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一想,适才那份愤怒平息了一点,脸上也活泛了。
李汝安看过去,便见他的娇妻先是呆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接着脸上表情复杂起来,似哭似笑,激动难仰,心神剧震的模样。
李汝安心里也波动起来,看茵儿这表情,到底是盼着我回来的!若如此,不枉我途中百般牵挂她,千思万想。
罗文茵见李汝安看着自己,嘴唇微动,一下想了起来,我去,我是他的妻子,八年不见,是不是要马上狂奔过去,失态抱住痛哭?
可是做不出来啊!也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我是一个想要和离的女子,必须从第一次见面就打下恶劣印象。
她如此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冷哼一声道:“八年了,竟还知道要回来?”
说着一个转身,拂袖就走。
好了,够绝情吧?
未等她走几步,人影一闪,李汝安已疾步过来,拉住她袖角,低声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待回了府,定好好跟你说这几年的事,莫要恼我!”
罗文茵想夺回自己袖子,一时却夺不回,只好停了脚步。
李汝安再低声道:“我这八年流落在外,亏得乌氏一族救了我,也亏得兰儿一直照顾,才有命回来。”
说着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道:“兰儿!”
随着话音,不远处款款走出一个着了月白色绢衣的女子。
一个婆子跟在女子身后,十分小心看护着,一副随时会冲上前扶住女子的模样。
众人看去,见女子二十岁出头,相貌虽比不上罗文茵,但也是出色的美人,且举止柔弱,十分惹人怜惜,一时暗暗道:李汝安真是好艳福,娇妻美妾的。
乌兰慢慢走过来,捂嘴轻轻一咳,这才朝罗文茵一福道:“见过夫人!”
罗文茵:这是传闻中,男人出外,就会带来的美貌小妾?
李汝安朝她介绍道:“这是乌兰,她近年来身子不大好,犯了咳疾一直不能根治,回府后,你多担待她。”
罗文茵:“……”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失踪八年,带回一个美貌女子,如此自然介绍给妻子,再如此自然要求妻子多担待!
原主是什么神仙贤惠女子,才能忍他呢?
乌兰又娇滴滴道:“夫人见谅,因我犯咳疾一直不能见好,安哥哥带我上京,一路寻医问药,才会耽误行程,若不然,应该早几个月就到了。”
她顿一下,喘一喘,接着道:“到得京中,本要马上回将军府的,听得人说,白马观有一个道长制的止咳膏十分灵效,安哥哥顾不上回府,马上就带我来白马观求药。因道观中人指引,说道长在帮人召魂,安哥哥又带我过来,恰好就看见你们。”
“真没想到,夫人是给安哥哥召魂哩!”
乌兰说话又娇又柔,虽全程在秀恩爱,但竟没引起别人的反感。
李汝安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求止咳膏的,当下问旁边的道士:“谁是飞尘子道长?”
道士一指飞尘子道:“那个桃花眼,凤凤骚骚的便是。”
李汝安便松开罗文茵的袖子,过去跟飞尘子道长说及乌兰咳疾,想求止咳膏的事。
飞尘子道长刚才目睹一场认亲,知道了李汝安的身份,当下摇头道:“将军,这止咳膏么,今日却是没有了,须得明早现制,到时得了,你们再来取。”
听得如此说,李汝安只好过去跟乌兰说了一声道:“明日才有止咳膏,咱们且回府,先请一个大夫给你开药。”
说着话,他又去看罗文茵,问道:“怎么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
罗文茵似笑非笑喊过李飞捷和李飞章道:“你父亲问及,因何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你们且告诉他。”
李汝安一惊,莫非两位姨娘亡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相对看一眼,两人简略道:“两位姨娘惹了事,被母亲发落了。”
李汝安听得没有死,只是被发落了,便不再问,点头道:“且回府再说罢!”
乌兰当即柔柔道:“安哥哥,既见夫人,我便和夫人坐一辆马车罢,车上也可给夫人说话解闷。”
罗文茵:嘿,这小妾真有意思!还给我解闷,不是想引我嫉妒,大发脾气么?
真是一个心机白莲小妾!
李汝安却是道:“兰儿你还在咳,不宜和别人同一辆马车的,还是自己坐一辆罢!”
乌兰抬起眼,仰慕地看着李汝安道:“好,我听安哥哥的!”
罗文茵抚抚手背,这个小妾说话让人起鸡皮。
稍迟,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府。
李汝安依然充当乌兰的车夫,驾起马车向前。
罗文茵一行人如上来时那般,各各坐了马车,骑了马回程。
杨世浩和崔元舟等人来助阵召魂的,这会全强装了笑脸,护送李汝安一行人回府。
杨世浩:今天的天气很好,哈哈哈!
崔元舟:天很蓝,草很绿,马很快,一切皆好!
方若成: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想吟一道诗了!
张学哲:今日方知,世事如棋!
董万维:……
站在祭坛上观看罗文茵诸人下山的飞尘子,手指做一个掐算的动作,自语道:“将军带美貌小妾归来,将军府要进行宅斗大戏了!”
第42章
李飞白和李飞墨率先拍马到府门口,大喊道:“开门,快开大门,父亲回来了!”
守门的本来只开着一扇中门,正坐在门内聊天,听得喊声,忙忙奔出来,问道:“大爷,二爷,谁回来了?”
“父亲活着回来了!”李飞白激动得嗓音都变了,指着大门道:“赶紧开门!”
将军府大开中门,李管家诸人听得动静,跑出来询问。
待听得是李汝安回来了,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回过神,全部狂喜,奔出大门外等候。
李汝安的马车到了将军府大门外,才跳下马,就见府门口跪了一大片人。
李管家涕泪交加道:“八年了,将军终于回来了,不枉主母苦苦等待!”
李汝安先扶起李管家,感叹道:“你老了许多!”
李管家泪眼看李汝安道:“将军却依然壮健!”
一会儿,罗文茵所坐的马车也到了,婆子去撩车帘,准备扶罗文茵下来。
李汝安回头一看,走了过去,伸出手给罗文茵。
众目睽睽,又是将军府大门外,罗文茵到底还是把手搭在李汝安手臂上,轻巧下了马车。
将军府诸人全部老泪纵横,将军回来了,一如往昔疼爱老夫人。
正在此时,李汝安驾来的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俏脸,一个娇软的声音喊道:“安哥哥,这便是将军府么?”
众人一愣,心下道:这是谁?
罗文茵嘴角含笑,哟,小妾刷存在感了,将军还不赶紧过去?
李汝安当下答乌兰道:“是的,这便是将军府。”
他说着吩咐管家娘子道:“扶兰儿下来,给她安排厢房,拨两个丫头先侍候着。”
李汝安说着话,已是反手轻轻搀扶住罗文茵,两人并肩跨门进府。
其余诸人,纷纷跟进去。
门口瞬间少了大半人,只余守门的并收拾搬抬马车内诸物的婆子丫头们。
乌兰站在大门外,抬头看看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和跟自己来的乳母孙嬷嬷子道:“将军府好生威风!”
孙嬷嬷压低声音道:“姑娘勿妄自菲薄,该姑娘得的,可要争取,不能奉手让人。”
乌兰轻轻咳了一声,有点泪意,“嗯”一声道:“安哥哥到得府中,眼里就只有夫人了。看,把我抛在这儿,也不理一理。”
孙嬷嬷极为气愤,“适才将军不是交代一个管家娘子,让她接待姑娘么?那个娘子哪儿去了?异日地位安定,倒要收拾她,叫她知道谁是主人。”
乌兰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孙婆子想着新来乍到,这儿不是她们的地盘,便赶紧收敛,闭了嘴,做出老实样。
一会儿,管家娘子倒又出来招呼她们了,喊道:“姑娘和嬷嬷随我进来!”
待进了将军府,管家娘子遂一跟她们介绍道:“那边是老夫人所住的正院,叫荣华阁,靠近园子左边,是大爷和大夫人住的院子,右边是几个姑娘住的院子……”
管家娘子一路走一路介绍,又试探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氏?跟我们将军是……”
乌兰含笑道:“我是浣月国人。”
管家娘子也是有一点见识的,知道浣月国和南姜国一样,都是赵国的臣属国。
当下笑道:“浣月国的国姓是乌氏,姑娘莫非是王族?”
孙嬷嬷马上代为回答道:“我们姑娘的父亲是浣月国的国舅爷。”
管家娘子肃然起敬道:“这么说,姑娘的姑母是浣月国的王后娘娘了?”
孙嬷嬷骄傲点头道:“王后娘娘最是宠爱我们姑娘,常常召进宫中说话的。”
管家娘子点头,暗道:怪不得将军亲自为她驾马车,呵护备至,一至府门前就先吩咐给她备厢房,原来大有来历。
孙嬷嬷代乌兰表露了身份来历,又道:“我们姑娘在浣月国可是金尊玉贵的,为了将军,甘愿担了风霜,一路跟上京城。只是……”
管家娘子见她说话留一半,便随口问道:“只是什么?”
孙嬷嬷摇摇头,叹息道:“只是怕将军不珍惜我们姑娘。”
管家娘子不作声,心道:怎么珍惜法?抛了老夫人,正式迎娶你们这个姑娘么?既甘愿跟上京,又亲眼见着老夫人诸人,自是甘愿为妾的,自己甘愿,怨得谁来?
好好一个国舅爷家的姑娘,见着将军这样年纪的男子,当知道对方是有妻室的,何必缠上?
自愿下贱,便不必装可怜!
而且,我们将军府,难道是第一次见着权贵家的姑娘么?一听什么国舅爷的姑娘,就要跪下奉请为主子么?
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