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后面瑜王的诅咒,李德全也觉得心寒不已,心说这是亲爹吗,寻常人家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半夜都会笑醒,瑜王爷倒好,竟是恨不得儿子死在外面才好。
倒是玄夜,早习惯了瑜王这般作派,不管瑜王诅咒有多恶毒,都和没听见一般。
这边刚进了院子,就有一个侍卫匆匆赶来:
“世子爷——”
骤然瞧见那人,玄夜宛若死水一般的面容终于有了些变化:
“可有结果?”
衣袖下的手却是紧攥成拳——
这侍卫名叫齐轩,也算是玄夜身边较为得力的人。
当初泰阳城形势凶险,玄夜却是并没有让齐轩留在身边,而是命他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严密监控京城所有叶姓人家,看有没有哪家有远客或者突兀出现的陌生女子到来……
可这么久了,从齐轩那里传过去无数的消息,却是没一件,是和自己的姑娘有关……
明明已经失望了无数次,可看到齐轩,玄夜却还是不自觉生出些希冀来——
万一,万一傻姑娘有了消息呢?
“之前监控的人家,都没有什么异常……”齐轩神情也有些紧绷——
明明世子爷之前在泰阳城处境不是一般的危险,却非要让自己带着一部分得力侍卫回京城。监控京城中所有叶姓人家。
齐轩接到命令,当即就一激灵,想着难不成是世子爷得到可靠消息,有叶姓贼人潜入京城?
快马加鞭赶回来后,马上去京兆尹那里,足足三天三夜没睡觉,才锁定了京城所有叶姓人家。
可这么多天了,即便齐轩已经劳心劳力,愁得头发都白了,却是没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本来齐轩还想着,泰阳城那里已经安定下来,世子爷或者会收回当初的命令。
没想到玄夜却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没回京城之前,依旧每天一封急件从泰阳那里发往京城。
把个齐轩给急的,起了一嘴的燎泡,这几日甚至连京城流浪者姓叶的都开始查问了。
只可惜的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所有叶家吗?”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玄夜却明显依旧没有办法接受,怔怔的站了良久,好一会儿,才无比艰难道——
所以说傻姑娘当初就是骗自己吧?不自觉探手想要按住如绞般疼痛加剧的心脏,却最终又放下来——
和跌落悬崖时,傻姑娘的疼痛相比,自己这点痛,又算什么?
没想到玄夜会有此一问。
齐轩怔了一下,迟疑着摇了摇头:
“只除了,叶相家……”
叶相身份贵重,乃是烈国股肱之臣,更是皇上心腹。没有皇上发话,齐轩可不敢把他也纳入私通齐王的怀疑对象名单。
更不敢让人监控,不然事情闹大了,怕是会有轩然大波。
“去查!”玄夜直接道,强自压抑的血气更是一股一股的往上涌。
齐轩明显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期期艾艾道:“世子,叶相那里,咱们怕是插不上手,不然先禀报皇上,请了圣命……”
这么擅自窥伺监察宰相府邸,可也是大罪一桩,真是想去,怎么也要请了旨意,有了凭据才好啊……
“你只管去,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玄夜咳嗽了一声,收起的巾帕上顿时染上一抹刺眼的红色,神情也是狰狞可怖——
别说是王公卿相府邸,就是皇宫大内,只要能找到傻姑娘,自己都会闯一闯。
齐轩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再说,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脚步太快,差点儿撞到从外面进来的李安声。
明显瞧见玄夜嘴角的一点血迹,李安声心里一紧,忙要上前给玄夜诊脉。却被玄夜直接避开:
“出去,我要休息。”
说着,转身往卧房而去。
李安声腿一软,好险没跪下。可即便再觉得是心惊肉跳,想到皇上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不意没等他进去,那房门却是随即重重关上,李安声猝不及防,一下撞到鼻子。一时鼻梁处又酸又痛,眼泪都下来了——
今儿个接的这差事,不是一般的艰难啊。
世子爷为人凶悍不说,自己怎么瞧着,竟是有些了无生趣的意思?
这世上最难救的,就是不想活的人啊。
只世子爷不想活,自己却还没活够啊。要是玄夜真有个什么,以皇上对世子爷的看重,说不好摘了自己的乌纱都是轻的。
一时愁肠百结。
房间里玄夜却是依旧紧紧按着胸口那里,贴着心脏的地方,正放着一双嵌有珍珠的绣花鞋,还有那几张被他日日摩挲以致格外脆薄的纸张,一时又有血气涌入喉头……
李安声在房间外面僵立良久,百般无计之下,只得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外而去,却是一瞧见李德全,就好险没哭出来:
“李公公啊,你帮我想个辙子吧,世子爷他不让我诊脉,也不吃药……”
凭他是华佗在世,可也无能为力啊。
这不是要难为死人吗。
李德全可不也和李安声一般?愁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根。可既然皇上吩咐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啊。
“……你只管想想辙子,有什么法都使出来……”
就是想要皇上出面,也得过了今天不是?
不然,皇上不定觉得自己办事能力有多差呢。
李安声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眼瞧着到了正午,去外面煎好的药,又亲自送到玄夜房外,可果然不出所料,任凭他好话说尽,根本没人给他开门。
李安声端着药站在房门外,正自欲哭无泪时,齐轩从外面回来了。
勉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只管把药往齐轩手中塞,可怜巴巴道:
“这位大人,您行行好,把这药给世子爷端进去吧……”
话音未落,房门陡的从里面打开,玄夜灼灼的眼神掠过李安声,落在齐轩身上:
“可有消息?”
李安声一哆嗦,根本不敢看玄夜的眼睛,抖抖索索的把药碗举过来:
“世子爷,您,您先吃了药……”
玄夜不耐和他纠缠,直接接了药,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把碗丢了过去:
“出去。齐轩,你进来说话。”
“是。”齐轩忙跟着进了房间,神情中却明显有些兴奋,“世子爷,还真是让您料着了,叶相那里真有异常……”
所以说世子爷真是料事如神,还想着叶相这样的股肱大臣,怎么也不会和叛党扯上关系,谁知道不查不当紧,这一查,还真是发现了大问题。
不意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黑,却是方才还远远站着的玄夜一下到了跟前,齐轩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世子——”
“什么异常?”从来都是死水无波的眼睛,眼下却是亮的吓人,更甚者,即便身上千疮百孔,都不曾眨一下眼睛的玄夜,这会儿整个人都开始小幅度的哆嗦。
“就在数日前,叶相接到一封来自于青麓书院的急信,接到信件后,叶相就第一时间派出心腹叶城带着府中顶尖的侍卫和一名太医远赴书院……”
“就在今日,叶相公子叶庭彦折返……”
却被玄夜一下打断:
“你说,叶相的公子叫什么?”
“叶庭彦啊。”
玄夜攥着的手一用力,指甲就刺破了手掌心:
“你,接着说……”
“是。叶庭彦今日并非一人回城,而是还从泰安方向,带了个残了双腿的女子一起,听说,是他自幼失散的妹妹,名叫……”
“叶庭芳……”
最后三个字刚一出口,眼前就是一花,却是玄夜,直接飞了出去,本是结实的两扇木门跟着轰然倒塌,碎屑溅了齐轩一身都是。
等齐轩追出来时,哪里还有玄夜的影子?
相较于瑜王府的惨淡,叶相府这会儿却是欢天喜地。
上至叶家老封君肖老夫人,下至丫鬟仆妇,全都喜笑颜开。
就是一向忙的昏天黑地,常日不在家的叶相,都早早的从朝堂上回来了。
瞧见他的那一刻,扶着老夫人的美丽少女明显怔了一下:
“舅父,您回来了?”
语气却是有些惶恐——
早在接到叶庭彦信函的第一时间,叶鸿昌就把这件事禀报了母亲。
老夫人也是高兴的什么似的——
要说叶鸿昌出身的叶家,也是有名的大家族。
虽然说不上累世公卿,可也很是出了几个能光耀门楣的名人。
叶鸿昌的父亲叶庆庵,虽是叶家长房庶子,于读书上却是很有些天分。
至于说老夫人肖氏,却不是叶庆庵的原配,而是续弦。
可偏偏叶家痴情人居多,叶庆庵会娶肖氏,更是并非心甘情愿。
一则因为他那亲姨娘镇日在背后唠叨,叶庆庵就想着要给母亲一个交代;二则他和原配妻子还有一双嫡子女,也需要人照顾。
种种不得已之下,才勉强同意抬了家道中落的肖氏入门。
可没想到肖氏却是个易孕体质,不过洞房春宵一度,肖氏就怀了孕,又生下叶鸿昌。
按理说这本是一大喜事,可谁想叶家人丁丰茂,并不稀罕这个孩子,更有叶庆庵唯恐肖氏有了自己的儿子会对嫡子女不好,不但没有因为这个对肖氏另眼相看,甚至还诸般告诫、多有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