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年慢条斯理捻了捻指尖,声音清冷道:“去找已方领罚吧。”
“……是。”
贾方颤巍巍应了,领着阿猫去了。
男人心情不好,周身弥散着一股阴沉之意。
苏纷纷乖乖的站在旁边当壁纸。
那边高凤年一甩袍踞,坐到榻上。
立刻就有小太监颤颤巍巍的上前替他换了一盏新茶。
高凤年端着手里的茶盏,坐在榻上。
身上穿一件紫色大氅。
貌若女子,纤弱无骨,白白净净。可那双含情凤眼却透出明显凌厉之色。
苏纷纷身为桂昭仪,高凤年身为一个太监。
如今却是他坐她站。
而即使苏纷纷站着,气势也全然不及高凤年。
女子柔软纤细,垂着脖颈,一双素白小手细细揉捏着。
溯雪忽停。
冷阳透过半掀开的厚毡直射进来,打在她那张白细小脸之上。
苏纷纷颤了颤眼睫,那光晕也跟着一颤,就如打在人心尖尖上似得。
高凤年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慢条斯理垂了眉眼,视线落到茶面上。
清冽含香的茶水上印出他那张柔美的脸来。虽生的如妇人,但那眉梢眼角透出来的狠戾,却不是一个妇人该有的。
“桂昭仪。伺候陛下是件苦差事,您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
一身素衣的桂昭仪轻启樱唇。
不愧是皇城争相传颂的第一美人。举手投足,一瞥一笑,即使只是如此怯生生的望着她瞧,也令人颇生出些怜意来。
“既然桂昭仪都决定好了,那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高凤年站起来,弹了弹并不存在什么灰尘的宽袖。
他端着茶盏,绕着苏纷纷走了一圈,然后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茶递到她面前。
语调突然带上了几分细腻的}人温柔,“上好的龙凤团茶,桂昭仪可要尝尝?”
苏纷纷低头,看到茶碗边沿男人轻抿出来的濡湿水印,下意识摇头。
高凤年注意到苏纷纷的视线,轻笑一声,“倒是本宫逾越了。”
当即便让人给苏纷纷上了一碗新茶。
苏纷纷站了那么久,滴水未进。
确是有些渴了。
她小小口的吃一口,清甜茶水入口,顺着干涩的喉咙往里去。
“桂昭仪觉得如何?这龙凤茶团可是贡品,只有宫里头的贵人才吃得。”
苏纷纷品不出,只觉得味道不错。
便点头,小小声符合道:“嗯。”
高凤年突然一笑。
古怪至极。
苏纷纷心里一突突。
那阴不阴,阳不阳的太监又突然起身,转到那书案边。
书案已经被换过了一张。
上头的奏折都被整整齐齐的摆好。
那只大蟑螂也不见了踪影。
苏纷纷猜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奏折不能扔,大致也会跟那张书案一样被扔出去烧掉。
“陛下喜听念经声。桂昭仪先练练。”
高凤年扔给苏纷纷一本书。
苏纷纷手忙脚乱的去接。
那书砸到她的脑袋上,疼得她眼眶微红。
真蠢。
高凤年不自觉勾了勾唇。
他撩起宽袖,坐到书案后,示意苏纷纷开始。
苏纷纷咽了咽喉咙。
翻开经书。
然后蒙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画符!为什么她看不懂?
“南无……喝罗但那……嗦夜耶……”
苏纷纷艰难且认真的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攥着经书的手微微发颤。
时不时瞧一眼高凤年。
见高凤年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才稍稍舒缓下来一颗心,声音越来越小,企图蒙混过关。
“婆卢邪帝……啵啵耶……”
啵你妈。
高凤年双眸一眯,径直走到苏纷纷面前。
男人气势十足,甩着大袖,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
苏纷纷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被高凤年一把攥住了腕子,然后掐住了脸。
小姑娘的脸软绵绵的带着婴儿肥。
掐在指尖,犹如捏着两个白胖胖的小馒头。
“前头的诗就算是你在侮辱本宫,本宫笑笑也就算了。”
您这可不像是笑笑就过去的亚子啊。
“可堂堂桂昭仪,每年都品龙凤茶团的人,不识得龙凤茶团与那毛尖的差别就算了,连几句经都念得颠三倒四的。”
“桂昭仪,你说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嗯?”
被迫掉马的苏纷纷被男人掐着小脸蛋,努力鼓起勇气,“放,放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敢这么跟本本本宫说话……”
说完,苏纷纷伸手去掰高凤年的手。
没掰动。
她再掰,还是没掰动。
苏纷纷怂了。
高凤年眸色猛地凌厉,“确是本宫放肆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东西,敢假冒桂昭仪,谋害陛下!”
苏纷纷吓得双腿一软,下意识瘫坐在地上。
高凤年居高临下的瞧她,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男人伸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苏纷纷被迫仰头。
纤细的脖子被男人掐住,犹如一只濒死的天鹅。
呼吸渐渐不畅,眼前也逐渐模糊。
苏纷纷颤颤巍巍的伸手,张开掌心,那里安安分分躺着一只小蟑螂。
可能是刚才那只大蟑螂的儿子。
果然,看到那只小蟑螂,高凤年原本高高在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谁人不知,高厂公平生最不喜不洁之物,譬如那些蛇虫鼠蚁。
高凤年迅速放手,就跟苏纷纷是只蟑螂一样。
苏纷纷一边坐在地上咳嗽,一边看着他的模样。
这种从心底里弥散延伸出来的恐惧,定是对其有什么心理阴影。
高凤年盯着那小蟑螂,面色逐渐扭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年,那大太监收养他后,心理变态。
从外头看,对他极好。
但只要一关起门来,就对他百般虐待。甚至还有一次因为他无意中触怒了他,便被那大太监关进了满是蟑螂窝的小黑屋里。
那蟑螂从大到小,爬满了他的身体。
啃噬着他的肌肤。
甚至还有往他耳朵里面钻的。
那时,高凤年也不过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