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用五指攥紧他的发丝,突然将手下这颗脑袋摁到地面上,而后起身踩着。踩足球那样随意,像是听到拙劣的笑话,他没什么兴致地说:“哪里惹我,你自己清楚,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心虚,对吧表哥?”
表哥二字阴森入骨。
额头青筋根根暴起,陆仁迦清楚这时候不能逞强,眼角捕捉到乔乔的身影,脑海中灵光一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不是?我把她送回去行了吗?”
摇头。
“那我把她留下,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这行了么?”
陆淮单是摇头。
“你还想怎么样?!”
陆仁迦只怕延误治疗时机,脱口而出:“除了外国留学生,没人知道我带她回来!今天人留在这里,你要杀要剐都可以,别牵扯到我身上就可以!!”
“不行。”
陆淮还是摇头,半支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解释:“我很少打女人,我老婆知道了会不高兴。”
要疯啊啊啊啊啊!
怎么就撞到这神经病手上了?!
陆仁迦又疼又气又急又崩溃,想打人可手脚还绑着,关键不绑着他也打不过。认知里能单枪匹马打过陆淮的人根本没几个,他就是打不过才暗搓搓,弄个乔乔回家长长面子,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都怪这女人!
想到下半辈子靠轮椅生活,就止不住恐惧的颤抖。再看陆淮别有深意的眼色,陆仁迦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他佯装出几分镇定,拿出谈判的语气,“你放了我,这女人我来教训,你老婆不会生气,我脚也没事,我们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怎么样?”
陆淮低头,“接个电话。”
他走远几步,对着电话说话的声音特别虚伪,特别恶心矫揉造作。什么我没事,什么马上就好,搞得和黑社会老大哄小情人似的,这该死的双面派人渣!!
心里正骂着,冷不丁身旁那个黑西装女人蹲下,袖口滑出折叠的迷你刀。她干脆利落地割断了绳索,冷冷叫他滚。
陆淮打完电话再回头,看见的是昏厥在地的乔乔,以及一瘸一拐往门边挪的陆仁迦。
“发泄情绪要适量。”
张助理依旧面无表情,“除了传话,我还负责监督。林总说了,要是做得太过分,她今天就快乐逃婚。”
陆太太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管家厉害得很。
本来想诱导炮灰伤害女主,试试系统的反应。万一成功,乔乔这个人或许可以就此人间蒸发。不过仔细想想,在北通这个地方,干坏事难,想瞒天过海更难。
处理乔乔,就得顺便处理陆仁迦。
同时与乔司南和老头撕破脸皮,有点不好收场。
陆先生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结婚在即,亲爱的漂亮太太还在酒店里等着,所以不能跑路更不能被折腾进监狱。
于是没兴趣了,淡淡睨一眼乔乔,他抬步往外走。
即将走出阴暗区时,身后传来无比清醒的女声。
“陆淮。”
乔乔笑脸盈盈的说:“新婚快乐。”
陆淮想了想,觉得礼尚往来是个好习惯,于是回:“谢谢,祝你好自为之,死有全尸。”
——
陆淮吊儿郎当地,推开隔壁仓库的门。
容嘉诚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五米开外,容礼正在认真整理着衬衫领口和领带,表情温柔的像是要回家,享受老婆大人的爱心晚餐。
明明是条单身狗。
这里是来自已婚人士陆先生的炫耀式吐槽:没老婆的人不可能感受到爱心晚餐的滋味。
即使他也很少感受到。
“怎么样?”容礼温声问。
“不怎么样。”
陆淮也煞有介事地查看袖口,是否沾了血迹和污浊。
事实证明没有,他又懒洋洋地找到墙面靠着,唇齿交碰,吐出个轻飘飘的词来:“束手束脚。”
“接着怎么做?”
区区男主不足为惧,他们两个去应付,已是绰绰有余。但掺和进乔乔,保不准男女主相遇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更何况陆淮还有个致命软肋。
容礼下意识以为他会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乔乔丢回国外去。没想到他忽然像是突发奇想地说:“今天让男女主见面好了。”
容礼刚打好领带,诧异到标准笑容都低了几分。
“陆太太那边没问题?”
“我家陆太太可太厉害了。”
焉儿坏的陆淮在线吹老婆:“年轻漂亮有事业,聪明伶俐又可爱,演技好性格好人缘好,女主算什么东西?”
传说中的妻管严……
大概就是这样吧。
容礼失笑,“是你迫不及待吧?”
迫不及待要处理掉男女主,再无后顾之忧。
陆淮仰头盯住灰扑扑的天花板,喉结滚动:“……我是迫不及待结婚度蜜月去了。”
都怪他们。
挑这个时候回国,他和陆太太的蜜月都要报销。
好生气哦。
得早日玩死男女主角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为了日万我明天至少要写一万字?黑人问号脸??
震惊。
打两把游戏冷静一下,祝我日万榜单成功狗住,祝我早日完结。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帮你们说:张助理好帅哦!咚太郎更帅哦!!!!!!
第66章 订婚(2)
陆淮十二三岁时,常常跟着陆老爷子出席重要场合。
半大的男孩西装革履,卷卷的头发蓬松乌黑,举手台词有着旧时代少爷般的优雅贵气。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穿过正装,再也没有在乎过个人形象。
今天陆淮赶到订婚现场时,将将迟到。
漆黑西装遮盖住精瘦身躯,白色衬衫顶端的纽扣没有系上,领带松松垮垮挂着,男性成熟的喉结在薄薄的一层肌肤下滚动。
柔软如海藻的头发得到打理,他难得将锋利的眉宇放出来,狭长的双眼中带着恣意的慵懒,当年那个被束缚在绅士躯壳里的孩子,已不复存在。
“衣服怎么乱糟糟的?”
陆妈急切地拉住他,认认真真为他扣上纽扣。
陆淮手长脚长像条竹竿,十六岁便高过母亲一个头,十八岁更是超越了父亲。
眼珠在眼眶中滚落,视线划过眼前小老妇人发丝间的白,又落到她微微颤抖的膝,以及努力踮起的脚尖。他忽然弯下腰,低下六亲不认的头颅,主动将扯乱的领带凑过去。
陆妈鼻子一酸。
她这辈子只有这么个儿子,如今终于成长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他这样高又生得这样俊,即将成为丈夫,或许不久后便成为新的父亲。
“你今天要订婚了。”
到底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陆淮八岁被送到公公膝下,十四岁归家。
他的心再没回来过。
身为幼教工作者,陆妈最清楚人的童年代表什么,她因为自己的缺席而羞愧。无论他在学校里如何闯祸,不管他要退学或是去当同性恋,她不敢说只言片语,只能在冷冰冰的父子俩中间周旋,努力充当和事佬。
她知道他们的母子关系不堪一击,也知道陆淮对爹妈绝了心。但唯独今天,太多话梗在嗓子眼,像是多年积压的繁琐叮嘱,猛地冲破了堤坝。
“以后做事要多考虑点。”
忍不住便有了第二句、第三句。
“晚晚是个好孩子,你脾气坏些,要多让让她。”
“别像你爸那样,成天闷头生气。小两口间总有矛盾,把话说开就好了。女孩子更要面子,你得给人家个台阶下,知道吗?”
她光是说,没指望他应的。
但他的确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
她心里又是酸,又是甜,背后传来众人的起哄声,这下她知道,她该把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小子,交到年轻漂亮的儿媳妇手上去了。
“去吧。”
她松开苍老的五指,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拐弯的地方。
仅此而已。
“老陆。”
陆妈以欣慰而骄傲的语气道:“我们儿子长大了。”
“终于长大了。”
陆爸搭上她的肩,威严的目光倏忽变软。
——