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叶庭芳却更加心疼。不是这么多人都在瞧着,叶庭芳真想紧紧抱住这个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眼下却脸色苍白的男人……
叶庭芳握着玄夜的手越发用力,好像要把自己绵绵不尽的爱传达过去,更是上前一步,挡在玄夜身前,瞧着对面虽然勉强挤出一丝悲伤,却怎么也掩不去戏谑之意的瑜王妃一字一字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不,你不配,你不配做夜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你有疼过夜一天吗?一个庶子,你都能当眼珠子一般疼着宠着,却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到炼狱之中。你这样的女人,真的有心吗?”
怎么也没有想到,叶庭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瑜王妃顿时僵在了那里:
“叶庭芳,你——”
“你玷污了一个母亲的名号,你根本不配为人母!”叶庭芳一下打断了瑜王妃,声音越加高亢,神情甚至都跟着有些狰狞,若非玄夜下意识的往怀里一带,叶庭芳差点儿没张牙舞爪的冲出去,“别以为顶着‘母亲’的名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知道吗,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全是狗屁!说什么夜对你不孝,你这样恶毒的人,夜没杀了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竟然还要妄想夜对你孝顺,做梦还差不多!”
叶庭芳不大会和人吵架,今儿个实在是气的狠了,不但嘴唇哆嗦,浑身都是哆嗦的,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带着哭腔对夜道:
“她不稀罕你,咱们还不稀罕她呢!咱们走!”
第79章
怎么也没有想到,叶庭芳情绪忽然这么激动。
看她跳着脚,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瑜王妃的脸的样子,秦漓不自觉就想起回到秦家后,亲眼见到的那些在大街上因为芝麻大点儿事,喷着满嘴唾沫星子、蹦起来和人干仗的泼妇……
尤其是旁边的瑜王妃,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即便没有得到朝思暮想的爱情,可瑜王正妃的身份之外,还有“玄夜娘亲”这样一个金字招牌。
即便瑜王是个没多大出息的,可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兄弟不是?还有玄夜,名头更不是一般的响亮,即便知道他们母子不睦,可所谓打断胳膊连着筋,大家还是瞧在玄夜的面子上,对她不是一般的敬畏——
倒不是想要瑜王妃出面,帮着他们升官发财,可好歹别因为瑜王妃一句话,被那个杀人狂把人给宰了。
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瑜王妃何尝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左一声“恶人”,右一声“毒妇”的给这么劈头盖脸骂过?
更别说,瑜王妃之前可是打算的好好的,是想要挑破离间后,让叶庭芳知难而退,丢下玄夜的。到时候玄夜越凄惨,她郁闷了多日的心情也能舒服些。
千算万算,都没算出来,叶庭芳会是这般反应。
这得是中玄夜的毒多深啊。
更甚者,她本意是过来看玄夜如何痛苦不堪的啊,如何到了最后,狼狈不堪、被人看尽了笑话的哪个人却成了自己?
这也算出身名门?哪家的女孩儿会在未来婆婆面前这么嚣张?
长了这么大,从来都是听说婆婆磋磨儿媳妇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儿媳妇儿指着婆婆的脸大骂的。这还没成亲呢,这要是真成亲了,有玄夜给她撑腰,她还不得上天去!
这要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儿,瑜王妃说不定得拿来当笑料乐呵个吧月,可轮到自己头上,却当真羞愤欲死。
一时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指着叶庭芳道:
“贱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反了,真是反了……”
一旁陪着的秦漓,也绝没有想到,平日里在府中不大爱言语的叶庭芳,其实脾气竟然这般爆裂,尤其是她臭骂的对象,竟然是她的未来婆婆瑜王妃。
一时只觉三观都碎了一地,怒声道:
“芳姐儿,你怎么说话呢?王妃也是为你好,不忍心瞧着你误入歧途,你怎么这般粗俗不堪!没得叶家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还不过来给王妃赔罪?!”
“闭嘴!”叶庭芳却是转头,无比凶悍的打断她的话,“你又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和我说话?”
“你——”身份问题正是秦漓的硬伤,也是她一直不愿面对的,这么被叶庭芳毫不留情的揭破,登时脸涨的通红,带着哭腔道,“你心里,根本就从来都没看的起过我,对不对?”
却被叶庭芳给直接怼了回去:
“你有什么地方让我看的起吗?我的夫君,是在这世上顶天立地最好的男子,说什么误入歧途,你倒是说说看,我夫君杀的哪一个不是乱臣贼子?不是我夫君,以及无数个和他一样的人,为国效忠,你们说不定,早死在叛军手里,哪里还有机会这么蹬鼻子上脸,对着他指天骂地?受人恩惠,却不知感激,反而还极尽诋毁之能事,你们真是枉批了一张人皮!”
“在我心里,你,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我夫君一个头发丝高贵,竟然还对他妄加评判,你们也配!”
这下别说秦漓哭的声噎气短,就是玄晖,都气的脸皮紫涨——
亏自己之前还对叶庭芳印象不错,眼下瞧着,这根本就是个疯子吧?
边轻轻拍打着秦漓的背,边柔声安抚:
“莫哭,那就是个疯子,那样的人,怎么值得你……”
至于瑜王妃,不住的捶着胸口,一副快要上不过来气的感觉:
“啊呀呀,反了,真是反了!气死我了,我真要被这个死丫头给气死了……”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人快步走进庄园,更是因为叶庭芳的突然爆发,而愕然站在那里。瞧着眼前一幕,一下僵在了那里。
还是玄夜第一个察觉到,揽着叶庭芳回头,正对上玄珏震惊的视线——
这样的镜头,于玄珏而言,无疑说不出的熟悉。
犹记得上一世,储位争夺白热化时,玄珏被兄弟陷害,甚至栽赃了人命到玄珏头上,且设计巧妙之下,还让德宗亲眼目睹到,玄珏如何故意针对德宗一位宠妃,害的那宠妃一尸两命的。
彼时德宗完全气昏了头,直接命令锦衣卫去绑了玄珏,要取了玄珏性命。
彼时秦漓和叶庭芳都陪在身前。
事出突然之下,秦漓哭着和玄珏表示,要是玄珏死了,她绝不独活。
叶庭芳则是和现在这般,疯一样的以一副搏命的姿态,挡住那些刀剑相加的锦衣卫……
很快哭叫声引来了众多大臣,然后容妃和皇后也很快赶来,玄珏终于脱困。
只上一世,每当回想起当日的情景,玄珏感念的都是秦漓愿意陪他共死的情深意重。
至于说叶庭芳,因为她那一日癫狂一般的表现太过出格,还被那么多大臣看了个正着……
即便一开始有一些感激,却渐渐因为旁人明里暗里讥笑他娶了个泼妇,而成了玄珏心中另一个堪为耻辱的硕大污点……
曾经,那些事情随着叶庭芳的死,而逐渐淡忘,这会儿却因为再次目睹了差不多的画面,而突然鲜活起来。
甚至不知为何,明明是深以为耻的事情,可当被叶庭芳发疯一般维护的人换成了玄夜后,玄珏却无形中多了些失落的感觉……
直到玄夜利剑一样的视线看过来,玄珏才醒过神,再次变得阴鸷,甚至还有些抓不住东西的无力感——
本想着,自己这次之所以败得这般惨,症结应该在叶庭芳身上。
可前些日子还觉得叶庭芳是换了个人呢,今儿个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视线狐疑的在玄夜身上打了个转,难不成问题在玄夜身上?
可也不像啊……
正想着心思,视线不期然和玄晖对视,下一刻更是把他这会儿和秦漓颇有些亲密的姿态尽收眼底,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四皇子——”秦漓本就哭的天昏地暗,这会儿陡然看见玄夜,只觉得更加委屈,“呜……你可来了……”
口中说着,一步三摇,抽抽噎噎的小跑着过来。
玄晖怕她哭的太狠瞧不见路会摔着,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之前已经跟秦漓说过,要做她的大哥,护她一辈子,玄晖自觉自己这会儿做的不过是一个大哥最基本的事情,自然光明正大。
可落在玄珏眼中,却又有些不同,尤其是那边儿还有一个同样气的浑身哆嗦的瑜王妃——
玄珏可是知道,瑜王妃有多偏心。
于瑜王妃而言,玄晖这个庶子就是宝,玄夜那个亲儿子反而是杂草。
玄晖却是只顾着去护秦漓,完全把瑜王妃丢到脑后的画面,让玄珏瞧着不仅匪夷所思,更不是一般的刺眼。
是以即便秦漓哭哭啼啼的来到近前,也没等来玄珏温柔的安慰。不觉就有些怔愣,抬着一双泪眼疑惑的看向玄珏,带着哭腔道:
“殿下……”
殿下不是最看不得自己流泪吗?为什么不过来安慰自己呢?
一时更加委屈。
玄晖也有些不悦——
亏得漓儿为了珏堂兄,和叶家翻脸,一个弱女子,还和那些看守玄珏的侍卫苦苦交涉……
若是漓儿肯为自己做到这般……
强压下心头的涩意和不满,哑声道:
“漓儿别难过了,堂兄不是来了吗?”
漓儿?玄珏挑了挑眼眸,脸色更加不好——
这个称呼本来可是自己专属。
直接冷了脸道:
“堂弟你叫错了吧?漓儿可是你未来堂嫂……”
即便眼下还没成亲,可好歹得叫一声“秦姑娘”吧?
“殿下,您,您怎么了?”秦漓依旧有些懵懂,连带的是更多的委屈——
自己之前被叶庭芳骂了个狗血喷头,已经够难过了,怎么四皇子来了,不说安慰自己,还要给自己摆脸色?
“是不是漓儿做错了什么?殿下您不要生气,您告诉漓儿,漓儿改好不好?”
若是往日,瞧她这般泪流满面,玄珏早心疼的什么似的,今儿个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别扭。只这会儿被秦漓一哭,又有些心肠软了,刚想开口安慰,不想旁边的玄晖先炸了,硬邦邦道:
“堂兄这是怪我了?您要是不舒服,想怎么出气都好,可您这么对漓儿……”
看玄珏脸色又黑了一下,虽是不忿,可不愿秦漓伤心之下,也只得改口:
“我是说,秦姑娘,您这么对她,未免有些太心狠了吧?这些日子,她为你,东奔西跑……”
一番话算是说道秦漓的心坎里了,一时哭的更加厉害:
“大哥……您,您莫要说了,总之,是漓儿做的不好,才让殿下生气……”
说着,哭着往外去了。
玄珏怔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在并肩站在一起,神情亲密无间的玄夜和叶庭芳身上顿了一下,转身追了出去。
那边被气昏了头的瑜王妃也终于回过神来,咬牙指着叶庭芳和玄夜道:
“你们俩,给我滚!”
玄夜倏地抬头,冰冷的视线刺得瑜王妃一滞,冷笑一声:
“怎么,小畜生,我说让你和这个小贱人从我面前滚出去,没听见吗?别脏了我的地儿……”
“把他们全都请出去!”玄夜却是低喝一声,瑜王妃只觉好像是一颗闷雷在耳边炸响,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