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举步维艰地跟在他身后,仓促喊道:“……表哥,去哪里?!”
谢淮抬眸幽幽望了望长空中的黑影,愈发笃定道:“去道远大师的禅院。”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佛殿前所谓的佛宝乃假货,亦是那主仆二人为引出南国盗贼所设的一计。而此刻佛殿前,恐怕藏满了凶机。
果然,在谢淮与若若在人群中行了片刻后,瑾王的手下夜初便领着侍卫前来了。
夜初举着火把道:“崇华寺起火,我乃瑾王府侍卫,奉瑾王之命,护送诸位去禅院中暂避一二。”
“是瑾王殿下的人。”
“瑾王殿下也在寺中!今夜便不必担忧了。”
“走吧,去禅院……”
瑾王在晋安乃赫赫有名的人物,听闻此话,寺中的世家亲眷们不疑有它,纷纷停了脚步,往回走去。
人海折返,如退潮之水,涌了过来。
便是这一瞬,谢淮被人群冲撞,松了牵着若若的手。
“表哥……”
若若跌跌撞撞地被人海推开,惊惶地唤了声谢淮。
“……”
谢淮蓦然回首,那些模模糊糊的面容在眼前掠过,却没有半分小表妹影子。他想回头,却一步也回不了。
被推到禅院时,阮老夫人没见着若若,面前微白,握住谢淮的双肩,肃声道:“……你表妹呢?!”
府中护卫侍女也有,她却没问别人,径直问了谢淮。
谢淮眸中漆黑,目色似雪地一一望向四周,深深阖眸道:“……走散了。”
而且……最糟的是,若若没被人海推到禅院来。
阮老夫人闻言大惊,颤颤起身,顾不得其他,就要出门寻若若。
“祖母!”阮青瑜与阮青煦连忙扶住了她。
身着玄衣的护卫亦沉声道:“老夫人,外面正乱,瑾王殿下命我们护佑你们周全,望您莫轻举妄动。”
“你说什么?!”
禅院中,听闻了这话的丞相夫人忽然道:“听闻外边似乎不只是起火,还有南国的盗贼……是不是?”
侍卫哑了哑,垂首不语。
淑和郡主惊声道:“南国的盗贼素来肆意妄为,这,这外面岂非凶险非常!那安国侯府的小姑娘还未回来,恐怕……”
阮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阖了阖眸,缓缓倒下。
阮青瑜急道:“祖母!”
世家夫人亦是心惊,连忙过来搀扶。
阮青煦暗暗握紧了拳头,如今四妹妹不见了,大伯二伯兄长等俱不在,他应该去寻四妹妹才对!
“我……”
“你留在这里。”
谢淮忽然轻轻按住了他,抬眸低声道:“留下,照顾好你祖母与姐姐。”
阮青煦愣了愣,道:“你……要去寻四妹妹吗?”
谢淮目若深潭,冷冽道:“噤声,别教那些侍卫们听见了。”
阮青煦回过神,连忙抿嘴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守在院中的侍卫们。这些人,说是保护他们,倒不如是软禁他们,生怕他们坏了什么事似的!
“……”
嘱咐好了阮青煦,谢淮便轻身走开了,不动声色地踱到后窗旁,待那些侍卫们移开目光时,他袖手一撑,无声地翻窗而出。
夜色幽深,如深渊吞噬着人的心灵。
长风吹起谢淮的袖袍,猎猎作响。他眉间似雪地奔走在偌大的崇华寺中,耳畔旁不断回旋着若若那一句惊惶的呼唤。
——“表哥!”
谢淮低声:“你最好……没事。”
……
“好疼!”
崇华寺的某个僻静角落里,若若揉着发痛的弱小肩膀,面色发苦。
她的身体着实弱不禁风,方才被人群那么一推,瞬间便似风中柳絮、水中浮萍,不知不觉就落到了这个僻静之地。
等回过神时,谢淮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对了……犹记得谢淮说要去禅院。
然而仰首望了望长空,若若满心凌乱,神色哀愁:“但是禅院……”
“在哪里啊?!”
黑灯瞎火,她根本寻不到啊!
要是有人途经此处,能跟他问一问路就好了。正待若若这么想时,长空中忽然掠过几道黑影,如鬼魅般在眼前落下。黑影们蒙了面,佩了寒光凛凛的长刀,一看就……
不是善类。
若若:“……”
逃经此处、南国的盗贼们:“……”
只一瞬,盗贼们纷纷色变,拔出锋利长刀,齐刷刷对准若若:“瑾王的人!竟然在此处也埋伏着!”
若若:“……”
您看我这小身板,像是能埋伏您的样子吗?
“……好像不是瑾王的人。”
南国的盗贼们亦也回过了神,缓了缓道:“只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若若小声:“……是八岁。”
南国的盗贼又直了身,握紧长刀。
他们相望两眼,用眼神交流一瞬,竟道:“八岁的孩子,也该懂事了,不如杀了她,免得她泄露我们的踪迹。”
若若大惊,往后退去:“我五岁,我还小,不懂事的!”
刚刚不是说八岁吗!
南国的盗贼们冷哼一声,拔刀逼近。
咻——
锐利的箭鸣声忽然破空而来,铮地没入他们身前的地上,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盗贼们变了神色,连忙后撤:“瑾王的人来了!走!”
夜初携着侍卫们而来,冷哼道:“跑得倒是挺快的,你们去追,别让他们逃了!我回去跟主上复命。”
“是!”
“等,等等!”
恭敬的答声中传来微弱的一声呼唤。
夜初一愣,回首望去,见玉雪玲珑的小姑娘明眸微瞪,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摆,嗓音如玉道:“请,请问这位大人,禅院怎么走?”
“……”
夜初恍了恍,似是没想到会有小姑娘与自己问路。下一瞬,他才回过神:“小妹妹,你是谁家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若若将与谢淮走散一事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是安国侯府的人。”
夜初沉了沉声道:“只是我现在要回去跟主上复命,没办法送你回禅院。这样吧……”
他转念一想,已有定夺:“你先跟我回主上那里,等处理好了一切,我再送你回安国侯府。”
若若犹豫道:“可是……”
夜初却不待她多说,将她一把提起,飞跃在崇华寺的屋檐之上。
若若心中无奈,情急之下将发间的锦锻悄悄丢了下去。
她心中不安,总觉得不等这人送她回安国侯府,谢淮便会出来寻她……丢下锦锻,也是以防万一,让谢淮知晓一些线索。
但愿是她自作多情。
若若望着森严戒备,凶机暗藏的崇华寺,心中明白今夜定有大事,不禁忧虑重重——
谢淮他……可千万别来啊。
夜色昏沉,锦锻缠在芳荣的草木之中,三尺外,锋利的箭羽没地三分。
谢淮寻到这个僻静之地时,便瞧见了这一幕。他步履停顿,缓缓俯身将若若的锦锻拾起,容色愈发冷冽。
他袖手紧握,侧目望向那些箭羽。
是玄金铁锻造的冷箭,玄金铁乃雍州名物,非南国所有。这些冷箭,是那位瑾王的人留下的。
若是若若报了安国侯府,瑾王的人便不会对她出手。然她并未回到禅院,那她如今……便是在瑾王那里了。
谢淮仰首,遥望崇华寺上的无尽夜穹。
如果他是瑾王……
要在偌大崇华寺设下陷阱而不露踪迹,要在苍茫夜色中纵观全局,运筹帷幄之中,审度变幻,那他会去——
谢淮顿首,望向崇华寺最高的那座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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