掰扯这些,淡然道,“两位回去问问月琳,就什么都清楚了。你们家三姑娘,可是个能干的!我家老爷这伤,就是拜她们姐妹二人所赐。”
最后一句,算是明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