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崔元舟告辞了,吴妈妈一边拿礼单给罗文茵过目,一边和田妈妈嘀咕起张姨娘过往诸般事。
罗文茵因不知道前情,听得一头雾水,少不得吼了系统一声,让系统出来解说。
系统这回乖乖出声,详尽说及张姨娘诸事。
张姨娘原名张香儿,其母是歌姬。
张香儿在歌馆长到十二岁,便被人买下送到飞马侯府。
她貌美、善歌会舞、说话又甜,颇得老侯爷喜欢,本待纳入房中,其夫人抢先下手,把张香儿送去服侍老侯爷的母亲。
当时段春元还没袭爵,在祖母处看见张香儿,颇为惊艳,微动了心思,只等有机会再下手。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在酒楼外巧遇罗文茵,当时惊为天人,回府后再看张香儿,便觉得也不过如此,心思稍淡。
那时节他思想罗文茵,辗转难眠,到底是央了母亲托人去罗府说媒。
不想罗府之前因罗文茵被他调戏过,又知晓他是一个纨绔子弟,连考虑也不考虑,一口就回绝了婚事。
因此事太过羞耻,飞马侯府便当作没有提过亲,绝口不提这件事,也叮嘱下人不许提。
至于罗府,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连罗文茵本人,也并不知晓段春元曾经上府中提过亲。
段春元被罗府拒婚后,不久即从军,在李汝安部下任职,和李汝安成了好友。
段春元后来回了京,自也娶妻生子,待听闻李汝安和妻子罗文茵关系不和,有一次一起喝闷酒,待回府,趁着酒意就闯到祖母处见张香儿,让人用一顶小轿,把张香儿送到李府给李汝安为妾。
李汝安当晚醉酒,得张香儿服侍,第二日便正式纳了她,让她去罗文茵跟前敬茶行礼喊主母。
过后一段时间,罗文茵和李汝安呕气,不瞅不睬。
李汝安便故意宠爱张香儿,给张香儿撑腰,让张香儿在府中横行。
及至张香儿生下儿子李飞章,自认地位更加稳固,在罗文茵跟前也敢拿乔一二。
待李汝安出战不归,张香儿这才慌了,深居简出,尽力回避罗文茵。
至这两年,她也度着李汝安回不来了,因深怕罗文茵会收拾她,便想为自己谋出路。
她先前在飞马侯府时,认了段管家为干爹,在罗府为妾时,也没断了段管家好处,一直有联系,这近来便又跟段管家联系上了,想让对方帮自己想一个出路。
她的贴身丫鬟近来频频到飞马侯府,是给段管家送礼的。
罗文茵听完系统长长一段叙述,叹息了一声:女人都不容易!
这当下,张姨娘正在院子里接待周姨娘,两人分宾主落座,屏退丫鬟,小声说话。
周姨娘把李飞华随罗文茵去上香,在庙里见过安王妃及飞马侯夫人的事说了,重点描述桃花坡事件。
她前前后后说完,再补充道:“别的事儿也罢了,但是主母在安王妃跟前认证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这件事有很大的疑点。”
“有何疑点?”张姨娘细声询问。
张姨娘虽也年过三十,但这些年努力保养着,当年在歌馆学来的护肤手段及保养身材的方法样样不敢落下,现下瞧着,身段依然窈窕,容貌也像是二十出头,比周姨娘养眼多了。
周姨娘潜意识里,是认为张姨娘比自己有方法有手段的,现下两人一条线,一起谋出路,有些话便毫不隐瞒说了。
她斟酌言词,把自己所疑心的事说了。
张姨娘一听,颇为吃惊,失声道:“你是说,主母可能和方侍郎有首尾,那个荷包,是她送给方侍郎的?他们表面不和,其实是掩饰曾经的情意?”
周姨娘轻轻点头,看着张姨娘道:“我是这样推测,只到底没有实证,若能证实这件事,拿到这个把柄,不怕主母不给咱们一条出路。”
张姨娘一下沉思起来,这些日子让丫鬟给段管家送了不少礼,若让段管家去查这件事,度着会答应罢?
周姨娘见张姨娘若有所思,便试探问道:“若真个拿到主母这个把柄了,主母肯放咱们一马,你有何打算?”
张姨娘回过神来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想回飞马侯府?”
“难道不是?你另有去处?”周姨娘继续试探。
张姨娘一笑道:“纵我想回飞马侯府,飞马侯夫人如何肯容我?且我年老色衰,飞马侯也瞧不上了。”
她说着,再一笑,这才道:“你别忘了,咱们有儿女呀!虽说儿女认的是嫡母,但生母遭罪,他们能眼睁睁看着?”
周姨娘有些疑惑,“又没分家,儿女也只听主母的话,服从主母管束,哪顾得上咱们?”
张姨娘俯过身子道:“所以,咱们抓到主母把柄,要逼她分家,让她把宅子和家产平分给几个儿子。你我各有一子,儿子分了宅子和家财,分出府去住,咱们跟着儿子,在儿子家中,哪不是也能当起主母么?到时儿子娶了媳妇,媳妇也得敬着咱们这个婆婆。”
周姨娘听得眼睛大亮,长期蒙在心头那份惶然一下子消了一半,是呀,只要分了家,自己便能跟着儿子享福,不须在罗府中战战兢兢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浑身就有了战斗力,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要怎么做?”
张姨娘遂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女儿不是一直跟主母亲近么,让她先打探着主母动向,看看那天会出门子。只要出门子,我有法子让主母碰见方侍郎。若是两人说话间纠缠起来,被人瞧见,那则……”
她贴在周姨娘耳边说了后面一截话。
周姨娘听得连连点头。
第17章
晚间,各事忙完,罗文茵问吴妈妈道:“两位姨娘今儿没有动静罢?”
吴妈妈答道:“今儿各自窝在院子里,并不出来。”
自崔元舟说张姨娘派丫鬟频频跑飞马侯府后,罗文茵便让吴妈妈唤了两个婆子,悄悄留意着两位姨娘的动静,今晚不过例行一问。
吴妈妈叹息道:“老夫人操持府务,照料孙儿,各事繁忙,现下还要提防着两位姨娘,却是太累。”
田妈妈接话道:“前日崔将军过来,说把姨娘交给他处置,老夫人为何心慈不答应呢?说实在的,周姨娘还罢了,那张姨娘,可不是良善之辈,但凡给她一点机会,她能折腾出花来。”
吴妈妈也道:“就是,早早处置了,省心省事。”
罗文茵怔了一怔,大家都认为姨娘没有人权,只要存着一点坏心,就该早早处置掉吗?
她如果没有理解错,这个处置,是指卖掉或者杀掉吧?
在这里的环境中,如果没有弄错,她是处于强者地位,两位姨娘是弱者吧?
如果是原主要这样随意打杀两位姨娘,或者还能理解,毕竟两位姨娘分享过她夫婿的宠爱,伤害过她。
至于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恕她不能对弱者这样残忍出手。
纵对方有坏心,但并未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之前,就不可能这样草率人命。
罗文茵想着,摇了摇头,过去碧纱厨瞧了瞧李宾,见他睡得安稳,便小声笑道:“宾哥儿来这儿后,还真是能吃能睡。”
乳母答话道:“得老夫人福佑,哥儿自然一切安妥,快高长大。”
罗文茵笑一笑,自过去坐在床边,让宝珠给自己卸了珠钗,准备上床安歇。
宝珠给罗文茵按揉肩膀,扶着她上床,一边道:“今儿下雨,直下到现在还没停,夜里只怕有些凉,我给老夫人换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罗文茵打个呵欠道:“嗯,也给宾哥儿再备一床被子,这天气乍暖又寒,有些难以提防。”
宝珠应了,正要使唤小丫头去拿被子,却听得门外有动静,她忙轻手轻脚出去,站在门边小声斥道:“半夜三更闹什么?”
一个小丫头站在门边,听得宝珠的声音,小声道:“宝珠姐姐,是二爷院子里的英才在院外哭,说是二爷出事了,想进来禀报老夫人。我说现下天黑,差不多要关院门了,老夫人应该也歇下了,他一径哭,求我进来说一声,我怕真个出事,就进来了。”
事关李飞墨,宝珠一听,也不敢大意,忙拿雨伞跟小丫头出院外。
李飞墨的书僮英才提着灯笼,拿着雨伞候在院外,一见宝珠出现,便哭丧着脸道:“宝珠姐姐,我们二爷从傍晚至现在,一直站在院子里淋雨,不管如何劝,都不肯进房内。我们拿雨伞遮他,他不让遮。现下雨越下越大,感觉越来越冷,二爷再这样淋下去,会出事的。”
宝珠吓了一跳道:“好端端为什么要站在院子里淋雨?”
英才沮丧道:“早起还好好的,后来出去一趟,傍晚时候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是出去干了何事,见了何人?”宝珠询问一句。
英才摇头道:“二爷不让我跟去,回来又一声不吭,并不知道他办了何事,见了何人。”
“糊涂,你是二爷的书僮,二爷有什么事,你一概不知,要你何用?”宝珠斥一声,又吩咐道:“好好站着,待我进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宝珠匆匆进房内,见吴妈妈正给罗文茵放纱帐,看着罗文茵已是盖被子躺下了,便朝吴妈妈使一个眼色。
吴妈妈疑惑,放好纱帐,回头小声问道:“作什么?”
宝珠便贴耳说了李飞墨淋雨之事,又小声道:“老夫人安歇了,哪吴妈妈过去看一眼?看看二爷是闹什么,再把他劝进房内?赶明儿,再将这事禀了老夫人。”
吴妈妈正要说话,纱帐内却传出罗文茵的声音道:“飞墨怎么了?”
李飞墨毕竟是罗文茵的心头肉,吴妈妈听得问,不敢隐瞒,忙小声禀报了。
“这个逆子!”罗文茵边骂边起身,喊宝珠道:“过来帮我挽头发,拿一件外袍来给我披上。”
罗文茵简单收拾一下,吴妈妈忙忙喊婆子拿琉璃灯来照着,又拿雨衣给罗文茵穿上,再拿了雨伞遮着她。
一群人跟着罗文茵踏着雨水过去看李飞墨。
英才跑在前面,一进院子就拿着灯笼照前面,一边喊道:“二爷,老夫人来了!”
李飞墨正站在院子中央淋雨,旁边几个小厮拿雨伞要遮他,全被他推开了。
罗文茵走近了些,借着灯笼光,见李飞墨全身淋湿了,头发滴着水,脸上也全是水,整个人看着又瘦弱又可怜。
见罗文茵来了,小厮们忙躬身行礼,一边暗松口气,好了,主母来了,二爷有救了。
罗文茵走前一步,喝问道:“李飞墨,你又怎么了?”
李飞墨听得罗文茵的声音,突然呜咽一声,“咚”一声跪到雨地里,叩头道:“母亲,儿子错了。”
“错在何处?”罗文茵看着李飞墨,心下猜度他的举止应该跟方如心有关。
李飞墨只叩头,却不回话。
罗文茵弯身去拉李飞墨,一边道:“好了,先起来,进去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再慢慢跟我认错。”
“母亲原谅儿子了?”李飞墨声音低哑。
“母子哪有隔夜仇?”吴妈妈代为出声道:“二爷赶紧起来进房罢?再继续在院子里淋雨,会连累老夫人受寒,那样就是大不孝了。”
李飞墨听得如此说,这才站起来。
英才忙和小厮把他拉进房内,又去厨房给他提热水过来泡澡。
罗文茵坐在李飞墨书房内,检看他所写的条幅。
宝珠怕她适才受了寒,已是忙着去厨房吩咐煮姜汤,给李飞墨备一大碗,又给罗文茵备一小碗。
一会儿,姜汤来了,罗文茵在丫鬟婆子监督下,只好喝了小半碗。
英才也进来禀报道:“二爷泡在桶里,喝完姜汤了,说待会儿过来跟老夫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