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去偷偷看别人的院子,让丫鬟去可不成。沐央已经去御史府了,只剩下赵叁了。好在那边离得不远,他跑一趟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傅清凝回了后院用一顿早膳的时间,赵叁已经回来了,留书进来,面色慎重,“夫人,叁大哥回来了,那边出事了,他在前院等着您,要跟您亲自禀告。”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辈
傅清凝去前院的时候,纪姑娘已经等在正房了,眼圈微红,满脸担忧。
赵叁一脸肃然,旁边还有赵延展两兄弟,纪姑娘一脸焦急的赶过来,看到傅清凝后,对着她一福,“多谢夫人派人给我打听消息。”
傅清凝往旁边侧身一步,避开她的礼,“纪姑娘言重。”
御史大夫是周夫人她爹闫大人,倒是有位纪大人是左副都御史,哪怕是个副的,人家也是正四品官员。傅清凝又不傻,受她一礼能得什么好处?
纪姑娘见她如此,眼神里感激更甚,跟着傅清凝进了堂屋,赵叁是个利落的,先是一礼,然后肃然道,“我到那边的时候,院子里正乱糟糟的,围观的人挺多,有个姑娘衣衫不整的……”
他看了一眼听到此话后面色苍白如纸的纪姑娘,压低声音,“那姑娘正在哭闹,说那院子的主人侮辱了她,她身上痕迹也确实像是被侮辱了,面容狼狈,头发凌乱。之后就……”
“如何?”纪姑娘着急的上前两步,眼泪已经顺着眼角落下来了,“她现在如何了?”
赵叁叹了口气,“那姑娘当场就寻死了。她似乎心存死志,撞向墙壁时又急又快。当时许多人看着,根本来不及拉。”
纪姑娘捂着脸痛哭起来。
赵叁见了,想了想道,“那姑娘临死前说,最恨的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想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纪姑娘哭音一顿,面色复杂难言,恍然,了悟,悔恨,不甘……然后,屋子里响起了更大的哭声。
屋子里气氛凝重。赵延展面色难看,赵延善也差不多,他们兄弟两人从小就没缺过伺候的人,身边貌美的丫头也有过。再有就是他们从小熟读圣贤书,从未想过强迫一个女子,虽然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人卑劣如此,却从未亲眼见过。
屋子里只剩下纪姑娘嚎啕的哭声,隐隐带着她自责的话,“她都是替我受罪,承受这一切的本该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识人不清,是我任性,娘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傻的……”
赵叁禀告完后就退了下去,赵延展和赵延善面色尴尬,傅清凝和这姑娘也不熟,想要安慰吧,也不知从何说起。
赵延展干巴巴道,“你别哭啊,那个死了的是你的丫鬟吗?她最后那句话应该是想要对你说的。”
纪姑娘声音更大,抬眼瞪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需要她死就已经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了,他就是个伪君子,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她眼神恶狠狠的看了过来,如受了伤害的小兽,对上那样的眼神,赵延展心里一软,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别哭啊,一会儿你家人就来接你了,你爹是御史,我们家惹不起,可不能让他觉得是我们欺负了你。到时候要是他误会,你可要帮我们家正名。”
“我是那样的人吗?”纪姑娘不服气,“我是恩将仇报的人吗?连你也看不起我?”
“不敢!”赵延展再次后退一步,如今这院子里只有傅清凝和他们两兄弟,赵延煜不在,他自觉现在自己是顶梁柱,话虽然难听些,但提前把自己家摘出来很有必要。
“你就是看不起我。”纪姑娘嚎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清凝摸摸鼻子,想了想道,“姑娘节哀!你们家的人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自己先冷静冷静,好吧?”
嚎啕过后,纪姑娘情绪稳定了些,但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的,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实在可怜,闻言点点头,“多谢夫人。”
傅清凝摆摆手,也不想多说。这姑娘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对着赵延展都能发脾气,还是早些送走为好。
那边赵延展的面色也慎重,看到纪姑娘对傅清凝还算有礼,他冷凝的面色缓和了些。
真要是个丫头也罢了,偏偏她还是个千金小姐,一点得罪不起。
惹不起,惹不起。
这么一想,他回身一把拉住赵延善,转身就要出了门。
纪姑娘见状,有些急了,她方才情绪上来脾气确实不好,本身男女有别,一会儿她就要走了,很可能再见不到他人了。没谢人家不说,还怼了人家一顿,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急得上前两步,“对不住您,昨日的事情还没谢谢你。”
赵延展实在怕了她了,挥挥手道,“是没注意撞上你,姑娘若是真要谢我,劳烦你跟令尊说清楚,别牵连了我们一家。”
语气冷肃,纪姑娘哑然,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不敢多说了。
沐央的马车回来了,顺便还带回来了两架马车,从里面浩浩荡荡下来主仆加起来足有十来个人。
为首的老夫人头发花白,边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美妇扶着她,两人走得飞快,进门就问沐央,“这位小哥,你说的那姑娘在何处?”
沐央知道纪姑娘住在前院,道,“昨日接回来她昏迷不醒,这院子小,我家夫人就把她安排在了前院。您放心,前院连下人都没住,昨夜就住了一个伺候她的丫头和纪姑娘。”
老夫人闻言点头,道,“一会儿还劳烦小哥带我去见你家夫人,我想对她当面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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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央不置可否,直接带着人先到堂屋,然后禀过傅清凝之后再让人去唤纪姑娘过来。不曾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延展拉着赵延善从屋中急匆匆出门。
沐央欠身,“二公子,三公子。”
对于傅清凝身边的人,他们俩还是很给面子的。赵延展缓和了些面色,“回来了?”
沐央点头,伸手一引,“这些都是纪姑娘的家人。”
就几句话的功夫,屋子门口目送赵延展离开的纪姑娘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再也顾不得其他,如乳燕投林一般扑了过来。
带着哭腔的无限委屈的声音响起,“祖母,母亲。”
然后,院子里一阵哭音,之后就是纪夫人质问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想着跑出来的?昨夜都去了哪儿?怎地这样一身打扮?为何那小哥会说你中了迷药?”
老夫人皱眉,“不要问这么多,慢慢来,你吓着瑛宝了。”
傅清凝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时候她转身就走,似乎也不合时宜,毕竟三品诰命夫人在呢。面上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纪瑛儿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表哥,他……”
“他怎样?”纪夫人追问。
“他对我和面儿下迷药,之后我晕晕乎乎的,知道着了道儿,我就想要逃。但是我们俩都没有力气,大门处有表哥的随从守着,我们只能翻墙,但墙太高,面儿急了,就和我换了衣衫,然后把我推出来了,她……她没力气,爬不上来。”说到这里,纪瑛儿已然哭得泣不成声,纪夫人面色难看,冷笑道,“来人,去那院子里把面儿找回来。”
婆子应声就要去,纪瑛儿哭道,“娘,面儿已经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蹲在地上,丫鬟伸手去扶她,纪瑛儿根本站立不住,靠在丫鬟身上,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我能撑住不晕过去,让人去救她,她就不会被那禽兽不如的东西侮辱,也就不会自尽了。”
纪夫人面色越来越难看,“我跟你说过他不是好人,让你别和他来往,偏你不信,还记得小时候的情分,巴巴跑来找他……”
老夫人皱眉,打断她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让人去问他要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拿不出来……”老夫人冷笑一声,“不过一个家道中落的混账,居然还敢肖想我纪家的宝儿。还想科举入仕,就凭他?”
婆子领命去了,长辈到了,纪瑛儿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哭声慢慢小了,又有纪老夫人和纪夫人轻声安慰,渐渐地她就不哭了。
纪瑛儿不哭了,纪夫人也终于得空问起救她的人来,得知了来龙去脉之后,她走到傅清凝面前,深深弯腰,“多谢夫人搭救小女。”
傅清凝连纪瑛儿的礼都不受,更何况是纪夫人,忙侧身避开,也不居功,实话实说道,“夫人不必如此,本就是举手之劳,且当时我以为是二弟将姑娘撞晕了,这才送去医馆,救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纪夫人执意行完了礼,正色道,“无论如何,夫人救了小女,今日我来得急,并没有备谢礼,改日一定送上。”
傅清凝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纪家还是讲道理的,她倒不想要什么谢礼,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于她,那才是倒霉。
纪瑛儿垂着头,声如蚊呐,“还有二公子。”
她满脸心虚,纪夫人瞄她一眼,心知其中有事,动作却不慢,也对着赵延展一礼,“多谢公子搭救小女。”
赵延展也避开了去,客气几句后,很快告辞离开。脚下匆匆,落荒而逃一般。
纪夫人讶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很快,就看不到赵延展人了,纪夫人回头对着傅清凝感叹,“您家的公子,太知礼了,长相也好,前途无量。”
傅清凝笑了笑,人家不过随口一夸,客气而已。她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很快,婆子重新回来,禀告道,“面儿姑娘确实已经气绝。”
纪老夫人和纪夫人本来和缓的面色都难看起来,对视一眼后,纪老夫人看向傅清凝,“多谢夫人。今日忙乱,我们先告辞,改日定然亲自登门道谢。”
傅清凝含笑送走了人,院子里安静下来,方才的吵闹似乎不存在一般,她伸了个懒腰,回了后院。还是送走的好,虽然救了御史家的姑娘应该会有些好处,但她却不太想要这样的好处。
这边再住几日,还是回官署去吧。反正朱广崖兄妹已经搬走了,也不需要跟谁商量。
两日后,就听说一位严姓的举子在酒楼喝酒后,下楼时一脚踩空,摔下了楼梯,一条腿折了,金大夫诊治,哪怕治好也是个跛子。
现如今还未发榜,也不知他高中了没有。若是没有还好说,若是真有……本朝有律法规定,身上有疾者,不能为官。有没有的,他这一辈子都没了入仕的可能。
只有傅清凝隐隐猜到了内情,就她知道的,那位严举人,就是纪瑛儿的表哥。这里头,应该有纪家的手笔。
他们离开贡雨街那日,风和日丽,阳光难得的不那么热烈,赵延展和赵延善的马车在前面开道,傅清凝的马车在后头,刚刚启程不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傅清凝疑惑,沐雪掀开帘子,问道,“哥,出什么事了?”
顺着掀开的帘子缝隙,傅清凝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朱广崖兄妹的小院子,而此时那院子大门打开,从里面抬出来一点粉红色的小轿。后面还跟着几个身着大红衣裳的人,抬着两个箱子。
见状,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朱广菁今日被抬进户部尚书府了。
眼看着轿子渐行渐远,马车重新走动起来。傅清凝放下帘子,闭上眼睛,这一路回去可不近,还是眯会儿养养神。
至于前面的赵延展是个什么想法,她懒得问,人家户部尚书上门提亲的时候是朱广崖第一回考完会试之时,他那次根本就没答完题,若是没有重考,板上钉钉的落榜。愿意接受户部尚书家的亲事,也情有可原。毕竟人的追求不同,人家愿意拿妹子换前程,谁也说不出个不对来。
傅清凝近些日子以来,哪边都没住好,现在回了官署,暂时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到别的地方去住了。只觉得一阵轻松。
知道她回来,胡夫人和杨夫人都上门来拜访过,傅清凝应付完了,她和别家也不熟,就空闲了下来。
回到官署的第二日,纪大人带着母亲和妻子,还有儿子和纪瑛儿上门拜访。
讲真,这样举家一起去别家拜访的,有倒是有,不过都是对上官。纪大人三品官员,举家到一个侍郎家中拜访,怎么看都有点太郑重了。
光是马车,都是三架。
傅清凝在知道他们举家拜访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事实上,就纪瑛儿身上发生的事情,落在别家掩盖都来不及,又怎会大张旗鼓?
本来嘛,一个三品官员到一个侍郎家中拜访,还这么郑重其事,外人肯定会疑惑其中原因,这一深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管再怎么疑惑,到了门前,傅清凝亲自去门口接了一家人进来。
赵延善最近想学着做生意,整日在胭脂铺子中看账本。只赵延展留在家中,看看书画个画,颇为悠闲。反正傅清凝见他这样,猜测他大概是放下了的。
赵延煜在刑部,所以,接待纪大人的事情就落到了赵延展身上。
他带着客在前院,傅清凝则把纪老夫人一行人引到了后院,一路上纪夫人含笑称赞,大到园子里的景致,小到傅清凝头上的发簪,语气柔和,话中的亲近之意明显。
等进了门分宾主坐下后,纪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匣子,递到傅清凝面前,“赵夫人,这是谢礼,还请笑纳。”
不等傅清凝拒绝,她已经道,“在你看来可能只是顺手救了一个姑娘。但在我们心中,你救了我们家中唯一的宝。多少贵重的东西都比不上她的,你要是不收,我们一家都不安心。”
傅清凝拿了过来,当面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对莹白如玉的如鸽蛋大小的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似乎颇为喜爱一般摸了摸,嘴角勾起微微的笑意,合上匣子,“那我就却之不恭。”
人家拿这个当谢礼,就是不想和官场上牵扯上,这边给得足够,那边纪大人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赵延煜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